搭凉棚与送高帽

陈鲁民

南宋王明清的《挥麈录》记，靖康年间，秦桧回乡祭祖，驿馆酷暑难耐，县令张师言得知后，当夜派人把县衙内的一个凉棚拆过来，搭在秦桧的屋外。秦桧感动至极，当了宰相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提拔张师言。当时70岁的张师言已临近退休。但秦桧下令将张师言的年龄减去10岁，然后再将其提拔为楚州太守。就这样，因为一个凉棚，张师言被破格提拔，而且又延长了10年工龄，安享荣华。

清人俞樾也写过一则故事，名为《戴高帽》：有京官要到外地赴任，老师教诲说：“外官不易为，宜慎之。”此官曰：“我备有高帽一百，遇人就送一顶，当不会得罪人。”老师怒曰：“我辈读书人堂堂正正，何须如此！”此官马上改口：“天下不喜戴高帽如吾師者，能有几人？”老师转怒为喜说：“这话倒也不假。”此官出来后对人说：“高帽只剩九十九。”不动声色就巧妙地送出一顶高帽，可见人多虚荣，能拒高帽也不易。

搭凉棚能带来肉体享受，戴高帽可换来精神愉悦，所以，少有人拒绝。但凡事都有例外，也有人不吃这一套，硬是黑着脸将其拒之门外。

北宋丞相寇准就是个拒搭凉棚的人。副丞相丁谓惯于拍马屁，喜好逢迎且屡试不爽。有一次饭后，寇准因为走得匆忙，胡子上沾着饭粒却浑然不知。丁谓见了，先是夸寇准的胡须漂亮，接着又帮寇准清理胡须，顺便把饭粒给弄了下来。寇准一向看不起丁谓的为人，便开口讽刺说：“你是堂堂当朝副丞相，怎么能干帮人溜须的活呢？”把丁谓说了个大红脸，他的凉棚没送出去，倒是奉献了“溜须”一词，从此世人开始用溜须一词来讽刺那些拍马迎合之人。。

国学大师季羡林则是个拒戴高帽的人。他学富五车、满腹经纶，却虚怀若谷，从不接受虚名与高帽。他曾一辞“国学大师”之誉说：“环顾左右，朋友中国学基础胜于自己者，大有人在。我竟独占‘国学大师的尊号，岂不折煞老身！”二辞“泰斗”之誉说：“我这样的人，滔滔者天下皆是也。但是，现在却偏偏把我‘打成泰斗。我这个泰斗又从哪里讲起呢？”三辞“国宝”之誉说：“是不是因为中国只有一个季羡林，所以他就成为‘宝。但是，中国的赵一钱二孙三李四等等，等等，也都只有一个，难道中国能有13亿‘国宝吗？”

这世间喜好享特权、听奉承者不少。但对党员领导干部而言，还是要学学寇准、季羡林，拒绝凉棚与高帽，以免乱了心绪、丢了方向，甚或误入歧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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