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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于“气涩生积”探讨扶阳法在晚期胰腺癌中的应用

2024-05-19刘家宇方文岩天津中医药大学第一附属医院肿瘤科天津300381国家中医针灸临床医学研究中心天津300381天津中医药大学研究生院天津301617

江西中医药 2024年3期
关键词:元阳扶阳命门

★ 刘家宇 方文岩 (1.天津中医药大学第一附属医院肿瘤科 天津 300381;2.国家中医针灸临床医学研究中心 天津 300381;3.天津中医药大学研究生院 天津 301617)

胰腺癌是恶性程度极高的消化道肿瘤,因缺乏早期筛查手段及其隐匿性特点,约有80%的患者在发现时即为晚期,在过去10 年中,我国胰腺癌患者5 年生存率仅不足10%[1],对于胰腺癌的治疗仍为现代医学亟待解决的难题。

中医学虽无胰腺癌具体病名,但根据患者临床症状可归属为“积聚”“痞块”“黄疸”“窠囊”“伏梁”等范畴。《难经》云:“心之积名曰伏梁,起于脐上,上至心下,大如臂,久久不愈。”《丹溪心法》曰:“痰夹瘀血,遂成窠囊。”笔者从“气涩生积”理论角度出发,探讨晚期胰腺癌病因、病机以及扶阳法在晚期胰腺癌治疗中的应用,以期为晚期胰腺癌的治疗拓宽路径。

1 “气涩生积”本寒凝,扶阳化气为根基

“气涩生积”出自巢元方《诸病源候论·寒疝积聚候》,其曰:“积聚者,由寒气在内所生也。血气虚弱,风邪搏于脏腑,寒多则气涩,气涩则生积聚也。”说明“气涩生积”的根源在于“寒气内生”。寒邪凝滞,血脉壅塞,气机滞涩不行而生积聚,故若祛除积聚,法当扶阳气、散寒凝。《素问·阴阳应象大论》载:“阳化气,阴成形。”张景岳于《类经图冀·大宝论》言:“天之大宝,只此一丸红日;人之大宝,只此一息真阳。”《素问·生气通天论》亦载:“阳气者,若天与日,失其所则折寿而不彰,故天运当以日光明。”可见阳气在阴阳调和中占据先导地位,“阳密乃固”为阴阳平衡的根基[2]。盖因阳气主升散、主动、司温煦的特点,可使得气血津液输布有常,荣养四肢百骸,为机体正常生命活动提供物质基础。阳气得温,则涩气得散,寒凝得解,积聚得除。反之,若脏腑功能虚衰,中阳衰微,推动无力,则周身气机涩滞,痰凝、瘀血、结块等病理产物内生,积聚由生。

2 阳气虚衰为晚期胰腺癌基本病机

2.1 中阳失温,痰瘀内生

从胰腺的解剖学部位来看,胰腺位于腹上区和左季肋区,居网膜囊后方,与脾位置相近;从功能来看,胰腺具有分泌胰液,助脾胃转运水谷精微之功。“脾生一物,曰甜肉”。有学者认为“胰脾同源”[3];亦有医家认为,胰腺属中焦[4],如若中阳脾乏,中宫失运,则清浊不分,痰瘀内生。《医宗必读》言:“脾土虚弱,清者难升,浊者难降,留中滞膈,瘀而成痰。”《灵枢·百病始生》云:“积之始生,得寒乃生,厥乃成积也。”大抵积聚致病,初期起于阳气虚衰,而后随病理产物伏而化热,出现寒热错杂之象,日久正气无存,瘤毒弥漫,又经手术、化疗、靶向、免疫等多重治疗后,药毒弑伐中州戊土,久之中阳式微,阳微则化气无力,阳愈微则气愈涩,二者相合,进一步导致有形之积产生。观晚期胰腺癌患者的临床症状,多表现为周身乏力、短气、呕吐、纳差、疼痛、黄疸、腹泻、脉沉迟无力等一派虚寒征象,恶病质期甚或出现朝食暮吐、暮食朝吐之象,此与太阴病提纲证“腹满而吐,食不下,自利益甚,时腹自痛”的特点高度相似。有研究者通过分析发现,晚期恶性肿瘤的患者证型阳气亏虚者居多[5]。

2.2 元阳耗竭,痰饮留滞

胰尾的前方大部分被胃大弯覆盖,后方主要是左肾与左肾上腺,胰尾部和左肾之间有肾前筋膜与肾后筋膜构成的肾周间隙[6]。试考《本草纲目》中所载胰腺之描述为:“生两肾中间,似脂非脂,似肉非肉,乃人物之命门,三焦发源处也……盖颐养赖之,故称之颐……亦作胰。”命门蛰伏肾中,为元阳寄藏之根,主温化肾水,有疏布周身津液之能。《景岳全书》云:“命门有生气,即乾元不息之几矣,无生则息矣。”而肝肾二脏,精血互化,相生相损,少阴病未解,亦可顺传厥阴。夫厥阴肝木者,为阴极阳生之所,《素问·六微旨大论》云:“厥阴从中则为少阳,少阳之上,火气治之。”厥阴肝阳有赖于肾阳命门之火温煦,少阳相火的气机升降亦得益于命门蒸腾。若命门火衰,元阳耗竭,损及肝阳,疏泄失司,胆寒不温,精汁内蕴,则肝胆失疏,痰饮不化。脏腑功能上,胰腺的内外分泌腺具有与肝相似的主疏泄之功,故肝之疏泄可直接影响胰腺;临床上晚期胰腺癌患者以肝转移为主[7],多出现恶性腹腔积液、黄疸等临床表现。《金匮要略》中言:“额上黑,微汗出……腹如水状不治。”此与晚期胰腺癌肝转移黄疸、腹水之特征相似。黄金昶等学者应用厥阴病主方乌梅丸加减治疗胰腺癌,临床疗效可观[8-10]。由此可见,胰腺癌肝转移的基本病机可解释为命门元阳耗竭,太阴厥阴同病。

2.3 肺阳不展,气涩不行

肺为华盖,具有主治节、主行水、朝百脉、司宣发、主一身之气之功,具有对周身气机的调畅之能,主濡润滋养四肢百骸,而肺气的正常功能有赖于肺之阳气的推动、激发作用[11]。肺阳得布,则气机升降出入功能有常,肺阳不展,则气机滞涩于血脉,肝肺二脏,左升右降,转枢周身之气机。《素问·刺禁论》云:“肝生于左,肺藏于右。”肺阳亏虚,则四脏失温,脾阳衰败,中州失运;肝木疏泄、升发之能滞涩,如《张氏医通》云:“生气旺则五脏环周,生气阻则五脏留着。”肺肾二脏,金水相生,母子相依,肺阳失展,下输肾精无力,则进一步加重命门之火的衰败。肺阳亏虚,卫气失煦,“虚邪贼风”内侵与伏毒相搏;肺阳不布,阴霾凝聚,玄府启闭功能失职,气闭于内,致使癌毒、药毒、金刃毒胶结,痰浊、水饮、积块等阴邪进一步稽留,阳气无存。故肺阳的转枢布散及肺阳的充足与否为坤土中阳之运化、厥阴肝阳之疏泄、命门元阳之温化奠定物质基础。

3 扶阳培元,阴阳相生为晚期胰腺癌治则

胰腺深藏于里,趋于下焦,居于阴位,其功能与太阴、厥阴、命门阳气有密切联系。晚期胰腺癌属积聚末期,正虚为先,毒、湿、瘀三者有形阴邪缠绵,具胶结难化之性,故方教授治疗晚期胰腺癌时,多以扶阳为主,酌加少量化瘀、散结、解毒、通络等药物,临床疗效较为明显。

3.1 温化太厥,培植命门

人身之阳,为先天肾中命门所暖,后天戊土生生之气所化。若胰癌病至晚期,多出现呕吐、呃逆、腹泻、阻塞性黄疸、恶性腹腔积液等临床表现。《医理真传》云:“元气之根在肾,培根之本在脾。脾肾欲绝,其气涣散,上干清道,直犯胃口,上下气机有不相接之势,故呃逆不止。”《医宗金鉴》载:“阴黄者,乃脾湿肾寒,两虚相成,此最为危候。”用药以大培命门元阳为先,以伤寒四逆辈为君,佐乌药、肉桂、鹿角霜辛热之物除阴寒痼冷,培命门之元阳。若肝转移黄疸、腹水重者,以茵陈五苓散、平胃散等方加抽葫芦、苍术等健脾退黄,扶阳化饮;若晚期胰腺癌肺转移出现恶性胸腔积液者,以射干麻黄汤、小青龙汤温阳化饮,宣展肺阳,通达玄府;腹泻明显者加乌梅丸平调寒热,温厥阴肝阳以顺其疏泄之性。

3.2 消瘀滋阴,阴中求阳

晚期胰腺癌患者正气虚极,瘀、毒、湿等有形病理产物内生,阻碍气血津液输布运行,气涩而滞,反克阳气之蒸化。阴阳相生,一荣俱荣,一损皆损。一部分患者临床表现为舌光红少苔,肌肤甲错,大便干结,吞咽困难之象。基于此,导师临证常在扶阳培本的同时,常佐以生地、麦冬、沙参、女贞子等滋阴生津,同时取阴中求阳之意,使得“阳得阴助,生化无穷”;酌加土茯苓、半枝莲、夏枯草、苦参、生薏仁等解毒利湿散结;未出现呕血、黑便等消化道出血症状时,稍加全蝎、地龙、土鳖虫等虫类药消瘀通络散结,有形阴邪得化,则阳气得扶。

3.3 扶阳温中,升降枢机

胰腺居于中焦,属于脾,亦有肝胆疏泄之功,体现了“通降”之能[12]。通降疏泄均依于气机转枢之功,气机升降出入功能有常则“通降”功能正常。《素问·六微旨大论》曰:“非出入,则无以生长壮老已,非升降,则无以生长化收藏。”脾胃居于中焦,为升清降浊,调布气机之枢;脾升清功能正常是胰腺“通降”功能的保证。因此,中焦脾阳得温,灌溉有权,痰饮得化,痰、瘀、毒等阴邪得除,伏阳得消,也是防止胰腺癌多发转移的必要条件[13]。方师临证多用补中益气汤、八珍汤为基础方加减,佐以少量莱菔子、厚朴、枳壳以降浊气,桔梗、川芎以助脾阳升清气;恶病质期,脾阳虚甚者以理中汤、吴茱萸汤加减。中焦温则气机运,阴邪自消。

4 验案举隅

患者李某,男,56 岁,2021 年10 月24 日初诊。主诉:胰腺癌术后7 月余,伴消瘦乏力、恶心呕吐1 月。2021 年3 月初患者无明显诱因出现腹部疼痛,体重进行性下降,伴血糖升高,为求进一步系统诊治,遂就诊于天津某医院,于2021 年3 月22 日行胰腺体尾部切除+脾切除术,术后病理示:胰腺中分化导管腺癌,术后行化疗3 周期。后患者病情进展,于2021 年5 月20 日于该院复查腹部CT 示:肝内多发低密度灶,考虑转移性病变,腹膜后多发转移灶。遂行经肝动脉灌注化疗术并行对症抗肿瘤治疗。1 月前患者出现明显消瘦,乏力伴恶心呕吐,症状持续性加重。刻下症见:周身乏力,语声低微,纳差,泛吐清水痰涎,恶心呕吐,食后尤甚,胁肋部及腹部疼痛,大便干结难下,舌质淡暗,苔少,脉沉细。西医诊断:胰腺癌术后多发转移。中医诊断:积病;脾肾阳虚,毒瘀内结证。治以温补脾肾,佐以散结消瘀。处方:黑顺片10 g先煎,人参片20 g先煎,吴茱萸3 g,干姜6 g,炙甘草6 g,川楝子10 g,延胡索10 g,枳壳10 g,厚朴6 g,女贞子30 g,生地20 g。7 剂,水煎服,日1 剂,早晚分服。

2021 年10 月31 日二诊:患者乏力好转,纳食较前增,未诉食后呕吐,大便仍干结难下,腹部及胁肋部疼痛稍减。处方去黑顺片、吴茱萸,加鹿角霜10 g、生黄芪30 g、肉苁蓉15 g、土贝母10 g、土鳖虫10 g、全蝎3 g,服法同前。后定期复诊,生活质量一度尚可。但由于病属终末期多发转移阶段,患者3 个月后因肝性脑病、多发脏器衰竭而死亡。

按:患者属胰癌,经手术、放疗等一系列治疗后,就诊时已属终末期恶病质阶段,腹部多发脏器转移,脾肾阳气衰微,脏腑功能温煦无力,中阳、命门败馁,气机壅涩,毒邪内蕴;加之阳损及阴,同时存在苔少、大便难等阳损及阴,真阴耗竭,脏腑失濡之象。故一诊以四逆汤合吴茱萸汤两方合用,以扶离绝之真阳。亦加女贞子、生地等养阴之品,寓阴中求阳之意。加枳壳、厚朴通腑降浊,金铃子散活血行气。二诊患者纳增,乏力、恶心等症好转,示中土得温,元阳来复;故撤去大辛大热之黑顺片、吴茱萸,加鹿角霜、生芪培补周身气血,酌加土贝母、土鳖虫、全蝎以攻毒散结,搜剔络脉止痛。治疗上总以温阳为本,阴得阳生,使得患者症状得以缓解,适当延长了患者生存期。

晚期胰腺癌属积聚日久,气涩生积,寒凝成形,周身阳气化气力量减弱,终致正虚、阳微、毒结三者并存之象。扶助阳气为治疗关键,阳气温散,气机得展,则涩气得除,痞结得去。治疗上,总以扶阳法为先使,辨证施治,佐以滋阴、消瘀、散结、调气等法,以补而不壅,防止“闭门留寇”之弊,终使癌毒得消,阳气得存,达“阴平阳秘”的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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