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罗·奥斯特：人必须可爱地死

吉普赛

保罗·奥斯特（1947-2024），美国作家

保罗·奥斯特是什么时候预知死亡的呢？2023年 11 月，他出版了最后一本小说《鲍姆加特纳》，他说，这可能是他写的最后一部作品了。

2022 年 3 月对外宣布患癌后，保罗·奥斯特就从公众视野中消失了。没人知道他如何消化死亡，只能从过往的叙述里想象他最后的岁月：他大概仍然住在纽约布鲁克林，不使用手机，坚持用书信和座机与外界交流，时常需要出入有浓郁消毒药水味道的医院，在一个窗明几净的晴朗的午后，他或许会想起一些已经发生或者已经不会发生的事。

16岁以前，保罗·奥斯特的人生大事是打棒球。他反应迅速、臂力充沛，虽然移动速度一般，但常有一些不错的击球，只是这点本事不足以使他成为大联盟职业选手。意识到这一点后，保罗·奥斯特的兴趣就转向了写作。

保罗·奥斯特是勤奋的，即便有人不喜欢他的写作——英语评论家詹姆斯·伍德就称他的作品像浅薄的奥斯特牌古龙香水——也没人能否认他的探索精神。他先是在翻译、评论、诗歌的世界里追逐了10年，直到1979 年写下最后一首诗，他才猛然发现自己更适合的体裁是小说。

“小说是虚构，因此它们说谎（就这个词最严格的意义而言），但通过这些谎言，每个小说家都试图讲述关于世界的真相。”保罗·奥斯特以《纽约三部曲》进入读者视野，又因《幻影书》《布鲁克林的荒唐事》《4321》等小说和《孤独及其所创造的》《穷途，墨路》等自传享誉世界。他不吝于暴露自己日常的碎片，即便对一些故事的重复叙述会让他看起来有江郎才尽的嫌疑。他创作的与其说是小说，不如说是由作家本人構建并参与的真假迷宫——在小说《幻影书》里，失踪的导演海克特拍过一部叫《马丁·弗罗斯特的内心生活》的电影，这原是保罗·奥斯特的虚构，可是几年之后，他真的代替海克特拍出了这部电影。真实与虚拟的界限瞬间消弭，谁能说海克特从没存在过呢？

必然与偶然共存，保罗·奥斯特在长达半个世纪的写作中，分解出无数个时空、无数个自我。50岁之后，他逐渐感觉自己被身体里的幽灵缠绕，开始花相当多的时间与之对话。在《鲍姆加特纳》这本书里，他写了一个 70 岁的普林斯顿哲学教授，妻子在游泳时意外丧生，他不得不在孤独中走向晚年。“任何时候，我们都可能遭遇任何事情，这一点我们每个人都心知肚明。”

2024 年 4 月 30 日，77 岁的保罗·奥斯特因肺癌及其引发的并发症在纽约家中去世。家人没有透露墓志铭，但保罗·奥斯特本人说过：“人必须可爱地死，如果可以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