鉴赏叙事艺术和说理艺术,领会观念、精神
2024-05-15邓美玲
邓美玲
入乎其内
历史著作在中国古代文化典籍中占有重要位置,因为其不仅蕴含着高超的叙事艺术和说理艺术,还承载着古代史家的历史观念和开创精神。
一、巧选妙剪,叙中藏情
客观真实是历史著作的第一属性,而主观随性是史学家记录历史的必然属性。为了寻求二者之间的平衡点——既客观真实地记录历史事实,又不着痕迹地表达自己的情感态度,许多史学家会精选素材,巧妙剪裁。《苏武传》一文就充分体现了这一点。《苏武传》中,作者通篇不发一点议论,只是纯客观地叙述史实,但是其对苏武的赞赏之情却溢于言表,究其原因就是因为作者班固不但精选了“虞常事变,欲自杀卫国”“会论虞常,宁死不屈”“北海牧羊,执着坚守”“李陵劝降,欲死以明志”等四个典型片段来勾勒苏武形象,还综合运用了对比、细节描写等方法来凸显苏武的精神。如“会论虞常”时,“举剑欲击之,胜请降”和“复举剑拟之,武不动”形成鲜明对比,凸显了苏武的英勇无畏。又如“北海牧羊”一节,“杖汉节牧羊,卧起操持,节旄尽落”这一细节有力地表现了苏武对君命的坚守。
二、叙议结合,论中含情
虽然客观真实是历史著作的第一属性,但史学家情之所至,也不禁叙议结合、热情议论。如《屈原列传》在概述屈原因谗被疏之后,转而分析屈原的心理,进而直接指明《离骚》的创作成因,高度评价《离骚》的艺术价值,极力赞赏屈原的精神品格。“信而见疑,忠而被谤,能无怨乎”“其文约,其辞微,其志洁,其行廉……虽与日月争辉可也”……这些议论句,或反问,或感叹,充分表现了司马迁对屈原遭遇的同情、命运的慨叹和才华的赞赏。
三、叙事宏大,描摹细致
史学家看到的人和事也只是浩瀚时空中的一个点,虽小但不可或缺。因而,史学家往往会用宏大的叙事、细致的描摹去凸显具体的人或事。宏大叙事,即把个人放置在宏大的历史背景中去展现,如《屈原列传》一边略写屈原的遭遇和主张,一边详述楚国的衰亡——屈原被罢官,楚怀王绝齐被骗,怒而发兵被困;屈原出使到齐国,楚怀王听信谗言,释放张仪;屈原劝怀王失效,怀王最终客死于秦;屈原被流放,怀石投江,楚终为秦所灭……将个人的际遇与国家的命运进行有机关联,于对照中凸显屈原之于国家发展的重大价值。细致描摹,即通过正侧结合的方法来凸显人物形象。如《屈原列传》“怀石投江”一节,首先描写屈原的外貌和神态——“被发行吟泽畔,颜色憔悴,形容枯槁”,然后描写屈原的语言——“人又谁能以身之察察,受物之汶汶者乎”,最后写屈原的动作——“乃作《怀沙》之赋。……于是怀石,遂自投汨罗以死”。除了这些正面描写之外,主张“与世推移”的渔父也从侧面反衬出屈原高洁自守的精神品格。
四、文以载道,字以明志
“文以载道,字以明志”,所有对历史的叙述都是作者时代观念的呈现,对历史人物的褒贬都是作者精神品格的体现。读《报任安书》,我们就会知道“拳拳之忠,终不能自列”“以口语遇遭此祸,重为乡党所笑”的司马迁和正义直言而被疏远流放的屈原有着相似的遭遇,都是“信而见疑,忠而被谤”。屈原最终怀石投江而死,遭受宫刑的司马迁何尝不想一死了之,他“肠一日而九回,居则忽忽若有所亡,出则不知其所往。每念斯耻,汗未尝不发背沾衣也”,更甚于死。他“隐忍苟活,幽于粪土之中而不辞者”,只是“恨私心有所不尽,鄙陋没世,而文采不表于后也”。所以,司马迁写《屈原列传》不仅是为屈原立传,更是为自己呐喊,字里行间表露的是他对节操的珍视、对小人的憎恨、对昏君的不满和对命运的慨叹。
五、勇于创新,敢于发声
历史著作最大的意义不是记录历史,而是传承民族精神,因而伟大的史学家要善于记录、勇敢发声。所谓善于记录,就是要勇于创新,力求用最合适的形式讲历史故事,传承民族精神。纵观选择性必修中册第三单元的四篇文章,我们会发现,文章各有特色、自成一体。《屈原列传》打破了传统的纯叙述历史的体例,融叙述、议论、抒情、描写等多种表达方式于一体,让历史更灵动鲜活。《苏武传》虽是纯客观叙事,但是相较于《左传》《国语》等先秦时期的传记作品,描写性的文字更多,感情倾向更明显。《过秦论》前四段概述秦国的兴衰史,最后一段发表议论,指斥秦的过失——“仁义不施而攻守之势异也”,观点擲地有声,充分表现出知识分子的担当精神。《五代史伶官传序》以抒情性议论开篇,接着概述庄宗藏矢于庙、请矢出征,然后聚焦“还矢先王”和“仓皇东出”两个场景,于对比中顺势议论——“忧劳可以兴国,逸豫可以亡身”“夫祸患常积于忽微,而智勇多困于所溺”。作者见微知著,思虑深远,胆识与担当,可见一斑。
出乎其外
阅读下面文字,回答后面的题目。
徐文长传(节选)
◎〔明代〕袁宏道
余一夕坐陶太史楼,随意抽架上书,得《阙编》诗一帙,恶楮毛书,烟煤败黑,微有字形。稍就灯间读之,读未数首,不觉惊跃,急呼周望:“《阙编》何人作者,今邪古邪?”周望曰:“此余乡徐文长先生书也。”两人跃起,灯影下读复叫,叫复读,僮仆睡者皆惊起。盖不佞生三十年,而始知海内有文长先生,噫,是何相识之晚也!因以所闻于越人士者,略为次第,为《徐文长传》。
徐渭,字文长,为山阴诸生,声名藉甚。薛公蕙校越时,奇其才,有国士之目。然数奇,屡试辄蹶。中丞胡公宗宪闻之,客诸幕。文长每见,则葛衣乌巾,纵谈天下事,胡公大喜。是时公督数边兵,威镇东南,介胄之士,膝语蛇行,不敢举头,而文长以部下一诸生傲之,议者方之刘真长、杜少陵云。会得白鹿,属文长作表,表上,永陵喜。公以是益奇之,一切疏计,皆出其手。
文长自负才略,好奇计,谈兵多中。视一世士无可当意者。然竟不偶。文长既已不得志于有司,遂乃放浪曲糵,恣情山水,走齐、鲁、燕、赵之地,穷览朔漠。其所见山奔海立,沙起云行,雨鸣树偃,幽谷大都,人物鱼鸟,一切可惊可愕之状,一一皆达之于诗。其胸中又有勃然不可磨灭之气,英雄失路、托足无门之悲,故其为诗,如嗔如笑,如水鸣峡,如种出土,如寡妇之夜哭,羁人之寒起。虽其体格时有卑者,然匠心独出,有王者气,非彼巾帼而事人者所敢望也。文有卓识,气沉而法严,不以模拟损才,不以议论伤格,韩、曾之流亚也。文长既雅不与时调合,当时所谓骚坛主盟者,文长皆叱而奴之,故其名不出于越,悲夫!喜作书,笔意奔放如其诗,苍劲中姿媚跃出,欧阳公所谓“妖韶女老,自有余态”者也。间以其余,旁溢为花鸟,皆超逸有致。卒以疑杀其继室,下狱论死。张太史元汴力解,乃得出。晚年愤益深,佯狂益甚,显者至门,或拒不纳。时携钱至酒肆,呼下隶与饮。或自持斧击破其头,血流被面,头骨皆折,揉之有声。或以利锥锥其两耳,深入寸余,竟不得死。
周望言:“晚岁诗文益奇,无刻本,集藏于家。”余同年有官越者,托以抄录,今未至。余所见者,《徐文长集》《阙编》二种而已。然文长竟以不得志于时,抱愤而卒。
石公曰:“先生数奇不已,遂为狂疾;狂疾不已,遂为囹圄。古今文人牢骚困苦,未有若先生者也。虽然,胡公间世豪杰,永陵英主,幕中礼数异等,是胡公知有先生矣;表上,人主悦,是人主知有先生矣,独身未贵耳。先生诗文崛起,一扫近代芜秽之习,百世而下,自有定论,胡为不遇哉?”梅客生尝寄予书曰:“文长吾老友,病奇于人,人奇于诗。”余谓文长无之而不奇者也。无之而不奇,斯无之而不奇也。悲夫!
(节选自《徐渭集·附录》)
说说以上文段的叙事艺术和说理艺术,其中蕴含了作者怎样的理念和精神?
答:
(参考答案见下期中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