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鸣三省荆紫关（组诗）

曲近

古镇

古老的门楼

烟熏火燎

隐约露出战火的痕迹

沧桑岁月见证着历史

七里长的南北大街

数不清的古道青石

记不完的百货商铺

把我这个陌生人打量审视

隐进历史的叫卖声

不绝于耳，混合

豫剧韵味，秦腔声调，荆楚之音

还有桨橹与马蹄的合唱

鸡鸣犬吠也正合时宜

被每一寸时光羁绊

被每一座古宅挽留

这一条历史隧道

我怕是一生也走不完

其实，我更怕走完

古街

年少时

听了母亲的传奇身世

古镇，就成了牵挂不尽的心事

念念不忘啊

那摆脱不了的诱惑

古街

一步一青石

十步一店铺

青石，被脚步磨成了镜面

店铺，时间的包浆凝重无比

那开开合合的门板

吱呀呀响着晨钟暮鼓

我更好奇的是

穿过铺面延伸而进的后堂

锅瓢碗筷的日子细节

经久不散的烟火气息

很想窥探一下

历史深处的街市

车水马龙的喧哗中

三省云集的商贾们

手里攥着怎样的信义

寻根

母亲出生的地方

滋生了很多故事

我顺着故事的藤蔓

用了六十多年

才摸到了这个香甜的瓜

十字街头

分不清东西南北

但我记得

大街上所有的陈姓之人

都是我要寻找的至亲

不知是机缘，还是巧合

午餐的地方竟然叫：陈家大院

没有诧异，只有一股热流

悄悄溢出眼角

有一种丹江水的湿润

我回到了母亲的娘家

品尝到了古镇名吃：八大件

邂逅老物件

丈量古街长度时

总有儿时生活的老物件

不期而遇，撞入眼帘

熟悉得让我脱口而出

叫着它们的名字

石墩，石磨，石臼

木耧，蓑衣，笊篱

一座门面的街墙边

摆放着各种各样的

消失已久的生活用品

像我失散多年的亲人

突然微笑著出现在面前

驻足久久凝视，流连忘返

它们中的任何一种

都曾与我的生活息息相关

大脑里萦绕的烟火气息

经久不散

数次欲伸手抚摸它们

又怕打扰了它们的平静

拍张照

带回家来依次点名

看它们会不会不答应

三省界碑

其实它不是碑

是三根柱子支撑的亭子

三根石柱分别代表

河南，陕西，湖北

一种地理上的奇特

一种版图上的创新

湖北人家的炊烟飘到了河南

陕西人家的烙馍去湖北串门

河南的烩面堵了陕西人的嘴

站在亭子中心

人，就有了三方情感

若言到此一游

太过轻浮

街 市

荆紫关街道两边的铺面

雕龙画凤，古香古色

历史久远的气息扑面而来

旧木头、老土漆的暗香

还未散去，沧桑与凝重

构成了不可抗拒的磁力

曾经的车水马龙远去

街面，空荡荡

显得落寞而寂然

而我，正好免受拥挤

也不必赶路，信步而行

驻足静观，意欲把每一座建筑

刻进眼里，读进心里

装饰一个游子的内心苍白

希望这街道没有尽头

可以漫步，可以回眸

可以与历史对话

也可以想象讨价还价的乐趣

我愿支付透明的感情

换你一幅闹市重现的画面

沿街偶遇闲适的老人

他们以见过大世面的神情

目送陌生的游人缓步而过

在这条街上

真想来来回回不停地走着

它的魅力

钩住了我的魂

母亲的身世

小时候，体弱多病

母亲常常坐在我身边

讲一些她小时候的故事

我似懂非懂

却产生了强烈的好奇

母亲祖上原是行医世家

属于街面上的殷实之户

无奈她还在襁褓时

外公外婆就遭遇了匪患变故

知道母亲身世后，我就心心念念

荆紫关，这个绕不过去的名字

直到65岁才造访这里

追踪母亲的出生地，探寻她的身世

走完整条街，才知道

荆紫关大多数人姓陈

此刻突然觉得，他们

都是母亲的娘家人，都是我的血亲

整个荆紫关，都晃动着娘舅的影子

面对这块土地，我双手合十，弓腰作揖

亲人们，请原谅

我来探亲，晚了半个多世纪

只是希望，多给我讲讲母亲的身世

每个细节，都不要遗漏

水旱码头

丹江水流到这里

变得温柔如少女

船工的号子喊碎了黑夜

三省的货物在这里握手

走街串巷的

会馆谈判的

念的都是生意经

戏楼上演绎的

茶馆里评说的

道的都是将相和

世事变迁，由繁华到落寂

丹江水见证了码头的历史

龙须草

荆紫关，三省交界处

有龙吐须

古街上小贩摆出一排

迎风飘荡的草编装饰品

爱美的心与精巧的手

把一种草，嬗变成艺术

禁不住近前打量

商贩考我：知道啥材料编织的吗

我脱口而出：龙须草

商贩惊奇于我这个外乡人

居然能说出草的名字

其实我非异乡人，而是游子

从小熟悉这种植物就像熟悉我的发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