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下载

《向导》周报对“反赤”风潮的回击与国民革命动员

2024-05-12刘会军张恒

传媒 2024年8期
关键词:周报

刘会军 张恒

摘要:五卅运动前后,“反赤”风潮兴起。《向导》周报对此强烈回击,力促革命动员,通过鲜活实例将帝国主义和军阀的倒行逆施公诸于众,以此深刻剖析“反赤”本质,消解“反赤”动力。《向导》通过大力宣传军阀勾结帝国主义统治中国的政治现状与“打倒列强除军阀”的革命任务以彰显革命斗争的正义性与解放性,进而达到强固思想战线、开展革命动员的政治效果。这一过程所蕴生出的革命认知及话语体系在宣传动员中得到广泛认同与传播,可谓大革命的先声。

关键词:“赤化” “反赤” 《向导》周报 国民革命动员

五卅运动前后国民革命形势的日渐高涨,被军阀、帝国主义等反革命势力攻讦为“赤化”,并以“反赤”之名压制舆论、遏止革命。作为中共中央第一份政治机关报,《向导》周报(以下简称《向导》)具有鲜明的政治性、思想性、斗争性和艺术性,在“赤”与“反赤”的较量中通过理论创设、认知塑造、话语指引进行舆论宣传和革命动员,深度影响着社会各界对于国民革命的认知与评判,从中折射出的民意指向大大促动20世纪20年代的政局变动与社会走向。虽然目前学界围绕《向导》业已开展深入的研究,但对于在严酷的“反赤”环境下,《向导》如何动员社会各界驱除“反赤”、迎接“赤化”这一议题,尚有深入探讨研究的空间。本文基于报刊资料和历史语境,以《向导》中有关“赤化”“反赤”的文本为切入点,探析《向导》如何祛除“赤化”的“恐怖色彩”,并通过“赤”与“反赤”客观翔实的对比分析,展现当时人人闻之色变的“赤化”如何转变为“反帝反军阀”的国民革命动员,以期深化早期中共党史的相关研究。

一、五卅前后“反赤”风潮的兴起

五卅前后,全国性反帝运动的高涨猛烈冲击着军阀统治,以致引发“赤”与“反赤”的激烈对抗。“赤化”最初指向改组后的国民党,“举凡一切设施,皆极力摹仿赤俄。而党中大权,又直接握于共产党员之手,孙中山亦视党务之进行,与军事无分轻重,故国民党之赤化,无论如何,皆不能为讳”。党内反对派遂以“赤化”之名相赠,但此时影响范围有限,基本上属于国民党内部的权力斗争范畴。至1924年9月,国民革命形势稳步推进,奉系军阀张作霖在与日方会谈中声称:“纵观全局,南方之孙中山方面,大半已被赤化。北京年少之辈,亦迷惑于加拉罕之宣传,赤化征兆显然。”可见社会各界对于时局剧变的认知与感触逐步深化,一旦与全面觉醒的民族主义思潮相结合,就会产生足以引发社会变革的巨大能量。五卅惨案发生后,帝国主义以“赤化”攻讦中国群众运动激起了国人压抑已久的民族主义情绪,由此在国共两党的组织宣传下达成最广泛的反帝统一战线。北洋政府虽在五卅运动之初亦顺应民意,向列强严正交涉,然而当愈演愈烈的民众抗争直接危及军阀统治时,则促使军阀联合帝国主义以“反赤”镇压革命。

随着民众抗争逐步升级并趋于革命化,奉直军阀开始酝酿大规模的“讨赤”军事行动,以“反赤”作为打击国民革命、维护军阀统治的旗号。当时国人中反对“赤化”者大有人在,这些“反赤”舆论折射出时人强烈的“恐赤”与“防赤”心理,无形之中成为军阀“讨赤”行动的政治助力与社会基础。有时评指出,近来各方反苏文电“颇见广遍”,“大抵以苏俄政府假反帝国主义及援助被压迫民族为名,实则纯系一种狡猾而别具阴谋之新外交政策”,“使弱者堕其彀中,而彼则逞其私图”。1925年底,奉系军阀李景林以“反赤”之名通电讨伐冯玉祥,“且有不问敌不敌,只问赤不赤之语”。自此“讨赤”行动很快遍及全国。1926年4月,奉直军阀决定“先扑灭北方之赤化,然后再扑灭广东之赤化,期施行全国之刷新”。奉军进京后,便以“赤化”罪名先后杀害邵飘萍和林白水两位颇有名望的报人。此外,一批通讯社和报馆被军阀当局查封或捣毁,大批从业记者被捕杀,舆论界顿时遭致毁灭性打击。文教界也在军警机关的“讨赤”行动下备受摧残,当时有评论认为:“赤化一词,年来给与教育界之恐怖,实有非笔墨所忍言者”。可见军阀力图以“反赤”“讨赤”维护统治合法性,通过摧残舆论、钳制思想和社会控制来阻断“赤化”传播,从而加剧了“赤”与“反赤”的斗争。此外,军阀肆无忌惮的“讨赤”引起了社会舆论的强烈反响,这种民意指向为国共两党的革命动员创造了十分有利的社会环境,“反赤”风潮也最终在以《向导》为代表的革命喉舌的攻势下偃旗息鼓。

五卅运动前后,国人呼吁社会变革的政治诉求日趋强烈,斗争矛头直指旧秩序。军阀对此掀起“反赤”风潮,厉行思想钳制和文化摧残,以暴力手段打击“赤化”,从而激化了帝国主义与军阀的“反赤联合战线”与“赤化”的“民族解放运动战线”的较量。

二、《向导》的“赤化”释义与“反赤”论析

在“反赤”风潮下,“赤化”一词逐渐被“污名化”,凸显出强烈的“恐怖色彩”,令多数国人唯恐避之不及,因此系统深入地为“赤化”正面释义,通过革命性的政治解读来引导民众便成为《向导》的当务之急。《向导》基于客观事实和理论分析,在对“赤化”“反赤”进行细致解读与立体剖析的基础上呈现一种强烈反差,从而引导公众在鲜明对比中做出正确抉择。

围绕“赤化”的诠释、理解与认知影响到了革命动员的成效。陈独秀对此指出:“赤之名起于苏俄十月革命,以赤色为旗帜,创立赤卫军以保障俄罗斯无产阶级及农民对于资产阶级地主及西欧帝国主义争斗之胜利,赤之内容如此。”然而经过帝国主义和军阀的渲染及误导,民众对于“赤化”缺乏客观公正的认知与判断。有社评对此谈到,很多国人以为“赤化”极其危险,但“中国人是不是有赤化的佐证?是不是有赤化的可能?完全不曾考察;并且赤化的危险在那里?赤化危险是什么”?这种人云亦云,“岂不是盲目的迷信吗”?陈独秀对此直言,尽管当下“赤化”“反赤”一类的名词十分流行,但“究竟什么是赤,大半还不甚清楚是怎么一回事,不过无意识的随声附和,或有意识的拿做攻击敌人之武器罢了”。因此系统深入地为“赤化”正面释义,通过革命性的政治解读来引导民众便成为《向导》周报的当务之急。

《向导》通过系统深入的诠释,为“赤化”一词营造出迥异于军阀宣传的立体观感。首先,“中国的赤化运动归根结蒂乃是帝国主义造成的”,即“赤化”源于军阀联合帝国主义统治中国的现状。其次,“赤化”的历史使命是民族革命,“要完成中国民族革命的要求,即反对国际帝国主义及其工具——国内军阀——到底”。《向导》鼓励各界继续“赤色的五卅运动”,“一直到废除一切不平等条约,中华民族完全解放,才算是完成了五卅运动的工作”,即“赤化”的使命在于以彻底推翻帝国主义和军阀统治为主旨的“反帝反军阀”的政治革命。最后,赋予“赤化”正义内涵,将其“等同于革命”。陈独秀称,被诬指为“赤化”者“或是有反帝国主义之决心,或是他们现时的举动在客观上是于帝国主义者不利的,所以帝国主義者及其走狗,一概加以赤化之名”。“因此赤化运动就是民族运动”,是“反帝国主义运动”和“救国的运动”,是“不利于曹锟张作霖吴佩孚,而为他们所要讨的一件东西”。当“赤化”通过深入诠释而被赋予民族性与革命性特质,其自身被帝国主义和军阀强加与渲染的恐怖色彩便逐步消散,转化为中国革命的代名词。

《向导》还通过列举大量的反面实例对民众进行政治教育和革命引领。在揭露“反赤”危害远远大于“赤化”的同时,深度解析“反赤”对外妥协投降、对内残酷镇压的反动本质,促使民众强化革命觉悟、深化“反赤”认知。首先,揭露军阀搜刮民财、滋扰民众的罪行,充分展现出军阀“反赤”给人民带来的巨大灾难,从理论和行动层面全方位否定“反赤”。其次,揭露军阀媚外压内、丧权辱国的罪行,彻底否定军阀统治的合法性,逐步引导民众认清灾难的根源。最后,揭露军阀摧残文教、钳制舆论的罪行,引导民众投身于国民革命事业。《向导》在充分揭露“反赤”罪恶的基础上,提出“反赤”的本质在于依托帝国主义支持,阻碍民族独立和民众解放的反革命运动。“汉帜”(笔名)一针见血地指出,军阀“将共字和他们的夺字一样解释,只怕被别人共了去,所以拼命的起来反对”,深刻揭露了军阀借“反赤”掩盖其劫掠行径以维护既得利益的虚伪面相。陈独秀还提出“到底是谁没收人民财产”“到底是谁强夺他人的财产妻女为己有”,这使得军阀标榜的“反赤”与掠夺罪行互相对应。可见“反赤”的本质就是“反民族运动”,“即帝国主义与军阀之残杀抢劫人民,乃成为明确的教训,用不着再有宣传与教育,而民众已得实际的教育和领受活动的宣传了”。《向导》通过揭露“反赤”实例来解析其本质,乃在于深挖“反赤”现象、尽显“反赤”之恶,进而引导民众认清“反赤”表里、抵抗“反赤”侵扰,以反面案例劝诫广大民众积极投身革命、驱除“反赤”暴行。

《向导》对“赤化”的源起、使命及内涵进行系统专业的理论解读,在赋予“赤化”民族性与革命性特质的基础上,促使其焕发出新的政治生命力与文化感召力,彰显出凌厉的宣传攻势与热血般的战斗意志。经过《向导》革命话语的集中阐扬、广泛宣传与持久灌输,“赤”与“反赤”呈现出霄壤之别的社会观感,促使广大民众在潜移默化中感知残酷现实,逐步洞悉军阀“反赤”的危害性与破坏性,加速了民心转向国民革命的历史趋势,促使拥护革命、消灭“反赤”的广泛政治动员逐步形成。

三、《向导》的“赤化”引领与革命号召

“打倒列强除军阀”并非简单意义上的政治说教,而是通过深入诠释构建“赤化”的革命话语体系,引领民众接受“赤化”洗礼,并将“反赤”言行刻画得入木三分,以使军阀和帝国主义的反动本质深入人心,从而促使广大民众积极融入“反帝反军阀”的国民革命洪流之中。

“赤”与“反赤”的斗争既是政治交锋,也是观念较量,因此掌握话语主导权是制胜的关键因素。《向导》多以恳切而急促的口吻营造出一种非此即彼、非顺即逆的革命话语氛围,积极引领民众倾心“赤化”,促使“赤化”的革命感召力空前增强。诚如陈独秀所言,“现时中国的政治争斗,已经分成反帝国主义的民族运动和反民族运动的反赤运动两大联合战线的营垒了,孰胜孰败,乃是中国盛衰存亡紧急关头”,即“赤”与“反赤”的较量已经决定着中国未来的命运及走向,国人也即将面临光明或黑暗、独立或沉沦的历史抉择,由此为处在历史岔路口的民众指明了前进方向。北伐前夕,陈独秀以教育家雷殷被军阀逮捕的例证劝诫广大民众勿要徘徊或观望,而是要加入革命以消灭“反赤”。《向导》正是以这种非正即反的革命话语引导民众走向革命之路,激发出国人参加北伐事业的政治热情和无限潜能,最大限度地将社会各界集结于“反帝反军阀”的国民革命旗帜之下。

《向导》在引领广大民众倾心“赤化”的基础上,号召以“赤化”革命对抗帝国主义和军阀的“反赤”行动。陈独秀呼吁,“为了我们的民族自由,我们应该欢迎苏联,欢迎赤化呵”。郑超麟指出,“反帝国主义的国民革命是中国民族唯一的出路”,呼吁“无产阶级及一切被压迫阶级联合起来扑灭反赤运动”。中共中央则在五卅周年时宣告,“赤的战线之胜利即中国民族解放运动之胜利,失败的是帝国主义与军阀;反赤战线之胜利即帝国主义与军阀之胜利,失败的是中国民众”,号召国人打倒“反赤运动”。这大大提高了国人的斗争觉悟,促使国人更加团结和坚强。“赤夫”(笔名)亦深情呐喊,“也许五卅的赤血能够赤化全中国,应当赤化全中国”。经过《向导》的宣传动员与广大民众的切身感受,军阀勾结帝国主义统治中国已成为国人共识,“反赤”言行基本失去效力。自1926年起,北方知识界人士的南下已蔚然成风,这表明在舆论界一向有着巨大影响力的知识分子开始做出转向国民革命的历史选择。可见《向导》不断鼓舞民众要接受、欢迎而非抵制“赤化”以此完成国民革命的任务,产生了醍醐灌顶、振聋发聩的巨大功效,很大程度上为北伐进军廓清了障碍。

《向导》以其犀利的文风、简明的话语、鲜明的旗帜而极具理论创新性和实践指导性,形成了集理论意蕴与实践指引于一体的强劲动员能力,既成为“赤化”革命风起云涌的内在驱动,也在无形之中成为瓦解“反赤”攻势的文宣利器。《向导》的理论阐扬与宣传动员吹响了国民革命的号角,融入了时代发展的潮流,最终促动“赤化”突破“反赤”束缚而席卷大江南北。

四、结语

五卅运动前后,“军阀压迫国民运动,假借‘赤化二字为诛语;政敌攻击异党,亦利用‘赤化二字为武器”,最终引发“赤”与“反赤”在社会舆论、思想观念、道义基础、权力合法性等层面的激烈斗争,深刻影响着20世纪20年代的政局变动和社会走向。在“赤”与“反赤”的交锋过程中,《向导》致力于阐扬“赤化”而批驳“反赤”,通过鲜明对比所形成的强烈反差来动员民众投身国民革命。经过《向导》系统的理论解读,抽象空洞的“赤化”概念得到重新释义并被赋予民族性与革命性特质,从而消除了传播过程中的负面色彩,转化成正义与革命的代名词,直抵广大民众的内心世界。“反赤”的罪恶面纱则被全面戳穿,军阀统治的黑暗性、依附于帝国主义的软弱性、断送利权的卖国性均赤裸裸地暴露于公众面前,国人不再对军阀当权抱有任何幻想与期望,旋即走上支持国民革命以重建国家的道路。

经过《向导》的思想启迪和政治引导,备受“反赤”摧残的广大民众在深刻认识“反赤”本质的基础上,不再畏惧、抵触而是积极欢迎“赤化”,更加坚定地同“反赤”划清界限而走向“赤化”革命之路。《向导》的革命认知与革命话语促使民族主义情绪在全国范围内迅猛滋长,既调动了社会各界积极配合北伐以推进革命进程,也激发了北伐将士作为“革命者”的历史使命和现实情怀。可以说,经过以《向导》为代表的党报党刊体系的革命动员,“打倒列强除军阀”已成为时代的最强音,富有战斗力、感染力与穿透力的“赤化”革命动员由此成为北伐先声。

作者刘会军系吉林大学文学院历史系教授、博士生导师

张恒系吉林大学文学院历史系博士生

参考文献

[1]祖基.反苏俄与反赤化运动之热烈[J].青年进步,1926(91).

[2]慎予.赤化问题告朝野[J].国闻周报,1925(48).

[3]獨秀.反赤运动与中国民族运动[J].向导,1926(146).

[4]张治江.“赤化”是如何革命起来的?[J].安徽史学,2019(04).

[5]彭光钦.“赤化”的研究[J].清华周刊,1925(06).

【编辑:陈强】

猜你喜欢

周报
画与理
我看清了自己的位置
画与理
画与理
画与理
画与理
画与理
一样的周报
画与理
画与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