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失的攀登者,短暂的青春:雪宝顶事故背后我们该看到什么
2024-05-11孙涛徐时雨
孙涛 徐时雨
如果人生一定要有个定理,那就是“人生无常”。在漫长的历史中,一个人的生命如同星火闪耀于野,多数都会随风飘散。
今天我们审视、反思一个事故,抽离任何感情,用理性的思维来看这拼凑起来的并不全面的事件经过,但足以管窥蠡测事故的源头。为的是,将更多的教训和经验留下,以此纪念我们为此付出巨大代价的朋友。
一、山上发生了什么
2024年1月21日,“四川省山地救援队总队”公众号,作为2024年1月雪宝顶登山事故的救援主体发布救援简报。
“……1月17日……当地政府考虑到搜索的效率以及救援队员的安全因素,命令救援队返回,下午16:00时左右救援队返回4300米营地……至此雪宝顶失联人员搜救行动暂告一段落”。
持续一周的人员搜救等来了一个并不是众人期待的结果,此后更多来自当时在山上搜救的“川藏队”队员实拍的视频证实:最有可能的坠落点已经找到,以及散落现场的一副登山手套。手套的位置和现场的保护绳索设置无法还原当时的操作,也很难臆测两名失联的同学在山上遇到了什么事情,唯一能做的是,沿着时间的痕迹,追溯和反思一下整件事情。
《户外探险》联系到本次攀登活动的队员之一,也就是在海拔5100米处陪同另一队员提前下撤的钟某,根据他的表述,这次活动大体可以看成是由三方人员汇合而成的。
失联者宋某、马某,以及另一个下撤队员,3人是本科同学。据钟某表述,他们3人原本想利用假期去攀登岗什卡雪山,但因为岗什卡临时管控了,所以此行目的地换成了雪宝顶。而选择雪宝顶的原因,是因为马某此前攀登过都日峰,该山峰就在雪宝顶旁边,马某曾在攀登都日峰期间了解过雪宝顶,所以如此选择,更加具体的攀登动机,钟某表示也不太清楚。
钟某是在攀登目标确定后加入的团队。他与宋某相识于2022年底的攀冰培训,后来经常一起约着去户外,这次三人在组队计划攀登雪宝顶时叫上了他。另一位女队员来自成都,她刚刚考研结束,有闲暇时间,早前与钟某一起在户外爬过山,于是互相通话后便加入了行程。这便是本次攀登活动中的5位成员。
在这个团队中,钟某是攀登经验相对最多的,爬过10多座雪山,其中包括技术型雪山,也参加过高山技能培训班。马某爬过几座徒步型雪山,攀岩和攀冰经验不多,队友在该事故后表示:“不了解他有没有参加过相关的培训,但是从骆驼背的照片来看应该是没怎么学习和操作过。”宋某参加过攀冰培训班,也爬过一两座徒步型雪山,攀岩和攀冰经验不多,但有一定的攀冰先锋能力,“他实际先锋过。”钟某表示。
5人在此次攀登活动成行后建了微信群,在攀登行程策划阶段,5个人其实都有参与进来,只是参与程度不同。因为相比其他队员马某对雪宝顶更为熟悉,所以攀登行程更多是由他主导展开的。
在松潘县文化体育和旅游局的事故通报中表述,该活动中的5人是在未经报备和批准的情况下,擅自进行攀登活动。对于这个问题,钟某对《户外探险》说,他们这次活动的确未报备,面对麻烦的报备手续以及短暂的5天最佳天气窗口,几位队员担心在走完所有报备流程后就将进不了山,甚至可能根本审批不过。
而另一方面,他们提前了解到,在进山前攀登者们都会在上纳米村的村民克波牙的家里签署一张告知协议书,这张协议是与当地政府相关机构有联系的,因此他们也把这份协议视为一个途径。
对于冬季是否为攀登雪宝顶的适宜季节,《户外探险》对此也向多位攀登者求证。据本次攀登队員钟某表述:“我们去的时候天气特别好,风力也比较合适,整体环境的舒适度可能比北京还强。雪宝顶的冬季攀登,一是担心气温低,二是担心大风,但是我们选择的时间完全避开了这两点。”他透露在他们攀登的同期前后几天,还有几支商业攀登队组织攀登雪宝顶。
事故后,一直在网上试图组织民间救援的方某,曾于2023年1月27日登顶雪宝顶峰。他对「户外探险」解释,雪宝顶和贡嘎地区不一样,雪宝顶离青藏高原没有那么近,受青藏高原干燥的西北风影响稍微小一点,所以说冬季并没有非常强烈的大风,反倒是晴朗天气比较多。
其他几位攀登者也表述,冬季不是攀登雪宝顶的最佳时期,却也不是最坏季节。通常来说,最佳攀登季节是在秋季,但因为时间安排等原因,一些攀登者会选择冬攀,虽然气温低,但是岩石会更加稳定,来自破碎岩石的风险会小很多。
雪宝顶攀登路线有两条:传统路线(经过“骆驼背”)和西壁路线,传统路线岩石线路居多,西壁路线有更多的冰雪路段。根据现场遗留的手套和主锁、绳索等物品,可以初步判断发生事故的地点位于“骆驼背”附近。“骆驼背”是雪宝顶海拔5100米处,山脊上的一处地标,形似驼峰,是传统路线从C1上到山脊后去往顶峰的必经之路。
“骆驼背”也是雪宝顶传统路线中的一个难点,这个凸起的大石块高约10米,是刃脊路线的开始,两侧都是几百米的悬崖,所处区域岩石非常破碎很难设置牢固的保护点。2008年地震之后地形略有改变,但通过这里的路线还是以攀越为主(攀越路线设置有打在岩石上的金属挂片),也可以选择从侧面紧邻悬崖的碎石坡绕行——这样可能风险更高。
如果只是攀越这块岩石,从攀岩的定级来说大约是5.8的难度,在攀岩的难度体系里不算难度很高。但攀岩使用的是紧凑的攀岩鞋,登山用的是宽大的高山靴。如果岩石上附着了冰雪也会导致不可控的滑动及无法预测的冻融效应岩石脱落,这些因素会让实际面对的风险远高于数字量化的难度定级。冬季攀登,这条路线实际是一条冰岩雪混合的路线,极低的温度(白天低于-10℃,夜里低于-25℃)也会让行进缓慢的攀登者承受更高的风险。
事故发生在冲顶日(1月14日)的11:00后。当天队伍中的女生因为身体不适留在了营地,其他4人继续向上冲顶,马某和宋某体能较好,走得比较快,钟某和另一队员走得慢,两小支队伍远远地同步前进。
在11:00前的一小段时间里,与钟某同行的队友在翻上山脊后,也就是即将开始“骆驼背”那一段(海拔5100米)的时候觉得体能不行,决定下撤。考虑安全因素,钟某决定陪同其下撤。他追上前方行进中的宋某一组,告诉他们后一组要撤回C1,并约定13:00点为关门时间,16:00左右要回到C1,隨即分开。
这是他们最后一次对话。事后钟某回忆,当时天气情况特别好,没有任何异常,山上基本没有什么风,也没有太多积雪,宋某两人当时状态也很好。
通过川藏队在救援现场拍摄回来的照片,钟某与方某在事故后都对事故发生原因的进行了一定程度的推测。起初他们推测:应该是两人在骆驼背一处下降时操作不当。
后来,方某与朋友又对原因进行了另一番推测:“不是下降事故,我们认为是在骆驼背上升的时候,马某先锋上去了,宋某解除先锋保护,装好上升器之前就滑坠了,这个时候理所当然没有绳尾结(这应该是他们第一次使用绳索),马某急忙下降寻找,连手套都忘记戴,由于没有绳尾结而脱出。这种推测基于他们留下主绳的方向(山脊东侧,西南方向,不是通常为了方便下撤时沿绳上升而留的东北方向(指向顶峰)。”他又强调:“不是下降事故,否则无法解释为何会多下降6倍距离。”当然,这些都只是事后攀登队员结合山上救援图片、视频的推断,两位攀登者到底在山上发生了什么,目前很难真实地还原。
方某在面对采访时表示:“在这种地形上发生这么惨烈的事故,我开始是再怎么想也想不通的。”他回忆,他在2023年攀登雪宝顶时,与队友在骆驼峰处下降时甚至没有打副保,“因为觉得这一段太简单了,下降保护点非常明确,膨胀螺栓跟挂片非常结实,并且下降距离很短,就只有10米下降的距离,路线底下是很清楚,可以站住的,而且天气又好,所以就没有感觉到有任何难度。”随后方某也补充道,在雪山攀登中,尤其是在危险位置的技术操作,容错率就是为0,下降操作是最危险的操作之一。
事故后,方某念及好友在山上遇难,在官方组织的救援宣告停止后,他一直努力寻求“能进行阿式攀登的资深登山者或职业高山向导”与其进入山中救援,并在名为“雪绒花登山”的公众号发表文章:《我想与你重逢——征集雪宝顶救援志愿者》。
他也积极与川藏队的苏拉王平联络,了解了一些救援情况,他从苏拉王平的表述中推测:“川藏队的意思是还想找的,但是乡政府的确怕出事,所以就命令他们1月17日下午必须下撤,并且他们当时判断生还希望是非常渺茫的,这种高坠基本直接致命。”
方某后来也找钟某了解到,马某和宋某两人出发冲顶的时候,没有携带保暖的衣物,没有携带任何的厚羽绒,也没携带炉头气罐和睡袋帐篷,所以即使坠落受伤了也没有办法撑得很久。
二、短暂的青春
方某是在1月17日从北京开往成都的火车上,听闻雪宝顶出事了。一个陌生人添加他的微信告知了这个情况,方某第一时间核实信息,当天晚上在网络上找到了“5人攀登雪宝顶3人下撤2人失踪”的消息。
方某和宋某相识于2023年元旦,但他最近才知道宋某家里的实际情况。“是非常普通的一个家庭,最开始我也没有想到,也没跟他聊过这一点,他喜欢玩摩托车,无人机也搞得挺好,所以当时我以为他家里应该是经济实力比较好的。”
据方某表述,宋某家在河南,是家里的小儿子,上面还有两个姐姐,母亲平时卖烧饼挣钱,爸爸是保安。宋某喜欢户外运动,也花了一些钱在登山上,他的家人都是一直无条件地支持他。在得知事故发生后,宋某的同学寄回了他在这次攀登中携带的装备,父亲在拿到背包的那一刻,抱着包放声大哭。
父母两人从不知道雪山的世界,一直以来他们以为儿子口中所说的山,就是些像农田旁边的小山,没想到爬的是这种高海拔技术型山峰。家人听到这一事实后非常震惊,一时无法接受。
宋某的姐姐以及马某的一位女性朋友在事故发生后与方某沟通较多,据他表述,这些亲属目前完全处于被动的状态,“因为他们可能完全没有专业人士的指导,不太能够理解这些登山的救援信息。”
宋某求学于北京航空航天大学,所学的专业正是现在处于黄金时期的产业,他也用自己的努力拿到了心仪的入职通知。用他自己的话来说,一旦进了研究机构,就很难再有这么多的时间去感受美好的大自然了。言谈中充满了躬身入局、立志报国的踌躇满志。
据钟某表述,宋某同时也是一位户外摄影师,因为喜欢户外,甚至连工作的驻扎地点也选在了户外资源丰富的成都,认为在工作之余还可以去登山,在有了这个想法后,他又继续学了很多户外的知识。
这一年宋某抓住毕业前仅有的时间行走江湖,所有事情做得风生水起。元旦期间再次遇到他时,他已经成熟不少了。本以为这是风流少年的精彩开篇、鹏程万里的绚丽前奏,然而让人扼腕的是,命运却将这部无限可期的书——合上了。
宋某曾是孙涛的学生,在几期培训中教过他户外运动和攀冰技术,熟悉后还在浙江、北京等地几个项目的拍摄中顺畅合作。他是个擅长在荒芜中发现美和记录美的才情少年,孙涛很喜欢他拍摄的一张照片,很有“欲将轻骑逐,大雪满弓刀”的感觉。
孙涛把这个想法对他讲时,他傻傻地笑着说:我觉得也是。
一时间,无所顾忌、恣意生长的青春气息扑面而来。
三、不严肃的攀登
种种原因,我们能看到的事故资料很少——当然即使更全面的资料,也无法完全还原当时的场景。我们从失联者的队友、朋友口中,拼凑出事情的部分经过,基于这些简单的资料,我们可以窥见此次事故发生的几点核心因素,同时,我们也希望,作一些不仅针对此次雪宝顶事故的一点通识性的思考。
阿尔卑斯式攀登是一种攀登风格,追求的是轻量、快速、对自然友好的攀登方式,核心思想是自主、自由、想象力。阿尔卑斯式攀登与海拔高度无关、与线路难度无关。轻量、快速、(对自然)友好对应的是技术全面、体能和技能优异、更优的策略,而不是捉襟见肘、无所顾忌和低于需求的保障。
此次发生事故的攀登不应该称为纯粹的阿尔卑斯式攀登,或许应该说是自发组织的简易版远足登山,而这个季节的这座山显然不是远足登山可概括的。
钟某在事故后也进行了反思和复盘,他承认这是一次没有周密筹划的攀登活动,“行程各方面的一些细节是他(马某)那边来弄,在其中我们没有明确的分工,就是看谁擅长哪个方面,或者谁主动在哪一方面去进行,我在其中做的是一些技术。”
然而,因为钟某在山脊路线“骆驼背”前陪同另一队员下撤,所以在最需要技术操作的攀登难点,潜藏的危险便被触发了。“在这里假如我们有很明确的分工,谁来负责整个路段技术路段,谁来做什么,那么在当时的情况下,我可能就会上去,或者是等我们把下撤队员送下去,第二天再上,周期也是够的,这是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因为我对马某不了解,但是他对马某很了解,所以他们两人过去,我就没有过多干涉。”钟某说。
在寻找攀登搭档方面,若想从容地达成攀登目标,攀登搭档应水平相当、价值观趋近、攀登理念趋同,这也是为什么常戏称找个好的攀登搭档比找伴侣更难。
钟某在采访中坦露,这次攀登活动不像一场很严肃的雪山攀登活动,从组织形式和大家的态度来看,更像是城市近郊的、且是拼凑起人数的徒步出游活动。
“我的意思是隊伍的形式和状态,不是说这次活动的难度。”他补充道,“比如突然想周末出去玩一下,但没有人,刚好我有两个很亲近的朋友,想凑一人,但是三个人不够,我们想凑齐一辆车,那就再找一个人。刚好装备都有,在两步路上有线路,就这样出去了。形式大概就是这样,只不过它(雪宝顶)的周期更长。但是我们要面对的对象,并不是近郊野外,而是一座具有技术难度的雪山,所以态度和目标是不对应的。”
实际攀登行程中,这种态度带来了许多细节上的问题,比如他们准备了卫星电话,这在冲顶日是必带物资,钟某记得在最后一天出发前有认真叮嘱这个事儿,但是最终他们还是没有带。这样的细节在下山后的复盘中发现有很多,包括没有留下海拔适应时间。
那为什么有这么多的问题,最后此次攀登活动还是成行了?钟某说:“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是因为马某之前对雪宝顶做了很多功课,也一直想爬,加上他也说了一下,不行的话我们就(行程)中间进行评估或者留在营地,大家综合考虑一下,实在这样也是可以的。”每个人的草率决定,促成了最终的悲剧发生。
此次攀登应该属于向导式攀登,虽然“向导”和“客户”都不合格。5人设定了超出能力范围的攀登目标,并采用了错误的分组攀登策略。两位技术和经验略优于其他队友的人,分别带领两人和一人去攀登自己从未登过、难度超过“客户”水平的山峰,事实上是在用1:1分组进行向导式攀登。
而这4人的攀登团队从未接受过高山向导技术的专业训练,个人判断能力、攀登能力和经验亦不足以应对这座山峰。高山向导技术不同于冰、岩、雪攀登技术,除了个人攀登能力外,还要求有知识、计划、野外医学等全面综合的风险管理能力。当然我们不能以此来判定他们过于冒进去做“向导”,这只是几个并没有接受过专业攀登培训,但对攀登充满热情的青年,他们甚至未曾知晓还有专业的“向导技术”。
我们需要思考的是,如何将动辄几万的服装装备费用、单次几千上万的专业攀登技术培训,以更友好的方式给到这些渴望成长和突破的新生代群体。让喜欢户外运动和登山的青少年,在一开始就接受最专业的培训和指导,这才是对他们最好的保护。
如果我们的下一代在无端的指责和“圣母”般的谩骂中停止了探索、失去了突破的勇气,我们将是历史的罪人。
四、事故背后的思考:关于敬畏与自我认知
文明进程的快速推进,行业细分愈加严重,专业化要求越来越精深,一旦落入“专业精深”这口深井里,就只能一路狂奔,愈发孤独,且再难见到自然界的万丈霞光。
将来必定会有更多的各行各业专业人才,更加热爱户外运动或更有魅力的探险运动。原因就是在这里他们可以强制性放下生活中的所有桎梏,获得内心渴望的支配自己的自由,以及真实的风和雨、雪和雾。这种趋势不可逆,“自由”这个潘多拉的盒子一旦打开就关不上了。
·敬畏大山
如同任何具有技术性的游戏,要想真正享受其中的乐趣——并以从容的姿态,那就一定需要付出成本去认识、了解它。
想登山就要了解大山,学习如何接近它、如何与其沟通和交流。想登山,就要学习登山的基础知识并投入大量的时间和体能去练习、训练、实践和思考。没有平时百次千次戴着手套的快挂挂绳训练,就没有风雪中攀登时的从容和高效;没有若干次Hiking的成长,就没有负重接近、运输和攀登过程中的稳定和自信。
感受大山的能量时,要有足够的敬畏。需知自然界的风雨雷电雪,对这里的环境来说是再正常不过的,也是足以致命的。
·对自己的清晰认识
“攀登者”并不是喊出来的,“电脑椅登山家”不可能等同于攀登者。成长为一名合格的攀登者并不容易,除了日常的体能和技术训练,还有更多的方面需要去学习和成长。可以说对登山的认知>登山的策略>技术>装备。在攀登者的成长过程中,思想、知识、技能、体能和心理素质的提升会交替成为某个时段的短板。首先要想清楚的是此次攀登的目标是什么,一次训练?一次抵近侦查?还是一次突破性的攀登?
另外要清晰认识此刻的自己,了解整个团队的能力边界,在足够多的相关资料支持下制定合理的攀登策略才是预防事故的核心点。
两位对世界充满热情的少年,卻停留在冰冷的雪山。他们失去联系的第二天,父母紧急赶到山脚下,此时天空也被乌云聚敛。白雪纷纷何所似,落向人间未白头。声声呜咽难言心碎,次次凝眸何处觅君。
钟某提到他与宋某、方某在2023年末,北京初雪的那一天,一块去了天仙瀑攀冰,当时零下20多度,是最冷的一天。当时钟某先锋,其他几人在下方打保护或休息,他挂好线让他们去爬。那是他们一起经历的一场寒潮。
而方某,在宋某消失的每一天,都在多方联络,试图去事故发生地搜寻。你或许说他热血冒进、意气用事,但他就想亲自去证实,到底发生了什么。登山可以认为是一个非常自我的事情,但此刻的你我又何曾与他人割裂。攀登中的无我,和回归社会后的平静,这本来就是相互促进的关系。如此说来,我们登山又何曾是只为自己?
连续几天寻觅无果,4900米处夜晚温度低至-20度,我们应该接受某些现实,也该由此记住某些血泪的教训。
山太高,天太冷,别停留了。愿你生羽翼,一化北冥鱼,来生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