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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克思恩格斯城市空间理论的政治哲学意蕴及其现实启示

2024-05-09李少霞

关键词:资本主义工人逻辑

李少霞,匡 颖

(1.新疆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新疆 乌鲁木齐 830046;2.中国人民武装警察部队警官学院 政治工作系,四川 成都 610000)

近年来,学界对政治哲学的研究逐渐升温,学者们相继从剩余价值、工资、利润、劳资关系等维度揭示其潜在的社会关系和政治哲学意蕴,具有一定的价值和意义。但是,跳出这些范畴,从多维视角挖掘其潜在的政治哲学意蕴是发展马克思主义的难点。城市是阶级运动的策源地,马克思恩格斯的城市空间理论蕴涵丰富的政治哲学意蕴,包含着对资本主义社会普遍的物化关系和物化意识的深度批判,对无产阶级现实生存状况的高度关注和深切同情,对资本主义社会资本与劳动之间剥削与压迫关系的强烈谴责,以及对通往未来社会制度和空间形态的革命道路的科学探索,是我们理解马克思政治哲学的重要理论。马克思和恩格斯立足于唯物史观,通过对资本逻辑形塑城市空间面貌这一历史事实的分析,号召无产阶级要改变现实的生活境遇,必须联合起来开展空间革命,将人从“非神圣形象的自我异化”中解放出来,使人彻底摆脱空间的压迫、建构自由人联合的空间,实现人自由全面发展的“自由个性”;科学确证了无产阶级谋求空间变革、实现空间正义的行动方略,为我们在21世纪构建城市空间树立了价值指针。

一、资本逻辑与城市空间的形塑

资本主义制度下的城市空间是建构于资本逻辑之上的,城市的空间样态与资本逻辑之间存在紧密的关系。资本逻辑一方面塑造同质化的空间形态,使城市空间呈现资本化和普遍物化,获得同商品一样的可交换属性和拜物教属性。另一方面,同质化的空间形态又会在一定程度上加速城市空间规划,使城市空间呈现分异。资本家为获取剩余价值的最大化,不断挤压工人的居住空间和生活空间,使城市社会矛盾加剧,城市的生态环境受到严重破坏。

(一)资本逻辑主导:城市空间的样态被重塑

资本主义机器大工业的发展加速了现代大工业城市的快速发展,资本逻辑成为城市化的主宰,改变着城市的面貌。资本主义工业化的城市是在资本逻辑主导下围绕资产阶级利益优先原则建构的,这些城市空间本质上具有趋同性,即被纳入资本化的轨道,呈现普遍的资本化和物化,成为一种突出“交换价值”、用于交换的商品。作为具有交换性的商品,城市空间的生产和再生产便成为一种可以获取高额垄断利润的商业投资。极差地租是彰显城市空间交换价值的重要媒介和符号。在城市空间资本化的席卷下,城市空间占有者为获取剩余价值的最大化,不断形塑城市空间的面貌,盲目进行空间生产、挤压工人的生活空间,严重破坏了城市的空间环境。在《英国工人阶级状况》中,为了厘清资本逻辑主导下城市空间的运作法则,恩格斯将“城市的空间景观、城市中的工人和城市中的居住空间”作为考察对象,不仅考察了莱茵、曼彻斯特等城市的河流、空气、房屋街区和城市的结构布局,而且还聚焦于工人的居住状况、生活环境、身体状况等问题,描述了资本逻辑统治下城市空间环境的污染状况和城市工人的生活状况。

伴随工业革命的快速发展和城市人口的增加,城市排放的工业污水和生活废水严重污染了流经的河流,使其变得又黑又臭、污浊不堪。每当河水将脏东西冲到岸边,在天气比较热的时候,“岸上就留下一长串龌龊透顶的暗绿色的淤泥坑,臭气泡经常不断地从坑底冒上来,散布着臭气,甚至在高出水面四五十英尺的桥上也使人感到受不了。此外,河本身每隔几步就被高高的堤堰所隔断,堤堰近旁,淤泥和垃圾积成厚厚的一层并且在腐烂着”[1]。并且,城市空间中工业生产排放的废气和燃烧所产生的二氧化碳也使城市的空气严重受污,城市上空到处都弥漫着煤烟和废气。在城市人口聚集的地区,四周全部都是建筑物,工人区的垃圾和死水洼严重影响了城市内部的环境,街道又黑又脏,“一切腐烂的肉类和蔬菜都散发着对健康绝对有害的臭气,而这些臭气又不能毫无阻挡地散出去,势必要造成空气污染”[2]。在城市的街道内呼吸不到新鲜的氧气,各种慢性疾病越来越多,患病率急剧上升,身体和精神萎靡不振。

(二)资本逻辑宰制:城市空间呈现等级化

资本逻辑宰制下的空间,一面是文明和效益,另一面是分化和对立。资本逻辑依靠其特有的革命性力量实现了对城市空间的扩张,“资本运行于城市空间,一方面完成了大量的城市空间生产,另一方面也造成了空间享有上的贫富分化加剧”[3]。伴随城市工业的快速发展,资本家逐渐对城市中比较优质的空间资源占据绝对的垄断权,而广大的工人却日益受剥削,赤贫得一无所有,被迫从属于资本。在获取剩余价值强大内驱力的影响下,资本家肆意占有和压榨工人的生存空间,将工人的生活空间和生产空间挤压到最小的限度。城市的人口本来就比较稠密,属于工人的生存空间就更狭小,他们居住在潮湿又不通风的房间中穿着破烂的衣服、吃着劣质的食物、呼吸着污浊的空气,从事的工作使他们筋疲力尽,“除了纵欲和酣酒,他们的一切享乐都被剥夺了”[2]。资本的席卷摧毁了工人生存空间的完整性,工人成为赚取资本的附庸,他们的生活和生产方式均被改写,被置于艰难生存的境地。

在资本主义制度下,居住空间被赋予了身份、地位等标识,呈现严重的二元对立景观,一边是资产阶级的豪华型社区,一边却是无产阶级的贫民窟。这种分异,客观上凸显的是社会阶层的分化和隔离,体现出资本主义制度与生俱来的固有属性,“资本条件下的居住空间区隔过程就是按照资本占有量展开的社会阶级和社会阶层分化过程,就是资本关系的建构和强化过程”[4]。对于资本家来说,他们无条件地享受优越的生活条件,在富丽堂皇的生活空间享受舒适宜人的栖居环境,占有工人创造出的剩余价值,不断地加速居住空间的再生产;但是,对于工人来说,居住空间作为一种商品却同自己相异化,不能踏踏实实地居住在自己的洞穴中,仿佛这一生存空间犹如自己的异己力量会从他的身旁脱离,“如果他交不起房租,他就每天都可能被赶出洞穴。工人必须为这停尸房支付租金”[5]。马克思之所以将城市中工人的生存空间比喻为“停尸房”,根本原因在于凸显资本主义空间分异背后潜藏的人与人之间的对立,以及空间与人的对立,是建立在雇佣劳动制度基础上的空间产权与空间人权之间的置换。当资本将劳动从土地中剥离出来、当空间成为一种商品可以进行生产时,生存空间的分异就成为一个必然趋势。这种人为的生存空间分异折射出资本主义城市空间正义的极度缺失,带给工人的是痛苦和不幸。并且,空间的分异与人的异化是同步的,“越是聚集在一个小小空间里,每一个人在追逐私人利益时的这种可怕的冷淡、这种不近人情的孤僻就愈是使人难堪……人类分散成各个分子,每一个分子都有自己的特殊生活原则,都有自己的特殊目的,这种一盘散沙的世界在这里是发展到顶点了”[1]。

(三)资本逻辑驱使:城市中空间拜物教盛行

资本主义社会,物化意识占据统治地位,人与人之间的社会关系被物化关系所遮蔽,商品、货币与资本等物化形态凌驾于人的主体地位之上,将蕴含于商品交换、货币流通和资本运转中的人与人之间的社会关系遮蔽为物与物之间的关系,商品拜物教、货币拜物教、资本拜物教因此在全社会盛行。与此相似,空间拜物教即人们将空间作为一种至上的价值追求也就应运而生。

人以自己的实践活动不断形塑和改造自然空间的形态,伴随人的实践活动范围的扩大和延伸,必然造成空间的拓展。在“人的依赖关系”阶段,空间与其他的劳动产品并没有差别,只是一种可感觉到的普通物。但是,在“物的依赖关系”阶段的资本主义社会,空间是以商品的形式存在的,是社会财富的重要组成因素。与资本主义社会的其他商品一样,空间也被赋予交换价值,成为一种可感觉又超感觉的物,被资本逻辑所统摄,具有拜物教性质。空间拜物教的本质就是人们无差别的劳动对象在空间商品中,其人格也被物化于空间这种物中,空间生产者之间的社会关系也会以空间这种物与物之间的社会关系或空间与资本之间的虚幻关系呈现在人们的面前,具体有两种表现。第一,空间的生产是一种商品化的生产。当空间商品进入流通领域之后,空间资本便随之产生。以土地为例,土地作为自然资源是资本主义生产中的一种要素,当被纳入流通领域后,便有了自身的价值,土地所有权也便要求得到它的贡赋,土地作为空间产品的价值会随着地理位置和建筑地段的变化而变化。并且,人们以货币换取对空间的开发权,通过生产资料与劳动力的结合生产出更多的空间商品,当空间商品步入流通领域之后,它又会创造出更大的价值、获得更多的货币。第二,人以自己的实践活动改变着自然空间形态,不断创造着价值。伴随人的实践活动的深入,这一价值作为主体,会以货币和空间商品的形式不断地交替呈现,自行增殖。

(四)资本逻辑扩张:城市空间矛盾衍生出全球空间矛盾

在资本无限追求剩余价值本性的驱使下,资本必然会不断占有空间,从城市空间向全球空间扩展。全球空间是资本逻辑在城市空间中扩张的必然结果,体现为一种空间资本化的过程。为追求剩余价值,资本主义不断推动交通技术的革新。先进的交通技术不仅提高了空间的运转效率,而且也缩短了不同空间之间的距离,改变了人类的空间交往结构。特别是在新航路开辟后,资产阶级构建起了普遍的扩张逻辑,将足迹延伸至世界的各个角落。无止境地获取利益的冲动不仅使西方资产阶级国家日益占据世界的主导地位,而且也形塑了不同国家不平等的发展格局,使未开化和半开化的国家从属于文明国家、使东方从属于西方。这一不平等的空间格局既是一个“同质性的空间”,也是一个“断裂性的空间”。“同质性”体现在资产阶级使一切的民族国家均服从于自身的统治。在国内市场上,一切劳动均成了雇佣劳动;在国外市场上,资产阶级以国际竞争的形式强行将自己的生产方式向其他国家推行,任何国家要维持自己的生存,就必须接受资本主义的生产方式。这样,资本的权力体系便形塑了一个“同质性”的空间格局。“断裂性”体现在资产阶级对世界市场的开拓。资产阶级国家创造了一个使一切国家均服从于自身统治的全新空间。在这一空间中,资产阶级广泛建立了殖民地,不断进行原料的掠夺和商品的倾销,构建了自身的权力体系,形成了不平等的“中心—边缘”的空间格局。在资本权力所统摄的一切空间范围中,任何国家均无法摆脱资本追求剩余价值的本性驱使;同时,建立在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和社会关系基础之上的意识形态也服务于这一“断裂性的空间”构建,将资本主义的发财致富建立在对广大落后的发展中国家的剥削之上。但是,从本质上而言,这两种空间具有同质性,是资本逻辑在全球空间中扩张的必然结果,也是空间资本化和资本空间化的内在统一,体现了资本在全球空间中运行的悖论。马克思正是通过对资本在城市空间和全球空间中的运行和扩张逻辑的分析阐释了资本运行的空间悖论,揭示了资本主义生产方式无法逾越的空间界限。

二、城市空间中资产阶级对无产阶级的统摄

资本对劳动、资本家对工人的统摄是资本权力运作机制的根本使然。资本家不仅从时间上对工人进行压榨,垂涎于工人的剩余劳动时间,而且还从空间上对工人进行剥削,最大限度地压缩生产和生活的空间。为实现资本对劳动的专制、片面追求剩余价值最大化,资本家不仅挤压和重塑工人的居住空间,使城市中出现空间分异,而且还肆意强化劳动强度,使工人处于全面异化的劳动空间中,工人屈服在资本逻辑下,身体空间呈现碎片化和单向度化,丧失了物质、精神和社会关系的发展空间。

(一)居住空间短缺

居住空间短缺是城市中无产阶级的普遍境遇。这一境遇也与资本主义近代城市化的进程紧密相关。恩格斯曾指出:“今天所说的住宅短缺现象,是指本来就很恶劣的工人的居住条件因为工人突然涌进大城市而特别尖锐化。”[6]资本主义社会,城市中居住空间的短缺主要体现在以下几方面。首先,人的居住空间比较拥挤。伴随资本主义工业化进程的加快,大量的农村人口失去生产资料,被迫挤入城市,使城市人口在短期内速增。当城市现有的人口容纳力无法容纳过多的人口、城市的住宅规模无法满足人口的激增时,必然带来城市居住空间的短缺。“普通小住宅所占的面积不超过5码见方,通常包括1间地下室、1间起居室和1间卧室。这些白天黑夜都塞满了人的房子里的拥挤,不仅对居民的健康而且对他们的道德又加了一重威胁。”[1]其次,居住空间呈现资本化。城市空间是利润增殖和资本投机的重要场所,其生产和配置都依附于资本逻辑的布展和规划。在资本增殖这一内在动力的驱使下,资本家逐渐获取了对城市居住空间的掌握权,以交换价值统摄城市居民居住空间的生产,使其违背了满足人的居住需要的目的,将追求剩余价值的最大化作为根本目的。在资本逻辑主导下,居住空间被当作商品交换,赋予商品化属性。为获取价值的最大化,城市中的土地空间被纳入资本增殖中,资本家一方面通过“高额租金”来加强对工人的剥削,生产出质量低劣的“牲口棚”,“把它们当做住宅以高价租给人们,剥削贫穷的工人,毁坏成千万人的健康”[1]。另一方面,资本家大刀阔斧地对城市进行改良,将城市中原有的旧房屋拆迁,在旧址上建造了银行、商店等高楼,并加宽街道、修建铁轨马路。这样,城市内市中心的地皮价值被大幅度抬高,原先建筑在这些地皮上的房屋则被拆迁或改造成别的房屋,工人被排挤到环境更恶劣、更拥挤的地方。他们的居住空间不断被资本逻辑挤压和重塑。最后,居住空间严重恶化。住房的欠缺和人口的集聚使工人的居住状况严重恶化,公共卫生每况愈下,成了百病丛生的根源。在工人的居住区附近,“到处是一堆堆垃圾、脏东西和废弃物,死水洼代替了水沟,仅仅是臭气就足以使稍微有点文化的人无论如何不能居住在这里”[1]。由于居住空间的拥挤和环境的污染,一系列传染病在工人之中滋生,脸色苍白、身材消瘦、虚弱无力、没精打采成为城市工人阶级的显著标志。

(二)身体空间规训

劳动与资本的分离是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确立的标志。伴随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深入发展,劳动成了资本的附庸和机器的部件,劳资关系带有严重的对抗性。马克思曾指出,在资本主义社会,“一切发展生产的手段都转变为统治和剥削生产者的手段,都使工人畸形发展,成为局部的人……在一极是财富的积累,同时在另一极,即在把自己的产品作为资本来生产的阶级方面,是贫困、劳动折磨、受奴役、无知、粗野和道德堕落的积累”[7]。对于工人的身体空间而言,它是社会有机体的细胞和基本单元,“压制、社会化、约束和惩罚的力量所要施加的正是这种空间。身体存在于空间里,或者必须服从于权威”[8]。这种约束和压制主要表现如下。首先,长期的负重劳动使工人的身体空间出现发育不良、未老先衰、生命萎缩。资本家为追逐剩余价值的最大化,无限度地剥夺工人,5~15岁的儿童被雇用参加劳动是一种普遍现象,“生命本身纯粹成为更深入的资本侵占的一种手段”[9]。工人处于一种极端退化的地步,对自己是什么、要怎么生存、如何发展自己的社会关系和释放自身的潜能却茫然无知。其次,高度细化的社会分工导致工人的身体空间被肢解。长期从事分工性的局部劳动使工人的身体片面发展,有时只是身体的某一个部位在发展,其他身体部位则成了多余,工人成了畸形物和生产的机器。在有些工场中,资本家专门以低价雇佣那些身体有缺陷的劳动者,他们只需要工人的某一个身体部位健全就可以。从某种意义上说,工人的片面性甚至是缺陷反倒成为工人的优点。马克思曾指出,“分工把工人变成畸形物,它压抑了工人多种多样的生产志趣和生产才能,人为地培植工人的片面技巧”。[7]局部的工人和局部的生产工具反过来又进一步促进了人的身体的片面化发展,工人的身体结构逐渐单一和片面。因此,马克思提出工场手工业为“工业病理学提供了材料和刺激力”[7]。资本和机器规训了工人的身体空间,使其被束缚于枷锁之中,失去身体空间和精神空间上的自由。这种空间的规训和束缚折射出资本作为“特殊的以太”和“普照的光”对工人身体空间的统治和殖民,以一种无声的强制实现对工人的统治和专制。最后,资本逻辑主导使工人的身体空间呈现单向度化。资本追求剩余价值的最大化的本性决定了资本主义社会只是从抽象的、空洞的自然属性方面理解人的存在,忽视了人的主体性地位和多样化需求,只是将人视为创造剩余价值的机器,人的逻辑被淹没于物的逻辑的总体性发展之中。

(三)劳动空间恶劣

城市工业化的进程加速了机器大工业的发展,使工人被集聚于工厂中,成为“自动的机器体系的有意识的肢体”[10],机器取代人的肢体成为工厂中重要的生产资料。虽然机器的广泛使用代替了人手,其“轻易、精确和迅速的程度是任何最熟练工人的富有经验的手都无法做到的”[7],加速了劳动生产率的快速发展,但是机器的采用加剧了工人的劳动强度,“劳动的规则性、划一性、秩序性、连续性和效能”[7]与日俱增。工厂中,“人为的高温,充满原料琐屑的空气,震耳欲聋的喧嚣等等,都同样地损害人的一切感官,更不用说在密集的机器中间所冒的生命危险了”[7]。机器体系的大量使用不仅将成年的男工吸纳到工厂中,而且还将那些肌肉力量不足、身体发育不成熟、身体比较灵活的妇女和儿童纳入机器大工业的生产体系之中。他们的劳动空间非常恶劣,几十个工人和运转的机器每天都挤在低矮、狭小的房子中,这些劳动空间温度高得可怕、通风很差、臭气熏天,是混乱和肮脏的真正标本。由于长期呼吸有害的空气和周期性地从事过度劳动,工人晕倒、感染疾病是一种常见的现象。为获取利润的最大化,资本家极力反对“要求他们拿出少量的钱来保护他们‘人手’的四肢的条款”[7],那些劳动场所中的造成的死亡和严重残疾事故只需要资本家花费几先令、安装一些装备就可以避免,但是资本家拒绝任何合理的改良。被剩余价值蒙蔽双眼的资本家根本不会考虑劳动环境、机器等问题。资本家拿着工人的生命去冒险获取剩余价值,因为相对于机器体系而言,廉价的工人始终处于相对过剩的状态,是一支随时可供资本家支配的产业后备军。工人在一段时间里被迫从事残酷的体力劳动,而在另一段时间中又因为没有工作而贫困潦倒、生活窘迫。在长期从事过度损耗身体的劳动后,工人为了放松和舒缓,开始变得过度任性堕落,“除了下流的娱乐之外,不可能有任何体育、智育或精神方面的消遣”[11]。

(四)发展空间丧失

通过对资本主义社会的深入剖析,马克思和恩格斯深刻阐明了资本主义制度下人的生存境遇:没有任何发展空间,人的物质生活空间、精神生活空间和社会关系空间均丧失。首先,资本主义制度下的工人丧失了自身生存的基本物质条件,沦为资本家的奴隶,缺乏最基本的物质生活空间。资本主义制度下,劳动与资本的分离是加剧无产阶级与资产阶级生存境遇截然不同的根本原因。由于资本家掌握了资本的权力,因此他们掌控着一切生产资料和资本的流通和运转,也掌控着工人的命运。资本主义制度下工人的命运就是被奴役、被压迫。在工厂中,资本家不仅让工人花费必要劳动时间补偿购买工人劳动力时所花费的货币,而且还侵占了工人必要劳动时间之外的剩余劳动时间。工人生产了丰富的物质产品,但归工人占有的只有极小一部分,工人“只得到他不是作为人而是作为工人维持生存所必要的那一部分,只得到不是为了繁衍人类而是为繁衍工人这个奴隶阶级所必要的那一部分”[2]。伴随资本的日益积累,在资本家一极是财富的积累,在工人一极却是食不果腹、粗野和堕落。其次,与物质生活空间匮乏相适应的是精神发展空间的贫瘠。繁重的体力劳动使工人阶级连载重的牲畜都不如,他们迫切需要外部刺激,于是酗酒和纵欲成为工人的兴趣,是他们唯一的快乐源泉。只有酗酒和纵欲,工人才能短暂地忘记自己生活的窘迫和压迫。并且,当工人长期被束缚在单一的工作中时,他们会丧失多方面的才能成为“单向度的人”。一切作为人的丰富性均在资本主义生产方式中被抹杀。工人的精神发展空间趋于匮乏和虚无,沦为物的奴隶。最后,资本主义制度下物的关系取代人的关系,人的发展的关系空间缺失。生产力的快速发展为人全面发展自己的社会关系提供了基本条件。社会关系具有极大的丰富性,人与自然之间、人与人之间的社会关系体现出普遍性和全面性。但是,这一普遍性和全面性的关系是以物与物之间的关系体现出来的,即“人的关系转换为物的关系”。

三、马克思恩格斯城市空间理论的政治哲学旨趣

马克思和恩格斯对城市空间的探索不仅仅是对其进行哲学理路的阐释,而是要以空间革命为立足点变革现实世界。资本主义社会城市空间中,工人生活窘迫的现实情境潜藏着资本主义社会普遍物化的逻辑和二元对立的阶级关系。通过对城市空间中一系列空间不正义、对人的尊严践踏现象的揭示,马克思和恩格斯看到了工人反抗和斗争的潜在性,认为“工人阶级的状况是当代一切社会运动的真正基础和出发点,因为它是我们目前社会一切灾难的最尖锐最露骨的表现”[2]。虽然资本家通过空间对工人实施压迫和剥削,但是“空间也是无产阶级进行空间政治反抗的场所和工具”[12]。马克思恩格斯城市空间理论以工人身体空间为革命的基本单位,注重激发工人强烈的革命意识,汇聚工人总体的革命力量推翻资本主义制度,建立自由人的联合空间,蕴涵丰富的政治哲学意蕴。

首先,城市空间理论是马克思和恩格斯对资本主义制度展开批判的锐利武器,深刻把握了资本主义社会的时代症候。资本的流动性和增殖性就决定了资本必然要跨越空间的界限,不断地占有和重组空间。空间是生产的重要构成要素,脱离开空间,生产便无法进行。资本主义的生产,其本质就是一个不断打破空间界限又不断进行空间重组的过程,空间资本化和资本空间化是其必然逻辑。为追求剩余价值的最大化,资本家不断支配和改造城市空间,工人生活于“肮脏”“污浊”“粗陋”的空间中。他们的居住空间被强势地挤压和重塑、身体空间被规训,不仅劳动空间严重恶化,而且丧失发展空间。这种空间的分化和不正义是对人的尊严的践踏和漠视,是对人的生命价值的凌辱,深刻体现的是社会关系和权力形构的不正义,必须通过空间革命进行解决。马克思和恩格斯在资本主义的社会关系中考察和确认了资本主义社会城市空间中工人的生存境遇。由于资本逻辑的宰制,资本主义社会将一切都囊括进资本逐利的无形之网中,资本以颠倒的形式占据了人的主体地位,空间也成为资本逐利的重要生产因素。居于空间中的人,无论是资本家还是工人,都以一种异化的形式存在,人的主体地位被消隐了,人成为“受商品指涉世界的约定与指派”[13]。要变革这一现状,就必须变革现存的社会关系,以共产主义革命统摄空间的解放,解构普遍物化的空间拜物教意识和物化逻辑主导下的二元空间结构的权力关系对人的钳制,将人从资本逻辑宰制下的空间生产机制的外壳中解放出来,构建适合人的自由全面发展的空间。马克思恩格斯城市空间理论关注人的发展,通过对城市空间分布不平衡性与非正义性背后潜在的阶级关系的分析,旨在号召工人变革现实状况,实施以共产主义革命为基础的政治性的空间解放,保卫空间正义。

其次,马克思恩格斯城市空间理论科学揭示了无产阶级的历史使命。马克思和恩格斯的一生都在为人类的解放和自由全面发展而奋斗,但是处于资本主义制度下的城市工人不仅身体空间被规制,而且也丧失了发展空间。资本家为获取剩余价值的最大化,将工人固定于特定的空间场所中。高度细化的社会分工加速了人的身体空间的碎片化和片面化,一切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均被物与物之间的关系褫夺,工人成为没有尊严的物。要改变工人在资本裹挟之下的境遇,就必须将工人从资本的束缚下解放出来,使工人的劳动成为自由自觉的劳动,实现人的本质的复归。当工人意识到自身的处境时,便会为摆脱这一困境开始进行不懈的斗争。资本家对工人的控制与工人对资本家的反抗在城市空间中突出地表现为阶级斗争。马克思提出,“劳动解放的动力并非来自于某种外部的强制力量,而是来自于劳动本身,来自于异化劳动本身固有的积极力量和消极力量的斗争”[14]。工人作为变革现存世界的主体力量,其身体空间的规训和生活空间的窘迫是激发工人革命动力、实现空间正义的力量之源。因此,马克思提出要立足于工人的身体空间,充分调动和激发工人强烈的空间反抗意识,使工人能打破外在的“他者空间”对自身发展空间的规约和束缚,彰显出工人所拥有的完全的生命尺度。

最后,马克思恩格斯城市空间理论意涵以自由人的联合空间为基本的革命路径,旨在解构资本主义的空间生产,实现空间正义。面对资本扩展所带来的空间发展不平衡、空间正义缺失等问题,马克思和恩格斯以历史唯物主义的视野管窥人类社会的发展,提出资本逻辑主导下的空间革命为无产阶级的联合带来了重要契机,要推进空间革命,就必须倡导全世界的无产阶级联合起来,以自由人联合的空间拓宽人的生活和生产空间,建立共产主义的共同体空间。无产阶级的空间革命在克服地域空间局限性的同时也加速了对资本逻辑物化之谜的破除,旨在摆脱“虚幻的空间共同体”,走向“自由人联合体”的共产主义空间。在共产主义社会,人将从受物质力量所遮蔽的深渊中解放出来,人的居住空间和生活空间将不再受资本逻辑的支配。人将在共建共享的氛围中理性合理地开发和利用空间资源,自觉构建起以和谐正义为主要特征的空间共享格局;空间也不再是束缚人发展的外部力量,而是人的主体力量的彰显。在这一彰显人的主体力量的正义空间中,自然主义和人道主义将实现有机统一,人与人之间的社会关系也是良性和谐的。

四、马克思恩格斯城市空间理论的现实启示

作为一种空间性的存在,城市空间的建构和形塑日益影响着国家的发展和人们的日常生活,占据支配性地位。然而,在21世纪的今天,城市问题日益以空间的形式呈现出来。资本逻辑主导下的城市空间欠缺公平和正义,呈现伦理缺位和价值缺失的现状。回溯和梳理马克思恩格斯城市空间理论,对我们进一步优化城市空间的治理结构,推进城市空间多样化的构建和生产具有重要启示意义。

(一)彰显城市空间价值取向的属人性,重构城市空间秩序

明确城市空间的价值取向是推动发展的重要立足点。目前,城市空间的发展虽然已经成为一国经济社会发展的重要空间载体,但是城市空间发展的最终价值取向是服务于人的生存和发展,属人性是城市空间的最终价值取向。如果我们只关注城市经济的发展而忽略了人的发展,不仅会违背城市空间的价值取向,而且也会导致城市空间出现畸形,使城市空间的发展难以为继。庄友刚教授曾指出,“当城市建构围绕狭隘的经济目标展开的时候,由此形成的社会关系实质上反映的是狭隘的经济要求”[15]。如果一个城市过度关注经济的发展,则城市社会关系凸显的只能是资本的本性。因此,我们要立足于城市空间本身的属人取向,形塑和培植城市空间的价值观。一方面,基于人本身的现实需求和历史本性,明确人的空间主体地位,使人的发展从空间扩张、经济发展的束缚中挣脱出来,站在人的发展立场上矫正城市化进程中出现的急躁冒进,改进只关注经济增长而忽视人民现实利益的行为;另一方面,要合理规制资本的运行,规范城市空间生产的秩序,在维护社会各阶层现实利益的基础上,使城市空间成为真正公平正义的空间。资本逻辑主导下的一系列追求剩余价值的行为加速了对城市空间的破坏化进程,使城市空间的秩序出现紊乱、城市发展伦理缺位和价值缺失,导致城市主体陷入生存和发展的困境,呈现异化状态。只有合理规范资本的运行,才能形塑城市的空间秩序。在彰显城市空间属人价值取向的基础上实现城市空间伦理的归位,使城市空间成为真正的富有生活气息、维护社会公平正义、包容多样的美好生活空间。

(二)协调多元空间利益主体的关系,形塑健康的城市空间

健康的城市空间的首要特点就是公平公正,剔除空间边缘化和剥削等一系列异化现象,使城市空间中的教育、住房、医疗卫生、生态环境和就业等资源公平地分配于每一个人,让生活于空间中的每一个阶层、每一个人均能享受到自己所需要的空间产品和平等的空间生产机遇。对空间产品和空间资源的占有和使用是每一个市民的权利。市民对城市空间资源和空间产品的享用不能受其经济实力、社会地位和身份背景等的影响。但是,由于我国当前处于社会转型的关键时期,呈现出利益主体多样化、利益差别扩大化、利益矛盾复杂化等一系列现象,不仅加速了城市空间资源占有的不均衡,也诱发了各阶层之间利益的失衡,激化了城市矛盾。因此,要形塑健康的城市空间环境,必须协调多元空间利益主体的关系。第一,政府要构建和完善合理的城市空间产品分配机制。在有效保护私人空间权利的基础上,对公共的空间资源和空间产品进行规划和管理,提高城市空间资源供给的协调性和均衡性。第二,政府要秉持空间正义的基本原则。在纠正空间资源规划中存在的不合理现象的基础上,给予空间主体更多的人文关怀和道德关怀,激发其主动性和创造性,有效协调空间主体的利益关系。第三,要坚决维护和保障弱势群体的空间利益。通过健全社会救助制度和福利政策,保障和改善弱势群体的空间处境,消除空间分化,杜绝弱势群体被边缘化,使弱势群体公平地享受到空间产品和空间资源,形塑健康的城市空间,满足人民对美好生活的向往。

(三)构建差异化的城市空间格局,促进人的自由全面发展

城市空间是集政治、经济、文化、生态等为一体的空间形态,蕴含着多样化的社会关系,这决定了城市的功能具有多样性,而差异性空间是城市的本质属性。只有秉持差异性的基本原则,城市空间生产才能兼顾不同利益主体的价值诉求,充分表征各个阶层的空间权力,彰显空间正义,为不同主体提供宜居的生活和生产空间。然而,资本逻辑主导下的城市空间体现出高度的同质化,城市空间成为一种被赋予价值逻辑的商品,可以被买卖,“每个一定的价值额成为资本的那种规定”[16]。同时,资本一般的价值普遍性吞噬了人的个体的特殊性,使人成为一种被局限的城市动物;人的劳动被视为一种片面追求剩余价值、“屈从于他被迫从事的某种活动”[2]。以资本逻辑为主导的普遍化的空间生产也在一定程度上制约了人的天然生命活动。普遍性的实用主义和价值失范倾向使人的价值根基被切断,主体生存意识被动,多样化的生活需求被淹没于资本普遍化的逐利本性中。资本的这种普遍性与人的社会生活的特殊性和多样化具有强烈的对抗性,资本逻辑主导下城市空间的同质性也同样不能满足人的多样化发展需求。因此,差异性和异质性是城市空间的本质属性,差异化的城市空间不仅能表征不同阶层的空间利益诉求,而且也能彰显不同阶层的空间权利。这种差异化的空间以尊重人的差异性和多样性为基本原则,能够保证生活于其中的人的个性和潜力得到充分释放,人的多样化的需求得到满足,可以充分展现出各自与众不同的生活方式。

(四)坚持以人民美好生活为依托,构建宜居城市生态环境

人民对美好生活的向往不仅体现在政治民主、经济发展、社会稳定、法制健全和机会均等之上,更体现在对健康生活环境和生活质量的追求之上。在推动经济社会发展的城市化进程中,环境和生态问题已经被放置在“一票否决”的位置。坚持城市空间构建进程中的生态导向,以破解生态破坏、资源浪费问题为核心,倡导绿色发展的新理念和新思路,从宏观上的人与自然的关系、中观上的人与城市的关系、微观上的城市与自然的关系中审视城市空间生态问题的永续化发展,是党和国家对我国城市化进程中出现的一系列问题,如环境污染、资源浪费、能源匮乏、交通堵塞和空间拥挤等,进行理性审视和科学研判的结果,是消解资本逻辑主宰下生态环境悖论的科学进路,更是对我国城市发展质量和城市发展规律的科学认识和智慧反思。因此,在城市空间规划的进程中,要牢牢秉持绿色发展的理念,严守生态环境底线,将指导城市发展的理念由“经济导向”转变为“生态导向”;在以绿色发展理念为指导的综合性城市空间视野中为市民营造安全、健康、绿色的城市环境。第一,城市空间生态文明构建核心目标是实现城市环境的可持续发展。因此,在“绿色”理念的指导下,不仅要加强城市空间的基础设施建设,优化城市空间的生态环境,还要在注重利用自然景观的同时营造更多的人文景观,实现人文与自然的协调有序。第二,生态文明视域下推进城市空间的构建不是一种空间场域中自然元素的简单融合,而是一种多维度、多层级、深层次的生态革新。针对当前我国城市空间中存在的一系列问题,要以长远的思维对城市空间规划、景观打造和生态保护等问题进行综合考虑和系统规划,坚持宏观规划和微观设计的有机统一。在提高土地综合利用率的基础上将城市生态空间的构建放置在保护大小型林湖湿地、规划公园社区及街道空间中,实现空间开发的集约式发展。第三,要始终秉持城市生态空间规划的可持续原则,真正认识到人与自然、城市与自然的有机性和一体性,和谐推进城市生态空间的构建、城市经济的发展和城市人民身心健康的美美与共,提高人民的生活质量。

(五)科学规划城市空间的格局,提升城市空间治理现代化

城市空间布局的本质是对城市空间进行有效的配置,使其功能得以最优化地发挥。但是,由于资本逻辑本身带有自发性和盲目性,受其主导,城市功能必然会出现异化和风险,而当“风险向贫困弱势群体集中,阶级对立便由此加剧了。阶级专属的风险分配‘法则’,亦即阶级对立加剧的‘法则’,不仅生效已久,而且在今天仍适用于风险的某些核心维度”[17]。因此,在推进城市经济快速发展的同时必然会诱发城市空间危机。这种城市空间危机表现如下:第一,城市空间扩张进程中诱发了严重的利益冲突,给城市空间的稳定带来巨大风险;第二,城市的招商引资在为城市发展带来福利的同时不仅引发了城市空间的生态问题,而且也导致多重空间主体的利益博弈,增加了城市空间的风险系数;第三,建基于资本逻辑之上的城市化进程加速了社会资源单向流入城市的进度,违背了社会的演进规律和承载限度,使城乡结构失衡,增强了城乡社会空间断裂的风险;第四,在政绩主义理念引领下,地方政府过多注重了城市空间功能的物质形态,忽视了城市空间的文化传承和精神文脉,将城市空间置于碎片化的轨道。因此,在城市空间规划的进程中,政府要秉持以人民为中心的理念。在宏观维度上,推进中国特色的新型城镇化模式,在提高空间资源公平分配和有效利用的基础上构筑城乡共建共治共享的空间格局;在微观维度上,要加强对空间资源的精细化和科学化治理,妥善引导和完善资本参与城市空间规划的新机制。在提升城市公共卫生服务应急管理水平的基础上,推进城市基本公共服务均衡化,提升城市的人文关怀和治理优势。

五、结语

马克思和恩格斯以唯物史观为基本维度,以批判现存问题的致思逻辑,通过对城市空间中一系列不正义现象,以及对其背后潜在的社会关系异化的揭示,深刻阐明了在资本主义生产方式下资本家对工人的剥削程度之深及对工人尊严的严重践踏,发现了资本主义社会的“时代症候”,构建起了理想与现实之间的桥梁,为人类实现空间正义指明了前进的方向。正是马克思和恩格斯立足于人的发展,深刻观察资本主义社会城市空间不正义现象,对其背后所隐含的资本因素和制度根源进行革命性挖掘和深刻批判,才提出了破除现存社会空间不正义的方案,在政治哲学的探思中实现了改变现存世界的政治哲学旨趣。作为人类社会实践的产物,空间承载并体现着一定的社会关系,资本在空间布展中生成一系列社会关系。伴随资本逻辑的空间布展,必然会消解资本主义社会内部的空间矛盾,使空间的重组和重建遮蔽资本主义的社会关系。城市空间正义缺失的根源就在于资本逻辑主导下的生产方式的矛盾性和局限性。因此,要改变资本主义社会工人居住空间短缺、身体空间规训、劳动空间恶化和发展空间丧失等一系列空间不正义的现象,就必须以工人的身体空间为空间革命的基本单位、以空间正义为基本价值目标、以构建自由人的联合空间为基本路径,通过对资本主义私有制的彻底扬弃,使人从资本逻辑主导下空间物化的关系中解放出来,构建和谐有序的共产主义空间,实现空间正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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