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可去远方
2024-05-09墨长喃
墨长喃
小区绿化带里,有一棵正在风中伸展腰肢的树,花叶交错,花衬得叶更绿,叶衬得花更娇,一树白花,是我不认得的花。我虽叫不出她的名字,却觉得这般美好之物又何必被名之谓何所困扰?在盘古初开天地时,在人类尚未诞生时,她就以优雅的姿态立在天地间。她管人们叫她什么名字,只要有空气、阳光和水分,再加上泥土,她便抓住一切时机,生根发芽,抽条开花。至于那些虚无的赞誉或诋毁,关她什么事儿呢?缺了它们,她难道就不能开花了?
待凑近一看那花、那叶儿,我更加喜欢她了。她倒是不像桃花,花蕾鼓鼓囊囊挤作一处,仅一个枝条上就爆开了一串。她的花并未繁密如此,可远看也不觉得稀疏,像落了一树的白鸽,阳光一照,每片羽翼上都閃着柔和的光。两三朵并蒂花被下面一圈绿叶围着,如同舞台上穿白色裙子的女子最后的收场造型,成为视觉焦点。
果然,花如美人,美人如花。
这花白得独特,白得清新,她既不是病态的、破碎的、惹人怜惜的白,又不似雪一般那种冰冷的、孤傲的、难以近人的白,可她的确如雪般纯洁,如霜花般惹人喜爱,像一个身着白衣的少女,立在弱水之滨,娇嫩脆弱,又充满了生命的韧性。一阵风抚过,等我回过神来,花依旧是花。
小区的另一头有一棵高大的桃花树,长在两栋老居民楼之间,大多数时间挺立在阴影里,唯有顶部能触到蓝天白云。对于匆忙的我来说,它的花期短暂得只有两眼,一眼绽放,一眼凋零。它的美是属于院子里那些悠闲的老婆婆的。在湛蓝的天幕下,老旧的居民楼间,她们坐在一树粉白的花下,或是拉拉家常,或是做做衣服和鞋子,或是晒晒太阳,表情安详从容。她们面容上的沧桑,像树干上的斑驳。当然了,她们以前也是树冠上的花朵,只是抵不过白驹过隙,抵不过三餐四季。暮春的风吹过,下起一场花瓣雨。绽放固然美丽,落英缤纷倒也是一场惊艳的好戏。
说到落花,我总是想起黛玉葬花的情节。黛玉性格古怪,别人看花喜,黛玉看花悲,花开总有花落,花开总意味着花衰,倒不如不开,徒增悲伤。我想是因为她自己前世也是花,看花像是看自己,每每看见花败,也就想到自己避之不及的悲惨结局。
2023年,我去了一趟广东,第一次离开新疆。大学校园里不少花已经吐露芬芳,而彼时的新疆还是一片冰天雪地。离开家乡,处处都是不一样的树和花,时时刻刻都在提醒我这个外来客:这里不是你的故乡。我知道我喜欢南方的原因,是气候温暖,花很多,而我又爱花。可是,新疆难道没有花吗?
仅此一行,我算是明白了。这世界处处都有花。我曾一度认为,花只开在四季如春的、充满诗情画意的南方,做矜贵的美娇娘,又或者开在所有充满幸福的地方。但实际上,花是自由的,只要脚连着大地,只要头顶着苍天,只要她愿意,她便能乘着风,到任何她想去的地方。无论是江南水乡,还是雪山苍茫;无论是万家灯火,还是人烟稀少;无论是温室大棚,还是戈壁边疆。这个世界永远生长着花,而花永远有权利选择去往人世间任何一个角落。
即使没有姓名,即使不被发现,花依然会开。花,依旧是花。
(作者系石河子大学汉语言文学专业2023级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