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应性鼻炎对SARS-CoV-2感染的影响调查

李丽莎 关 凯 王子熹 崔 乐 王良录

本研究探讨影响新型冠状病毒感染严重程度的风险因素和保护因素,对于开发新的治疗方法和制订防控策略至关重要。既往研究已经确定了多种与感染严重度相关的危险因素,包括男性、高龄、妊娠、以及合并症等[1]。变应性鼻炎(allergic rhinitis, AR)是人群中常见的呼吸道疾病,在我国的18个城市进行的横断面流行病学调查提示,成人AR的患病率为9.8%～23.0%[2]。患有AR是否会影响新型冠状病毒感染的比率和严重度是值得探讨的问题,但是目前相关的研究结果尚有较大差异,无法得出确切的结论[3]。本研究拟招募AR患者与未患AR的对照者进行回顾性调查,比较两组受访者新型冠状病毒的感染率和感染症状的严重程度,为探明AR对新型冠状病毒感染的影响提供参考依据。

对象与方法

1.研究对象:招募在2023年1～2月来北京协和医院变态反应科就诊的AR患者和社会面招募不患AR的对照者,进行回顾性问卷调查。最终入组386例,AR组和对照组各193例。AR组年龄为39(33,46)岁,女性136例(70.5%);对照组年龄为39(32,52)岁,女性122例(63.2%)。AR患者入组标准:①成人;②具有流涕、喷嚏、眼鼻痒等典型的AR症状,对于花粉症患者需在花粉季节内出现以上表现;③与病史相符合的吸入变应原皮内试验结果风团直径>10mm (北京协和医院变态反应科变应原制剂室),且对应的变应原血清特异性IgE 水平高于0.7KUA/L(美国赛默飞ImmunoCAP变应原sIgE检测系统)。对照者入组标准:①无AR或哮喘症状,变应原检查结果阴性;②年龄与AR患者形成匹配,相差不超过10岁。排除标准为:①妊娠或哺乳期女性;②不能配合完成问卷者。本研究已通过北京协和医院医学伦理学委员会审核(伦理学审批号:I-23PJ396),所有受访者均签署知情同意书。

2.研究设计:这是一项单中心回顾性研究,如前文所述招募AR患者及无AR的对照者,进行回顾性问卷调查。问卷内容包括受访者的基本人口学特征,是否患有新型冠状病毒感染,基于美国食品药品监督管理局推荐的用于评估临床试验中新型冠状病毒感染严重程度的14项常见症状评分表(表1),以及可能影响新型冠状病毒感染严重度的已知风险因素记录,如是否吸烟,是否患有合并症[4]。完成问卷后进行统计分析,比较两组受访者的新型冠状病毒感染患病率及病情严重度,分析影响AR患者感染严重度的危险因素。

表1 新型冠状病毒感染症状严重度评分表

3.统计学方法:应用SPSS 23.0统计学软件对数据进行统计分析,不符合正态分布的计量资料以中位数(四分位数间距) [M(Q1,Q3)]表示。两组受访者新型冠状病毒感染率的比较使用χ2检验,两组感染严重度的比较采用Mann-WhitneyU秩和检验,AR患者感染新型冠状病毒严重程度的影响因素分析使用Spearman相关系数检验及Mann-WhitneyU秩和检验,以P<0.05为差异有统计学意义。

结 果

1.AR组与对照组的基线特征比较:AR组与无过敏性疾病的对照组的基线情况比较如表2所示,可见两组受访者的性别、年龄、吸烟者占比,患合并症的比例差异均无统计学意义,此处受访者报告的合并症包括高血压、糖尿病、甲状腺功能减退以及肿瘤。

表2 AR组与对照组的基线特征比较[n(%),M(Q1,Q3)]

2.AR组与对照组的新型冠状病毒感染率以及症状严重度比较:AR组中新型冠状病毒感染率为83.9%(162/193),对照组中新型冠状病毒感染率为86.0%(166/193),两者比较差异无统计学意义(χ2=0.33,P=0.669)。新型冠状病毒感染的症状方面,感染新型冠状病毒的AR患者最常见的前5项症状为发热(97.5%)、咳嗽(88.3%)、肌痛(79.0%)、头痛(71.6%)和流涕鼻堵(70.4%);对照组中新型冠状病毒感染者最常见的前5项症状为发热(93.4%)、咳嗽(89.2%)、咽痛(79.5%)、肌痛(77.7%)和头痛(74.7%)。新型冠状病毒感染的严重度方面,本研究的受访者基本都为较轻的患者,感染后居家服药治疗为主。AR组仅1例曾住院输液治疗,无人被收入重症监护病房;对照组无人住院输液治疗或被收入重症监护病房。两组受访者的新型冠状病毒感染症状总评分AR组为10(7,14)分,对照组为10(6,13)分,两者比较差异无统计学意义(z=-0.55,P=0.580)。发热最高体温、发热天数、咳嗽天数以及各个分项症状严重度评分的比较详见表3,提示AR组与对照组比较,AR患者感染新型冠状病毒后的憋气、呕吐、腹泻症状要比对照者更严重,但咽痛症状比对照者更轻,差异有统计学意义。

表3 AR组与对照组的新型冠状病毒感染严重度比较

3.AR患者新型冠状病毒感染率及严重度的可能影响因素:本研究中193例AR患者,有162例感染新型冠状病毒,仅31例未感染。AR患者的年龄及性别分布,吸烟者所占比例,患慢性内科合并症患者所占比例如表2所示,患变应性鼻炎的年限分布为8(5,11)年。其中46例(23.8%)合并有下气道受累,表现为长期咳嗽或喘息。致病过敏原方面,136例(70.5%)属于花粉过敏所致季节性变应性鼻炎患者,新型冠状病毒感染时因在冬季所以没有过敏症状发作;57例(29.5%)则是尘螨、动物皮屑过敏所致常年性变应性鼻炎患者,新型冠状病毒感染期间也处于过敏状态中。AR患者感染新型冠状病毒的危险因素分析如表4所示,在本研究的受访人群中,AR患者的年龄、性别、患病年限、是否处于过敏发作期均不影响其对新型冠状病毒的易感性;合并有过敏性咳嗽喘息,合并有高血压、糖尿病等慢性内科疾病,以及吸烟,也都未证实是AR患者感染新型冠状病毒的危险因素。AR患者新型冠状病毒感染严重度的危险因素分析:在本研究中162例感染新型冠状病毒的AR患者中,年龄、患AR年限、是否处于过敏发作期、是否合并咳嗽喘息、是否合并内科疾病、是否吸烟,均没有对其新型冠状病毒感染的症状总评分造成有统计学意义的影响。但是,不同性别的AR患者显示出了不同严重度的感染症状,男性AR患者的新型冠状病毒感染症状评分8.0(5.8,11.0)分低于女性AR患者10.5(8.0,14.0)分(z=-3.04,P=0.002)。而在对照组中,男性10.0(6.0,13.5)分,女性10.0(6.5,13.0)分,性别比较差异无统计学意义(z=-0.31,P=0.756)。

表4 AR患者新型冠状病毒感染严重度的危险因素分析

讨 论

本研究通过对AR患者及无过敏性疾病的对照者的回顾性调查显示,两组受访者的新型冠状病毒感染率及感染症状严重度总评分比较,差异均无统计学意义,但AR患者感染后的憋气、呕吐、腹泻症状比对照者更严重;男性AR患者的感染症状评分低于女性AR患者。

目前,关于患AR对于新型冠状病毒感染风险及感染严重程度的影响的相关研究较少,且结果具有相互矛盾之处。韩国基于医疗保险系统22万人大数据的研究提示,诊断AR与重症感染表现(有创通气,转入重症监护病房,甚至死亡)密切相关,提示AR是一个感染加重因素;但伊朗基于400例住院患者的调查则发现,诊断AR者比非AR者更不容易转入重症监护病房,提示AR是一种对感染的保护因素[5, 6]。本研究的分析结果则提示,诊断AR并不影响新型冠状病毒感染的风险及其严重程度。造成这一差异的原因,可能与研究对象整体的感染严重度不同有关。前述文献均包含重症患者,主要分析的是AR与重症感染的相关性。而本研究纳入患者则绝大多数属于轻症,AR组仅1例曾住院输液治疗,对照组无人住院。所以,本研究结果反映的是在这一轻症感染群体中,诊断AR既没有被证明具有保护作用,也没有表现出加重感染症状的作用。

本研究的分析结果显示,AR患者与对照者在感染新型冠状病毒以后的症状特征存在差异。两组受访者感染后的常见症状均包括发热、咳嗽、肌肉疼痛以及头痛,但在AR患者中流涕鼻堵是前5项最常见的症状之一,而对照组中流涕鼻堵症状的发生率排序则在第6位以后。这种现象考虑与AR的典型症状本身即为流涕、喷嚏、鼻堵、鼻痒,且感染可能诱导鼻炎症状发作有关[7]。比较两组受访者各感染症状的严重度评分可见,两组在发热、咳嗽、头痛、肌痛方面的严重程度差异无统计学意义,但AR组的憋气、呕吐、腹泻评分均高于对照组。本研究招募的AR患者中有23.8%存在下气道过敏症状,表现为长期咳嗽或喘息,且变应性鼻炎本就是出现哮喘的高危因素,这可能是AR组比对照组的憋气症状更为严重的原因。消化道症状方面,王冰洁等[8]研究发现,感染新冠病毒的过敏患儿呕吐发生比例高于无基础疾病组。另有土耳其研究者报道,感染新冠病毒的哮喘患儿出现呕吐和腹泻的概率显著高于无哮喘的感染儿童[9]。本研究发现,AR组感染后呕吐腹泻的严重程度高于对照组,与前述研究的结果相一致。

本研究还发现,男性AR患者的感染严重度评分显著低于女性AR患者。有研究表明,血管紧张素转换酶 2 (angiotensin-converting enzyme 2,ACE2)是新型冠状病毒进入细胞所需的受体,而在AR患者的气道上皮细胞中ACE2的表达低于健康对照[10,11]。从该机制来分析,AR应当是新型冠状病毒感染的保护因素,但如前文所述,有研究得出了相反的结果,这固然与研究人群的种族、研究方法不同有关,但研究中AR患者性别构成的差异也可能对研究结果造成影响。男性AR患者体内ACE2的表达水平是否与女性AR患者存在差异,值得开展进一步研究予以证实。本研究样本量较小,且为单中心研究,纳入的人群绝大多数为轻症感染者,故研究结果的外推需要慎重,还有待于在中国人群中开展多中心、大样本量的调查研究予以证实。

利益冲突声明：所有作者均声明不存在利益冲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