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经》中的“人间烟火”

梅会林

《诗经》既是伟大的文学作品，也是一部百科全书。而其中，博大精深的饮食文化是其重要的组成部分。《诗经》中关于饮食内容的描写颇多，从这些涉及饮食的诗歌中，可以大致了解先民们的饮食习俗，且能看到流传今日的食物对现代饮食文化的影响。

五  谷

中国人以谷物为主食，现在常说的“五谷”指稻、黍、稷、麦、菽，对应现代农业，则分别指：大米、糜子、小米、小麦和豆类。其实还有“六谷”甚至“百谷”之说。

《周颂·噫嘻》：“噫嘻成王，既昭假尔。率时农夫，播厥百谷。”《诗经》中所记载的农作物种类繁多，主要有黍、稷、麦、禾、麻、菽、稻、秬、粱、芑、荏菽、秠等。其中，稷、黍是当时种植非常广泛的农作物，在书中出现次数最多，稷在古代被视作“百谷之长”，是中国北方干旱地区主要粮食作物之一。上古时期，人们把播种五谷的事称为稷事，帝王奉稷为谷神，把江山称为社稷。《鲁颂·  宫》写道：“弥月不迟，是生后稷，降之百福。黍稷重穋，稙稺菽麦。奄有下国，俾民稼穑。有稷有黍，有稻有秬。”意思是姜嫄怀胎满月而不延迟，于是生出始祖后稷，上帝赐他许多福气。他能辨清黍子谷子谁先熟，大豆小麦哪个先播种下地。他从拥有自己邦国之日起，就教人们种庄稼学农艺。种下谷子糜子满野，种下水稻黑黍遍地。

另一大主食是稻，《小雅·白华》写道：“滮池北流，浸彼稻田。”意思是滮水缓缓向北流，浸润稻田绿油油。《大雅·生民》写道：“或舂或揄，或簸或蹂。释之叟叟，烝之浮浮。”意思是有的舂米有的舀出，有的搓米有的扬糠。淘米之声嗖嗖响，蒸饭热气往上扬。反映出西周时人们已经熟练掌握了接近现代方法的水稻加工工序。

《诗经》中并没有区分大麦、小麦，都以“麦”字来表示，指麦苗、麦穗或者麦田。麦在新石器时代已经开始被种植，在商周时期有了进一步发展。《鄘风·载驰》写道：“我行其野，芃芃其麦。”意思是我在田野缓缓行，垄上麦子很茂盛。可见当时黍稷的主食地位已有被小麦代替的趋势。如今，我国北方早已以小麦为主食了。

果  蔬

古人以野菜、果类为辅食，如荠、薇、葑、菲、蘩、蕨、苦、茉、苜、蒴、藻、蒌蒿等等，许多传至今日。

《诗经·谷风》写道：“行道迟迟，中心有违。不远伊迩，薄送我畿。谁谓荼苦，其甘如荠。”荠，即荠菜，也叫地米菜，营养丰富，味道甘美。清朝叶调元记述长江流域的春俗：“三三令节重厨房，口味新调又一桩。地米菜和鸡蛋煮，十分耐饱十分香。”诗中的“地米菜”就是荠菜，“三三令节”是农历三月初三上巳节。《小雅·采薇》写道：“采薇采薇，薇亦作止。”薇菜，即今天的豌豆苗。这两句诗写薇菜才刚拱出土表。《邶风·谷风》写道：“采葑采菲，无以下体。”葑，即蔓菁，俗称大头菜；菲，就是萝卜。东汉郑玄注释：“此二菜者，蔓菁与葍之类也，皆上下可食。然而其根有美时，有恶时，采之者不可以根恶时而弃其叶。”除了陆地上的野菜，还有水生野菜，如荇菜，生长于池沼、湖泊、沟渠、稻田、河流的浅水中，《周南·关雎》写道：“参差荇菜，左右流之。”

《诗经》里涉及到的果类有桃、桑、梅、枣、枸、瓜、棘、甘棠等多种。《魏风·园有桃》写道：“园有桃，其实之肴。”“园有棘，其实之食。”意思是园中的桃子、枣子已成熟，可以摘来吃了。《豳风·七月》写道：“七月食瓜，八月断壶。”意思是七月把瓜吃，八月把葫芦摘。这里的果子长在果园，说明当时人们懂得了栽种果树。

肉  食

肉食也是先民重要的辅助食物，打猎捕鱼，享受猎食野味。

《诗经》中提到的鱼类有18种之多，比如鲤、鲂、鲨等。《小雅·鱼丽》：“鱼丽于罶，鲿鲨。”“鱼丽于罶，鲂鳢。”“鱼丽于罶，鰋鲤。”丽，即落入；罶，捕鱼的工具，篓子之类。鲿是黄颊鱼，鲂是鳞细小而美味的鳊鱼，鳢俗称黑鱼，鰋俗称鲇鱼，体滑无鳞。

鱼被视为多产的代表，除了食用，通常被用在祭祀等活动中，用以寄托人们美好的愿望。

关于狩猎，《魏风·伐檀》中写道：“不狩不猎，胡瞻尔庭有县貊兮？”“不狩不猎，胡瞻尔庭有县鹑兮？”“貊”指猪獾，“鹑”指鹌鹑，诗中批判了统治阶级不劳而获的行为。

先民在烹饪上，手段还比较简单，主要有炮、燔、炙、烹、蒸等。炮是将带毛的动物裹上泥放在火上烧；燔是用火烤熟；炙是将肉类放在火上熏烤使熟。《小雅·瓠叶》写道：“有兔斯首，炮之燔之。”“有兔斯首，燔之炙之。”即把兔子用泥包裹烧熟后，再把兔子放在火上烤香烤红。在正式宴请客人的场合，据礼当备“六牲”，即豕、牛、羊、鸡、鱼、雁。这里主人并没因兔子“难登大雅之堂”，而废宴饮之礼，而是或炮或燔或炙，变化烹调手段，使单调而粗简的食材变成诱人的佳肴。

酒  类

在商周时期，酒是普通老百姓极难获取的一种“奢侈品”，一种主要属于贵族阶层才能享受的饮品。

《小雅·鹿鸣》写道：“我有旨酒，嘉宾式燕以敖。”“我有旨酒，以燕乐嘉宾之心。”这是古人在宴会上所唱的歌。据朱熹《诗集传》的说法，此诗原是君王宴请群臣时所唱，后来逐渐推广到民间，在乡人的宴会上也可唱。意思是我有美酒香而醇，嘉宾畅饮乐逍遥；我有美酒香而醇，嘉宾心中乐陶陶。

《大雅·既醉》：“既醉以

酒，既饱以德，君子万年，介尔景福。”这首诗写祭祀后周王与诸侯宴饮的场面。诸侯们酒足饭饱之后，向给予他们恩惠的周天子道谢，祝愿天子寿万年。

在先秦时代，人们利用已掌握的酿酒技术，用不同的粮食酿造出不同口味和用途的酒。《周颂·丰年》写道：“丰年多黍多稌，亦有高廪，万亿及秭。为酒为醴，丞畀祖妣，以洽百礼，降福孔皆。”意思是丰收年景谷物多，高大粮仓一座座。储存亿万新稻粮，酿成美酒甜又香，献给祖先来品尝。配合祭典很适当，普降福禄多吉祥。

我们从《诗经》所体现的飲食文化中，充分感受到浓浓的人间烟火气，古代先民的“食谱”和“菜单”很多沿袭至今，养育着华夏民族生生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