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西游记》学管理

胡文娟

《西游记》是中华文化的集大成者，作为取经团队的最高设计者如来佛祖在创建唐僧团队时，在选人、育人、留人、用人方面留下了值得后人研究的珍贵经验，感受经典原著的博大智慧，让书写在古籍里的文字“活起来”，为我们今后工作生活提供参考。

《西游记》的创作者吴承恩生活在明朝中后期，历经社会黑暗，朝政腐败，他深刻认识到一位明君对国家治理发展的重要性，所以创作了集美德与能力于一身的如来佛祖，为传真经在东土大唐寻觅取经人，组建了被后世称为最好组合的唐僧团队，让我们感受到如来佛祖在选人、育人、留人、用人方面的博大智慧。

选人

取经团队以唐僧为师，孙悟空、猪八戒、沙僧为徒，白龙马为脚力构成，唐僧能当领导是有原因的。当领导需要很多品质和条件，从权威角度来说因为他具有三个绝对优势。

第一，出身好。唐僧出身可谓绝对的根正苗红，是一个标准的“官二代”，他的外公殷开山是丞相，父亲陈光蕊是科举状元，后任文渊殿大学士，相当于厅级干部。更重要的是，他还是金蝉子转世，是如来佛祖的弟子。无论是人间还是佛界，唐僧都是彻底的“革命接班人”。不要小看出身，高贵的出身不仅决定了赢在起跑线上，还有助于个人建立领导权威。著名社会学家马克斯·韦伯认为，权威有三种类型：传统型权威，主要通过皇权、宗族势力继承；魅力型权威，主要依靠个人才能和品格获得；法理型权威，主要依靠法律制度和官僚体制实现。唐僧作为豪门子弟和佛祖门生，从出生那天开始就注定了他将来会拥有传统型权威。

第二，名义好。孔子云：“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像西天取经这样一件能够消除唐太宗噩梦的重大使命，显然必须找个德高望重的人去执行。唐僧在寺庙长大，长大后成了得道高僧。只有唐僧才是唐太宗授权的唯一合法取经人，别人就算拿到真经，也拿不到在大唐传经的许可。要知道，在玄奘西天取经回来之前，唐朝的国教是道教。因为唐朝皇帝姓李，自认为是道教创始人老子李耳的后代。随便换一个人从西方取得佛经，唐太宗都不可能让他用佛教取代道教的地位。唐僧又具备法理型权威，因为他拥有在体制内取经和传经的身份。

第三，形象好。当领导就得经常出镜，要出镜自然要形象好、气质佳。《西游记》中对唐僧形象的描写是这样的：“丰姿英伟，相貌轩昂……两耳有轮真杰士，一身不俗是才郎。”可以说唐僧在形象方面是禀赋天成。当然要想赢得别人长久的追随，必须具有内在的精神品质。虽然唐僧各方面能力不及团队其他成员，但他的取经意志是最为坚定的，磐石不移。“我这一去，定要捐躯努力，直至西天；如不到西天，不得真经，即死也不敢回国，永堕沉沦地狱。”在取经路上，他也多次成功抵制了权力、金钱和美色方面的诱惑。因他知道：“大乘佛法三藏，能超亡者升天，能度难人脱苦，能修无量寿身，能作无来无去。”为了“普度众生”，他意志坚定，不惧生死，勇往直前。信念坚定，能将团队成员紧紧吸附在其周围，让他们心服口服。

唐僧理想信念远大、意志坚定有吸引力，这就是魅力型权威。唐僧一人集三种权威于一身，没有比他更合适的领导。

育人

司马光在《资治通鉴》里根据人品和水平两个维度将人分为四类：“才德全尽谓之圣人，才德兼亡谓之愚人，德胜才谓之君子，才胜德谓之小人。”有德有才毕竟是少数，“好干部是选拔出来的，也是培育和管理出来的”。

赋予唐僧与品行相匹配的能力。面对重任，如果信任一个人的人品，就要帮他提高自身水平，否则对方就会辜负你的信任。精于顶层设计的如来对唐僧的使用就体现了这一点。如来派观音去东土找取经人，但他知道从东土到西天有无数妖魔鬼怪，东土凡人根本不可能战胜，这与取经人意志是否坚定无关。他将几件护身之宝和降魔之宝给了观音。在《西游记》第十四回，唐僧与孙悟空第一次发生冲突，孙悟空负气出走。观音变成一个老太太，将一个紧箍儿和紧箍咒送给了唐僧，用来约束孙悟空和保护唐僧性命。有了紧箍咒，唐僧就掌握了团队的核心资源，就能影响别人的利益甚至性命。凭借紧箍咒，唐僧可以制约孙悟空，而剩下的交给孙悟空去解决，把本事最大、能力最强、最难管的管住就行了，这是如来赋予唐僧的能力。

锤炼唐僧的意志品质。观音一直在暗中布局，派了一个二十四小时全天候值班的神祇团队，一共三十九个神仙一方面保护唐僧师徒，另一方面监督他们。不仅如此，观音甚至亲自上阵，对唐僧师徒的取经决心进行试探。第二十三回，观音会同黎山老母、普贤和文殊，四个大神仙变身母女四人，欲与唐僧师徒四人玩“速配”，结果只有猪八戒把持不住，最终被绑在树上，以示惩戒。一方面，对取经团队成员许以利益，进行奖励；另一方面，又派人暗中监督，强化执行。一手抓激励，一手抓监督，锤炼唐僧取经的意志品质。

留人

了解团队成员需求。管理的核心问题是激励下属或团队成员。所谓激励，就是在信息不对称的前提下，老板如何让员工不撒谎，如何让员工不偷懒。实现有效激励的前提是，作为团队的领导或组织的“一把手”，必须了解下属的真实需求，这样才能对症下药。

孙悟空自认为神通广大，在花果山占山为王，但他的心病是一直沒有摆脱“妖猴”的身份。在参加取经团队后，孙悟空碰到神仙妖怪，开口闭口就是“俺老孙是五百年前大闹天宫的齐天大圣”。本来，大闹天宫后，他被如来打趴下了，换个人肯定不提这档子事情，但孙悟空偏偏将它挂在嘴边，可见他其实对名分非常在乎。孙悟空的需求是六个字：要自尊，要名分。

猪八戒两度做人家倒插门女婿，在高老庄临走时，还叮嘱老丈人：“你好生看待我浑家，只怕我们取不成经时，好来还俗，照旧与你做女婿快活。”猪八戒其实心里早算计好了：取经成，他得正果；取经不成，他继续过原来的日子。可见，猪八戒是个非常务实的人，从不管什么名分道义，只要实际利益。猪八戒的需求是三个字：要实惠。

沙僧是草根出身，没有上层关系。对他来说，能够刑满释放，然后恢复原职就是最大的福分了。沙僧的需求是三个字：要名分。

如来佛祖对症下药。针对孙悟空“要自尊，要名分”的需求，根据他在取经团队的卓越功績，如来封他为“斗战胜佛”。在佛界，最高的阶层是佛祖，次高的就是佛，然后是菩萨，最后是罗汉。如来出手就不凡，不仅给了孙悟空一个正式的佛界编制，而且直接进入佛界的第一等级，比观音、文殊、普贤等菩萨的地位还高。

针对猪八戒“要实惠”的需求，如来“因汝挑担有功，加升汝职正果，做净坛使者”。八戒一听不满意，凭什么唐僧、孙悟空都成佛了，自己却只是一个菩萨级别的神仙。如来解释，净坛使者就是凡是供奉给佛界的祭品，佛界大仙们吃不完的，都归猪八戒，相当于给了猪八戒对所有供品的“剩余索取权”。四大部洲无数信众，可想而知，祭祀后剩下的供品不计其数，以后这些都归猪八戒了，猪八戒听完如来的解释后，心里肯定算了一笔账，觉得很划算。猪八戒最后对这个封号慨然应允。

针对沙僧“要名分”的需求，如来说他“登山牵马有功，加升大职正果，为金身罗汉”。罗汉在佛界的级别低于佛和菩萨，都属于“尊者”，就是受信众尊重的道行较高的人。对于一个草根出身的沙僧来说，能够免罪并且在佛界跻身中层领导行列，他当然心满意足了。

用人

要扬长避短，而不是扬长补短。《西游记》中，作为取经团队领导的唐僧多次被妖精掠去，险些丧命。原因几乎是类似的，总是妖精调虎离山，支开孙悟空等人，然后杀个回马枪，把唐僧抓走。这招屡试不爽，好像孙悟空等人从来不长记性。

出现这种状况原因之一是取经团队的成员之间缺乏有效的合作。如何有效合作就是让每个团队成员都发挥比较优势，扬长避短。这包括两个条件：第一团队内部要有明确分工，分工的依据就是每个人的比较优势；第二在分工基础上，每个人都做好自己最擅长的事情。

唐僧的优势是根正苗红、形象俊朗，应该主要负责外联，兼做取经团队的“形象代言人”。大致换取沿途各国的通关文牒，宣扬东土大唐的威仪，顺带还传播了文化“软实力”；小至上门布施，解决饥寒饱暖问题。孙悟空的优势是神通广大，胆大心细，应该主要负责保护唐僧和降魔除怪。在“保护唐僧”和“降魔除怪”这两项任务之间，前者显然应该优先。猪八戒的优势是武功不错，功利心强，应该协助悟空降魔除怪。沙僧的优势是忠厚老实，应该主要负责后勤工作，白龙马就是给唐僧当脚力。

我们从小就被教诲要“扬长补短”，我觉得不对。既然“尺有所短，寸有所长”，那么我们再怎么弥补，都无法弥补很多先天的短处。正确的做法是每个人都“扬长避短”，做自己擅长做的，通过合作让别人做自己不擅长做的。根据经济学中的比较优势理论，哪怕一个人什么都比别人好，也不应该什么都做。假设悟空降妖和化缘的本领都比沙僧强，也不应该什么都干。正确的选择一定是做自己机会成本最低的事情，这样才能得到最高收益。

分类考核才能促进团队合作。也许你们会说：唐僧不懂团队分工。但设计这个取经团队的观音菩萨，以及背后进行顶层设计的“一把手”如来应该懂。其实，从如来、观音的角度讲，这个问题很好解释。就是要让唐僧师徒饱经磨难才能取到真经，这样才能体现取经人的诚意，让真经在东土大唐得到虔诚的尊奉。

如来当初派观音去招募取经团队成员时，对大家都有承诺，而且业绩越好，回报越高。业绩衡量标准虽然《西游记》没有明说，但推测，主要标准就是看打死了主要妖怪的数量。第二十回，老虎精被八戒打死后，悟空说：“兄弟呀，这个功劳算你的。”这再次证明，打死妖怪的数量才是硬指标，直接决定了几个徒弟的功过和升迁。

问题是如来的这种考核机制是“一刀切”的。“一刀切”的考核方式好处是一视同仁，简单易行，但坏处是大家只盯住这一个目标，会忽视其他目标，从而损害团队的总体利益。这里的团队总体利益应该是取得真经，这个目标高于一切。如果悟空、八戒还是沙僧，都只管打杀妖怪，但忽视了保护唐僧，导致唐僧遇害，岂非功亏一篑。这样看来，妖精的调虎离山之计屡试不爽，其实背后是有制度设计缺陷的。

好的制度设计，应该最大化团队总体利益，而不是光激励团队成员个人。在唐僧这个取经团队中，取得真经是总目标。为了实现这个总目标，应该针对团队成员的高度差异，制定分类考核指标。考核孙悟空的主要指标首先是保护唐僧，其次才是打死妖怪的数量。对于猪八戒来说，应该主要是打死妖怪的数量。对于沙僧来说，应该是考核其对大师兄和二师兄的协作程度，然后才是后勤工作。对于唐僧来说，应该只有一个目标，就是取得真经。

对于《西游记》，我们不能光看故事，要看到故事背后蕴含的深刻智慧。中国古人可能不知道管理这个词，但从《西游记》，从古典名著中能看到他们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在用管理的知识指导实践，我们要从他们的智慧中汲取对现今有用的经验为我所用。“让收藏在博物馆里的文物、陈列在广阔大地上的遗产、书写在古籍里的文字都‘活起来。”

（作者单位：中共舒城县委党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