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警
2024-04-18刘先平
刘先平
那天晚上,有个牧民前来报告,说是在喀拉山,有人收了两只小雪豹。我忙问雪豹是怎么得到的,是谁收的,详情他一概不知,地点是喀拉山的夏牧场。那里我去过。
雪豹是国家一级保护动物,又是濒危物种。巴州有分布,前几年发生过盗猎案,但这几年没有人见到雪豹。再说,这时的小雪豹最多只有一两个月大。根本不会捕食,全靠母豹哺育。
是偷猎?雪豹号称雪山之王、高山之王,凶猛矫健,几乎没有敌手;母性很强,母豹的产房,总是选在异常陡险、一般人难以到达的山洞中,产崽后,除了在附近寻食,很少离开孩子。一般说来,不是刻意偷猎,先猎杀母豹,是不大可能得到小雪豹的……
情况紧急,我只能连夜往那边赶。迟一步,偷猎者很可能狠下杀手,小雪豹也可能夭折。
仗着走过这条路,我和大乔两人轮流开车。没公路了,又走了几十里山路,第二天上午才抵达喀拉山的夏牧场。
我们转了几个场,终于找到了,收小雪豹的原来是一位叫德得和的牧民。
我们转了两条沟,爬到山梁上,看到银亮的雪山下,绿茵茵的山谷中,漂着一顶白色的蒙古包——远看真像个蘑菇屋。三面都是高山,八月的蓝天下,皑皑的白雪特别耀眼,没有森林,山坡上是羊群、牛群…… 这就是他家的夏牧场。
我们进入德得和的毡包后,正在给小雪豹喂牛奶的大婶立即放下汤勺,热情地跟我们招呼。见我们那满身风尘,她立即端来奶茶和馕。
蒙古人好客,我们也正饿得前胸贴后背。趁她忙活时,我们还是检查了那两只小豹子。它们身上没有伤痕,但很瘦弱,蜷曲着身子。还好它们的精神状态不错。我们一边喝奶茶,一边和大婶拉家常。没说几句,大婶笑着说:“你们不是来走亲戚的,是为小雪豹来的吧?”
我笑了:“大婶真是爽快人,你们总不会想养育这两只小雪豹吧?”
她说,他们有两三百头牲畜哩。两个孩子都到更远的牧场去了。这里只有她和老伴,光是每天挤奶都忙得抬不起手臂。再说,他们只会侍弄牛羊,哪里会侍弄小豹子?正犯愁呢!
“让我们带走吧!”大乔插了一杠子。
大婶脸上掠过一丝乌云,但仍漾着笑容:“你们还是去赶路吧! 等会儿德得和就要从牧场回来了。”
她话刚落音,我们就听到了一阵急速的马蹄声。出了蒙古包,我们看到一位大汉正纵马飞驰而来,马鞭子甩得“嘚嘚”响。
大乔心太急了,把事情搞复杂了——
刚才大婶忙活着端奶、拿馕时,我没闲着,见她瞅空将红头巾挂到门前的拴马桩上,显然是给牧羊人的信号,要不然他不会来得这么快。再说牧民们在深山,牧场之间相距很远,多为一个草场只能容纳一户,有安全防范意识也是必要的。
我走到蒙古包前,德得和大叔已翻身下马。一看这位红光满面的魁梧汉子,我便知他是一位摔跤好手。
见他脸上写满警惕的神情,我连忙上前:“大叔,我是巴州保护区公安局的。”这次任务情况特殊,我没穿警服,只穿了便装。我连忙掏出警官证双手递上,“这是我的工作证。”
大叔端详了一会儿,看得很仔细,还将警官证上的照片和我对了一下。接着,他脸色逐渐和悦。
“欢迎,欢迎!”他又对大婶说,“他们是公安局的。”
大婶乐了, 瞅了一眼大乔:“ 差点把你们……”
“前几天,有两个人来过,要拿走小雪豹。你大婶没同意,那两个家伙欺负毡包里只有她一个人,丢下一沓钱,就去抱雪豹。没想到你大婶只三拳两脚,那俩家伙就跌趴、啃泥……”
我们听后,乐得哈哈大笑:“幸亏大婶给你发了信号,要不然我们也回不去了。嘿!女中豪杰。”
“在摔跤场上,我都是一只手就可以把她提到马背上。”他自豪中溢满甜蜜;她灿爛的笑容中,洋溢着对青春的回忆。
“我正盼着你们来哩!行,交给你们,我们就放心了。”
大约是看到了我的神情:“忘了,你们是警察,还要把情况调查清楚。那就到牧场上去吧。这几天有群狼在四周转悠,羊群离不开人。”
还未等我说话,他已走到蒙古包外,将手放到嘴里,一声嘹亮的口哨随即在山谷里回荡开。三声响后,只见两匹骏马已迈开四蹄向这边奔来。
云雀将嘹亮的歌声播撒在蓝天中,雄鹰在雪山上空翱翔。骑在马上,那股舒坦劲,从脚底直往全身涌,蒙古人和骏马天生灵犀相通,就像渔民驾着船在海上闯荡一样。我感到草原在呼唤,马在冲动,于是一蹬脚放开绳缰,凌风驾云般飞了起来……
“嗷,嗷,嗷——”
那是血液尽情地膨胀,那是心灵饥渴的呼唤!我们一边照看着羊群,一边听德得和大叔讲述他的故事。
节选自《沙漠生物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