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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弗兰尼茨基的自治思想

2024-04-15李晓晴贺欢

关键词:自治异化

李晓晴 贺欢

[摘要]弗兰尼茨基作为南斯拉夫实践派的重要成员,亲历并参与了南斯拉夫自治社会主义实践。他将国家消亡理论和异化看作是马克思理论的核心内容,对南斯拉夫社会主义社会如何更好地过渡到共产主义社会展开了深入思考,认为真正的社会主义应该是国家权力日渐缩小,自治机构的权力日趋扩大。他进而从南斯拉夫的现实境遇出发,就如何克服社会主义的政治异化、突破国家社会主义、实现人的自由全面发展的问题,总结出一条通向真正的社会主义的道路——自治道路。但他的自治思想却陷入了乌托邦的幻想之中,关于自治的设想与实践之间存在一定的差距,无法真正指导南斯拉夫的社会主义实践。

[关键词]自治;异化;实践派

[中图分类号]B15[文献标志码]A[文章编号]2095-0292(2024)01-0012-05

[收稿日期]2023-10-14

[作者简介]李晓晴,哈尔滨师范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教授,研究方向:西方马克思主义;贺欢,哈尔滨师范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西方马克思主义。

一、弗兰尼茨基自治思想的理论来源

从《马克思主义史》和《马克思主义与社会主义》两部著作中可以看出,弗兰尼茨基一直都致力于对马克思主义理论的研究,他的许多思想也都来源于马克思的理论,其中就包括其自治理论。弗兰尼茨基的自治理论首先继承了马克思的异化和人道主义思想。从马克思人道主义的原则出发,弗兰尼茨基批判了南斯拉夫社会主义并没有实现人的自由发展,认为社会中仍然存在着劳动者与劳动资料相分离、官僚主义、人的自我异化等诸多异化现象。他提出异化是社会主义的中心问题这一理论,主张社会主义的任务就是要扬弃异化、实现人的自由全面的发展。可见,马克思的异化和人道主义思想奠定了弗兰尼茨基自治思想的理论基调,是其自治思想阐发的根源。

在此基础上,他进一步思考如何扬弃南斯拉夫社会主义的异化,进而走向人道主义的共产主义,试图在马克思国家消亡理論的基础上回答这一问题。在弗兰尼茨基看来,南斯拉夫社会主义异化现象的根源在于其“国家”概念的发展和强化。他认为要想实现真正的社会主义,就要突破国家主义的弊端;而要想克服这种官僚化的政治异化只有通过自治才能实现。弗兰尼茨基继承了马克思的国家消亡理论,认为终有一天“国家”的概念必然会走向消亡,以便来克服南斯拉夫社会主义中仍然存在的政治、经济、各方面的异化,他的自治思想中关于工人自治和社会自治理论都来源于马克思的国家消亡理论。

除此之外,科尔施的“工业自治”思想也带给了弗兰尼茨基一定的启示。“早在1919年科尔施在自己写的关于社会化的最初几篇文章中,就生产资料的‘社会化和‘国有化明确的区分开来,看到建立经济和政治工人委员会具有的社会主义变革的基本含义。”[1](P266)这些思想主张与弗兰尼茨基提出设立工人委员会,以此来实现劳动者主体地位等一系列实现劳动者自治的具体方法,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关于自治如何发展、其具体的组织形式这一方面,弗兰尼茨基是从科尔施的思想主张中汲取了大量营养。

二、弗兰尼茨基自治思想的主要内容

(一)弗兰尼茨基自治理论的构想

1.自治的含义

弗兰尼茨基一直坚信马克思的国家消亡理论,认为要想人的全面而自由的发展、建立真正的社会主义,只有通过自治的制度才可以实现。因为“自治的根本含义就是造就新的历史人物和使人不再依附于个人、集团或者等级制的新的历史社会关系。”[1](P283)他认为自治最首要的应当是对劳动者异化的消除。消除管理与劳动领域、劳动与资本、统治者与平民之间相分离相异化的状态。自治的思想和实践的含义在于:“劳动者成为自己劳动的主人,他限制并废除所有那些历史的篡夺权利,以使自己成为劳动者的监护人和牧师的领域,从而让劳动者一劳永逸在历史上成为成年人。”[1](P266)他提出自治的前提是拥有高度的生产力和社会原则,在这样的基础之上的社会主义会表现出一种“新人道主义”的性质。

2.自治的形式

弗兰尼茨基就自治制度如何在南斯拉夫社会主义实施,从不同的维度分析了自治制度实行的具体形式。首先,他将自治分为经济和政治两种不同的组织形式。不论是政治机构还是生产机构都拥有自己权利,可以进行自我组织与管理,也可以直接派遣社会基层代表。拥有权力的基层机构只能通过直接选派社会基层代表的方式建立,如此一来便有效的避免了资产阶级代议制和政治操纵。从弗兰尼茨基所设想的南斯拉夫自治实践机构上不难看出,他认为只有实行这种制度才能够保证劳动者自由支配自己的劳动成果,在阶级地位上占有主导权,并且有效避免极权政治的操控、消除资产阶级代议制的寄生性。其次,自治分为基层组织和上层组织。如此一来,不管是经济委员会还是政治管理机关都是治理国家的工具和手段,而不再构成官僚统治的工具。自治的基层组织在经济上从最基础的生产者开始组织管理,公社内部的基本问题由公社代表来解决,社会组织最上层的问题则是由生产部门代表来共同解决;在政治上仍旧贯彻代表制的原则,由基层到上层的各级行政机关、委员会、政治管理制度都只是工具,实质上仍是基层管理和意见的层层转达,并不能构成官僚。强调基层组织自治的同时,弗兰尼茨基认为上层组织也应该贯彻自治委员会的组织形式,形成由下而上的民主自治形式,在最大程度上保证管理和劳动领域的民主化,为实现南斯拉夫社会主义全领域自治奠定良好的政治基础。最后,他提出自治一定要贯彻到社会的全领域。要把自治扩大到社会的各个层面,不仅仅是在经济、政治领域实现自治,在意识形态领域上,也应该用自治的思想来克服南斯拉夫社会主义各领域的僵化,使社会当中每个人都是主体地位的劳动者、成为自由创造的主体。只有形成自治意识,拥有劳动者自决,才能够形成自治力量的广泛统一战线,进一步改进自治结构发展成熟的自治思想和理论。这样,政治的官僚主义与南斯拉夫社会主义社会各领域的异化也就无处遁形,自然而然地走向消亡。

当然,在总结自治在南斯拉夫社会主义改革中的具体形式同时,弗兰尼茨基也强调自治必须要根据国情来建设。在自治改革事件的过程中,不同的国家拥有不同的历史文化特点和政治经济发展水平、特殊的国情以及不同的国际发展环境,找出一条适合本国发展情况的自治道路。他也反思了南斯拉夫自治实践,结合南斯拉夫自治社会主义改革的经验和教训,丰富了其自治理论内容。

3.自治的前景

关于自治前景问题,弗兰尼茨基分析认为,自治是南斯拉夫社会主义得以继续存在和发展、实现共产主义的一条重要路径,只有自治的制度才能破除国家社会主义和官僚制问题,扬弃南斯拉夫社会主义的政治异化。它的前景就是实现向共产主义社会的过渡。

弗兰尼茨基首先明确了社会主义的本质,在此基础上进一步梳理了自治的社会主义与共产主义的关系。在他看来社会主义政權建立的伊始会因为各种不得已的社会历史因素继承部分来自资本主义社会的异化现象。社会主义不仅存在异化问题,且异化将是社会主义的中心问题,因为社会主义的发展进步正是通过不断地消除异化、扬弃新的异化问题来实现向人道主义性质的共产主义社会进步的。正如他所说的:“社会主义是个实际而矛盾的过渡时期,用来判断他的更高的发达阶段的标准不可能是任何物质、技术和科技等标志(因为这是当代任何社会发达的标志),而是自治关系发展的程度,直接生产者和劳动者掌握社会再生产和社会管理的程度,消灭阶级社会以及是政治社会的程度。”[2](P109)紧接着,弗兰尼茨基进一步明确了自治的含义,自治思想是克服社会主义所存在的经济、政治和意识形态异化,走向真正的社会主义的必由之路。而自治改革就是要消亡国家或是集权的代表,通过劳动者的自我组织和管理是实现人的自由发展。自治正是在消亡社会主义这种过渡时期的社会形态中存在的异化现象,通过对社会主义发展中政治、经济、意识形态等各类异化关系的扬弃,建立各种形式的自治组织和新的社会经济关系。这种自治组织和新的经济关系也就是建立共产主义社会的萌芽。

因此,弗兰尼茨基总结出,南斯拉夫自治社会主义实践所建立和加强各种形式的自治组织形式、建立新的生产关系的本质是在建立一种新的人道主义社会关系,它的前景正是要走向共产主义社会。

(二)弗兰尼茨基对南斯拉夫自治社会主义实践的反思

1.关于自治的经济和阶级基础

弗兰尼茨基亲历了铁托所领导的南斯拉夫自治社会主义实践。因此,他结合南斯拉夫当时的实际情况,分析了南斯拉夫自治实践失败的原因,并提出他关于自治理论的第一点反思经验。弗拉尼茨基认为自治的社会主义实践必须具备相应的经济和阶级基础。

从经济基础看,南斯拉夫刚经历过二战,经济发展受损、十分萧条。苏南冲突发生后,为了摆脱斯大林体制在社会主义经济领域带来的进一步发展危机,南斯拉夫决意用以计划经济为主导,市场经济为辅的形式对南斯拉夫社会主义所有制进行改革,一方面想保留以计划经济为基础的社会主义经济特征,另一方面用市场刺激活力,推动经济发展。设想虽好,但这一经济领域的策略在自治的过程中由于受异化的政治领域的严重干预,并没有取得什么成效。在南斯拉夫的自治体制中,虽然联盟政府并没有直接对企业进行干预,但是各地方政府却拥有直接管理企业的权力。自治的政治领域对计划经济进行严重的干预导致企业缺乏独立性和竞争力,市场也无从发挥作用。一定程度上,国家政权对经济过多的干预和控制,使自治丧失了物质基础,也就丧失了在经济上和社会层面上的自治效用。于是,弗兰尼茨基分析认为,落后的经济发展也限制了南斯拉夫的生产关系的发展,以南斯拉夫当时落后的经济状况,根本无法建立与社会所有制的政治管理结构相适应的生产内在要求。从阶级基础看,当时其国民文化程度并不高,多以文盲和半文盲为主,民主革命中又牺牲了许多优秀的共产党员,革命后受斯大林主义影响,一些观念和心理受到了改变。南斯拉夫自治社会主义实践的阶级基础是十分薄弱的,这导致自治改革在南斯拉夫实施时出现了许多问题。南斯拉夫自由化的经济理念下,各类生产组织仅在政治和法律意义上简单的平等,在复杂的分工领域是失衡的,调解组织也并没有起到真正意义上的调节市场平衡和活力。可见,由于文化水平较低,南斯拉夫人们在实践自治实践时无法正确认识劳动关于生产的关系,也意识不到劳动异化的问题,自然也就无法进行自觉的劳动管理。此时的南斯拉夫虽然实行了自治的改革方法,但最终还是遗憾的以失败告终。

由此,结合南斯拉夫自治改革的实践,弗拉尼茨基总结道:南斯拉夫的自治改革不仅要建立在生产力高度发达的物质基础上,还应有一定的阶级文化意识基础,即人们应认识到新人道主义理论,有能力进行自觉的劳动管理。因此,弗兰尼茨基认为南斯拉夫社会主义的自治应该建立在生产力高度发达和一定的国民文化水平上。

2.关于自治在政治领域的实行

与东欧大多数国家相同,南斯拉夫社会主义发展的初期也建立了斯大林主义的发展模式,在政治领域上就也不可避免的带有官僚主义的性质,而自治就是唯一能与官僚主义抗衡的体制。因此,南斯拉夫领导人开始主张自治的社会主义实践,但这场“自上而下”的自治改革并没有建立社会主义民主政治,反而进一步造成了官僚主义的集权现象。弗兰尼茨基认为,这种集权现象致使“国家”仍然存在于南斯拉夫,自治改革就无法实现工人委员会在政治领域里的民主和自我管理。在南斯拉夫国家与人民政权的本质上,弗兰尼茨基认同实践派中卡德尔的说法:“人民委员会的解放今天还不是处处都具有这种性质。这些委员会今天实际上是政权的担当者,不过确实是临时的。因为它们的职责是,以利于人民解放斗争直到我们获得解放,直到把占领者都赶出我们的国土,那时人民解放委员会就可以转到组织国家管理的事务上去。”[1](P274)可见,他认为南斯拉夫的人民政权之下的种种政治管理机制和体制,都是一些临时性的管理组织。真正的社会主义的民主应该是在自治的社会主义实践之下,民主委员带领人民会实现一种对自我的组织和管理。但是在南斯拉夫的自治社会主义实践中自治一词陷入了一种观念上改革形式,并没有深入到现实领域。国家不仅替工人在支配自己劳动剩余的方面实现自决,在政治领域的民主自决也被官僚集权主义垄断。自治在南斯拉夫政治领域的实行情况并没有按照设想进行。

面对自治的改革在南斯拉夫政治领域发展所遇到的问题与阻碍,弗兰尼茨基认为以官僚集权主义为代表的种种社会主义政治异化现象必然会导致南斯拉夫在实践自治改革的过程中出现工人阶级和官僚阶级的对立。在他看来,社会主义是一个人道主义的社会,它的目的是实现人的自由发展,而它能够发展走向人道主义的前提是要以人民的名义向掌握了庞大的集权的官僚化的“国家”宣战。南斯拉夫的自治社会主义实践证明,自治改革就是那个能够在政治领域与官僚体制抗衡的途径,但自治在政治领域的实行要面对的是与官僚的二元对立。在进行自治社会主义改革时,南斯拉夫建立了一个统一的民主政党,通过它来领导自治改革在政治、经济、意识形态等各方面的进行并稳定改革过程中社会秩序。由于党的自身建设远远滞后于经济社会发展需要,致使自治的政治机构中的民主没有得到有效发挥,领导阶级的权力实际上早已远远大于地方基层机构的权力。表面上自治的南斯拉夫消亡了国家的概念,但官僚化和集权化的权力表明国家社会主义的特征仍然保留着。从“实践派”设想的自治社会主义实践来看,理论上自治与国家应该在南斯拉夫社会主义发展中相辅相成,共同维护民主、实现政治领域的自治解放。实际的情况却是:“南斯拉夫存在相当低的文化水平、薄弱的民主传统和一党制的政治垄断。”[1](P279)这种缺陷结结实实地造成了党内民主成为一种悬而不决的问题。

综上,弗兰尼茨基认为政治体制的僵化和政治权力的集中阻碍了自治改革的实施,导致南斯拉夫自治改革的不彻底,即在政治上仍然存在官僚化、经济上依然崇拜商品和金钱,这样不仅会造成社会的继续异化,甚至有可能导致南斯拉夫社会主义的变质。因此,弗兰尼茨基分析到自治在政治领域方面的实现,一定要有相应的政治基础即一定的政治民主形式和一种“自下而上”的自治体制统一体,这样才可以与官僚主义对抗、消除南斯拉夫社会主义政治异化、建立真正的社会主义。

3.关于自治的意识和经验积累

弗兰尼茨基认为南斯拉夫社会主义民主进程之所以未能形成广泛的政治和民主多元化的另一个重要原因就是缺乏自治意识的指导和批判。在《马克思主义与社会主义》一书中他论述到,彼时的南斯拉夫为了探索出一条适合南斯拉夫社会主义发展的道路,摆脱僵化的斯大林主义带来的政治和经济的异化问题,决定通过民族地方政府和工人委员会来实现基层人民对劳动成果的自由分配以及工人的自治。虽然南斯拉夫的确通过自治改革提高了民族经济发展水平并在一定程度上缓解了国家官僚极权主义问题,削弱了政府的权威,这也就意味着自治改革的另一个挑战。由于南斯拉夫经济发展和文化发展水平落后,取代政府权威的基层管理机构由基层人民自己来掌握,他们中多数文化水平较低且无法自觉地进行自我管理,更无法自觉地维护社会秩序。60年代南斯拉夫的工人自治工厂也发生了许多次罢工,究其原因多是在受宏观外部大环境影响时,自治的工人因自我教育管理能力不足,对工厂中权力结构与生产劳动价格的不合理没有通过“自下而上”的机制进行反应,反而诉诸于简单暴力造成的。这些都体现出工人自治在社会权力机构中参与和影响都不适当、自治社会关系仍有弱点等问题。除此之外,自治意识的滞后还体现在南斯拉夫社会主义秩序中一些异化现象的存在。虽然进行了自治的社会实践,但南斯拉夫仍然存在着崇拜商品、金钱,受制于利益集团,文化被大众媒体操控等许多问题。弗兰尼茨基认为:“这些问题的实质恰恰在这里,在于自治关系与自治意识的发达程度。”[1](P282)

最后弗兰尼茨基总结了南斯拉夫自治实践失败的一条重要原因是缺少成熟的理论经验的指导。“南斯拉夫自治社会主义关系的发展迄今基本上是孤立的事件。”[3](P271)南斯拉夫是一个不发达的农业大国,其所实践的自治是一条独立的创新的道路,在这一过程中本就缺少相应的经济和阶级基础,再加上没有成熟的自治经验和相对完善的自治理论指导,致使南斯拉夫人民看不到自治改革的未来,人民对改革缺乏积极性。包括弗兰尼茨基在内的许多“实践派”成员都认为,南斯拉夫在整场自治社会主義实践中都没有自治的意识,意识形态领域的滞后和理论经验的匮乏也是造成这场改革失败的重要原因之一。

自治是南斯拉夫实践派探索本国社会主义发展道路上的创新理论,由于缺少成熟的理论积累和指导,南斯拉夫的自治理论在实践过程中存在着很多问题。基于此,弗兰尼茨基反思认为自治改革的任务是十分艰巨的,在进行政治和经济领域自治进程的同时要注重社会领域内自治意识的发展和进步,除此之外一定要有成熟的经验和理论的支撑。

综上所述,自治思想是弗兰尼茨基对南斯拉夫改革失败进行深刻反思的基础上,构建出以民主和人道主义为重要内涵的社会主义改革方案。在自治含义和前景的思考上,他一直围绕着关于人的问题来思考。他始终关怀人的生存问题,提出通过自治扬弃南斯拉夫社会主义的种种异化问题;批判人的生存困境,主张通过工人自治和工人委员会实现工人和劳动者的自由发展;努力追求以自治的改革来建设人道主义的社会,这些都能体现出他自治思想中的人道主义原则。但他的自治社会主义改造方案仍然缺少较强的可操作性。如何将自治贯彻到政治、经济等社会主义各领域?关于这一问题弗兰尼茨基在其自治理论论述的过程中并没有考虑到各社会主义国家的现实基础;也没有估计到一味强调工人自我管理、削弱政府的权威的种种理论主张,给未来南斯拉夫社会主义发展建设埋下的隐患。可见,关于自治改革实现的具体方案上,弗兰尼茨基的理论难以真正实现从理论向实践的跃进,仅仅停留在一般的理论构想和呼吁中。

三、弗兰尼茨基自治思想的现实启示

弗兰尼茨基是南斯拉夫自治社会主义改革的支持者和理论探索者,他从自治理论的含义、实现形式、发展前景等不同方面论证了自治制度,但实践证明其自治思想存在着历史局限性。首先,其自治思想存在浓厚的乌托邦色彩。虽然弗兰尼茨基从南斯拉夫的实践中分析出现实基础对自治改革的重要性,但在制定具体措施时却脱离了社会现实。弗兰尼茨基在制定自治改革的具体措施时,总是从抽象的人道主义原则出发,往往忽视了社会主义国家经济和文化相对落后的现实问题,提出一些过高的要求和不切实际的设想,陷入一种对自治改革的乌托邦想象之中。因此,弗兰尼茨基的自治思想理论对我们克服社会主义建设中出现的问题并不具有实际的借鉴作用。其次,自治理论和社会现实之间存在差距。弗兰尼茨基的自治思想,实质上是为了探索出一条适合南斯拉夫国情的社会主义道路。他是想基于对国家社会主义的批判,建立彻底的自治制度,自治的理论的最终目标是想要建立一个消除各种异化、生产者自治、拥有新的社会关系的真正的社会主义。显然这种设想与南斯拉夫实行自治改革现实之间存在着不小的差距与反差,这种反差在社会各方面都有所体现。比如:经济上垄断关系的存在;政治上国家主义与官僚主义的继续持存;意识形态上工人阶级意识的沉沦。这些现实的因素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其自治理论的思想没有与南斯拉夫社会主义的实际相结合,理论在推动社会主义发展的实际作用与其设想之间存在一定的差距。最后,弗兰尼茨基的自治思想中充满着无政府主义色彩。在批判社会主义现实问题上,弗兰尼茨基把批判的矛头直指在南斯拉夫社会主义中作为工具的国家,本着马克思“对一切进行无情批判的思想”,他把造成官僚政治和经济发展僵化等种种异化问题的根源归结为国家。因此,他开始片面地强调工人的自治,甚至一度排斥国家的一般性政治管理,削弱政府的权威。由于忽视了自治思想中的无政府主义观念,也没有认清资本主义与社会主义过渡时期国家社会历史现实和任务的区别,无视了无产阶级实现社会主义向共产主义过渡需要国家作为手段的客观事实。弗兰尼茨基的自治理论片面地将过渡时期异化的原因归结于社会主义自身,使得他们最终在实践上开始反对国家存在并反对社会主义自身,这也为后续南斯拉夫的解体埋下了伏笔。

虽然自治改革并没有挽救危机中的南斯拉夫,但弗兰尼茨基对改革的经验反思也具有一定理论价值。弗兰尼茨基的自治思想一直强调改革一定要适合本国的发展情况,由于不同国家的经济文化发展状况、社会历史进程、发展特点的不同,自治改革也要采取具体的策略和方法。他的这一想法与我国所主张的社会主义发展建设一定不能照抄照搬、生拉硬套,要结合本国的国情的原则相一致。我国在建设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阶段仍然坚持坚定不移地走适合国情的社会主义发展道路,走符合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的发展道路。弗兰尼茨基的自治思想始终贯穿着人道主义原则,他衡量真正的社会主义的标准是生产者的自治、人的解放、人的自由的全面发展,始终把人放在核心的地位上。中国社会主义的发展建设从毛泽东思想到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都始终贯彻着以人民为中心的理念,这一点与弗兰尼茨基的人道主义原则不谋而合。

[参考文献]

[1]普雷德拉格·弗兰尼茨基.马克思主义与社会主义[M].杨元恪,陈振华,译.哈尔滨:黑龙江大学出版社,2014.

[2]沈恒炎,燕宏远.国外学者论人和人道主义:第三辑[M].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1991

[3]普雷德拉格·弗兰尼茨基.马克思主义史:第一卷[M].胡建文,等,译.哈尔滨:黑龙江大学出版社,2015.

[责任编辑薄刚]2024年第1期(总第80期)哈尔滨师范大学社会科学学报Journal of Social Science of Harbin Normal UniversityNo1,2024Total No8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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