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雨的村庄

吕皓然

1

“老师，碳基生物是宇宙中唯一的生命形态吗？”

王扬抬头看了眼墙上的挂钟，合上教案本。“同学们，距离下课还有一点儿时间，我们可以探讨一下这个问题。”他向上扶扶眼镜。

学生们眼前一亮，这是他们每天最期待的环节。

“生物学是一个充满奇思妙想的领域，它可以让我们思考生命的多样性和可能性。

“首先，我们还没有在宇宙中发现其他文明和生命，所以据人类已知的世界来看，的确只有碳基生物一種形态。但在很多科幻作品中，人类也凭借大胆的想象，提出了硅基生物甚至大气生物等假设。

“众所周知，地球上植物、动物的生命结构都是基于碳元素构建的。与碳基生物不同，硅基生物的生命结构和功能是基于硅元素构建的。大气生物则是更有趣的科幻概念。可以把大气生物想象成是存在于大气中的生命形式……”

随着一阵铃声和学生们的哀号声响起，下课了。

王扬走出教室，看到了早已等在那里的陆校长。

“抱歉，陆校长，我又讲课纲外的内容了。”

“没关系，孩子们都喜欢听。教育的本质就是激发孩子们的好奇心和求知欲嘛。”

陆校长非常欣赏王扬，能放弃大城市的优渥生活，来这个穷乡僻壤的地方支教是需要很大勇气的。

两人一路走一路闲聊，很快便到了食堂。

午餐只有两个干巴巴的粗面馒头和一碟咸菜。看着食堂大厨和校长赧然的神色，王扬暗自叹息一声。

他知道，学校已经快维持不下去了，因为雾生村已经整整两年颗粒无收。

两年前的那个春季，清风徐来，万物萌发。

如同之前每一年的春耕时节，雾生村的村民们早早就备好种子，育好稻苗，等待播种。但遗憾的是，一直等到五月末，竟然都没能迎来第一场雨。

雾生村本身就是一个缺水的地方，山上山下连一条超过两米宽的小溪都没有。春雨贵如油，没有雨水的滋润，一年都不会有好收成。村民们打深井，借助地下水灌溉农田，但地下水资源也有限，井越打越深，水却越来越少，对于村里几千亩农田来说，杯水车薪。最终，秋收时，雾生村迎来了惨淡的局面。

村民们安慰自己，明年或许就好了。但整个冬天连一片雪花都没有落下，第二年春天，又是一个绝望的开始。

现在的雾生村，无比渴望一场雨。

“究竟如何才能下雨呢？”王扬紧锁眉头，陷入沉思。

2

放学后，强子没有离开学校，他跑到图书室，将昨天借的书还了回去，然后又站在书架前，纠结半天，终于下定决心，在《奇妙的生物》和《奇妙的天气》之间，选择了后者。

出了图书室，离开学校时，强子在学校门口遇到了一头大汗的快递员吴大哥。

“ 你怎么才来？都放学啦！”

宇宙中的生命形态

小说里提到了碳基生物、硅基生物和大气生物，其实，人类也曾设想过更多种类的生命形态，比如硼基生物和硫基生物。

硼原子及硫原子都可以和氧、氢反应，形成硼酸或硫化氢，而硼酸和硫化氢的水溶液在常温下稳定，容易和其他元素形成稳定的大分子，有可能形成新的生命形态。

“车坏了……喏，这个快递是王老师的，你顺路捎给他吧。他催好几天了。”

将快递员递来的小包裹装进书包，强子出了校门，沿着田垄向家跑去。

每年的八月，本应是田间最美的时节。远处的蓝天白云延伸到地平线，金黄的稻穗在温暖的阳光下轻弯。随手掰断一节玉米秆，放在嘴里嚼，甜丝丝的，像蜜。蛙声悠扬，伴随着鸟儿一阵阵欢快的歌唱。

但此时，强子的眼前只有一幅枯败的景象，炎热的夏季如烈焰般犁过农田，贫瘠的土地焦黄如金，庄稼挂着枯黄的叶子，无精打采。

连年绝收，村民们的日子愈加难过。强子每天听到爹娘唉声叹气，心里万分焦急，却什么忙也帮不上。爹娘让他好好学习，不要管那么多，但他却知道，自己这两年的书本费和餐费都是欠着学校的。

路过村头时，强子看到几个村民正在烧香祭拜。简陋搭建的祭坛上，供奉了一个龙王的神像，香烟袅袅。

今年，很多叔叔伯伯都开始拜龙王了。王老师说这是封建迷信，一切自然现象都会有科学的解释。但为什么雾生村两年不下雨了呢？龙王没用，王老师的科学也解释不了。

又往前跑了一段路，强子终于远远看到了那两个熟悉的身影。

“遭灾的不仅仅是咱们雾生村，方圆几十里的村子这两年都很干，只不过咱们这儿最严重。”蹲在地上的是王老师，他捡了根树枝当笔，在沙地上画了一个大圈，标注了雾生村的位置。然后，他又在一边画了几个三角形。强子一眼便辨认出这是村南的虬龙山脉。

“雾生村的雨季，一般都是每年的四月到七月，南方的暖湿气流一路向北，会在虬龙山脉遇到冷空气形成降雨。”王扬又在山的另一侧画了几条线，代表暖湿气流，“但是，这两年，每当有暖湿气流经过这片山脉的时候，就迅速减弱消散，这里一定有问题。”

“但虬龙山脉的高度不够阻挡全部气流，总不至于两年滴雨不下吧。而且之前每年都好好的。”一旁的陆校长提出了质疑。

“问题就在这里。所以上个月，我在山上和山下分别设置了湿度监测器……”

就在两人讨论得热火朝天之际，王扬忽然脸色大变，顺着他的目光，陆校长和强子看到几个纸皮灯笼慢慢升上天，飘飘悠悠往南边飞去了。

“ 糟糕，有人放孔明灯！”

3

“你们真糊涂啊！”陆校长痛心疾首，指着几个村民开始数落。

村里很多人都曾是陆校长的学生，所以几个村民此时都垂首立在一侧，不敢抬头。

村民供奉龙王祈雨，从开始的磕头烧香，到杀鸡宰牛，再到放孔明灯，花样越来越多。由于连年干旱，地里都是干枯的麦秆，山上又是油脂充足的松林，放孔明灯极易引起大火，难怪陆校长这么生气。

“说过多少次了，鬼神都是无稽之谈，要相信科学！”

“省城的科学家来过，不也什么都没解决？”一个村民不服气地顶了一句。

“ 你……”

村民说的是去年来村里调研能否人工降雨的一位气象专家。然而连续几个月天空中连一丝云彩都没有，根本不符合人工降雨的条件，最后专家也只能唉声叹气地离开了。

后来那专家又从省里打来电话，兴奋地告知有一股来自南方的暖湿气流会经过雾生村，不出意外将会有大规模降雨，让大家做好准备。谁料还没来得及庆祝，意外发生了，就像变戏法一样，那股暖湿气流竟然在一夜之间消失殆尽。

“校长，您别急，我这就去山里看看，如果有火情，我就及时通知您。”

王扬借了一辆农用三轮车，三两下启动。

“ 王老师，我也去。”强子噌地跨上了车斗。

就这样，两人一路追逐那几盏孔明灯，向着虬龙山脉的方向而去。

4

“ 老师，那边有一盏落下来了！”

王扬连忙调整车头，三轮车嗡鸣着转了向。

村民们放飞的孔明灯大多是用废弃报纸和半截蜡烛制成，没有统一标准。外壳质量和蜡烛大小不同，决定了孔明灯飞行的高度和时间也不一样。这一盏灯很快便落在一片荒废的玉米地里。

强子没等王扬停好车就蹿了下去，像兔子一样在田垄间跳来跳去，灵活地避开了尖锐的秸秆茬，没一会儿便冲到了落地的孔明灯旁。他狠狠踩了几脚，保证没有一丝火星后，又蹦蹦跳跳赶回到三轮车上。

王扬抬头望了望，有两盏灯也快落下了，但最高的一个，眼看就要飞到山上去。他不敢耽搁，再次启动了三轮车。

“老师，您说，世界上真的有龙王吗？”坐在车斗里的强子忽然发问。

三轮车一晃，差点儿翻到沟里去。

“当然没有！”王扬有些气愤，这个问题他解释过很多次了，他希望自己的学生可以用科学的眼光去看这个世界。

“但是老师您不是说，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未知的领域等待我们探索吗？或许在世界的某个地方，甚至宇宙的深处，真的存在一种生物，长得像传说中的龙王呢。”

王扬这才消了气，“强子，你说得对，这个世界还有很多我们不了解的秘密。以大海为例，海洋覆盖了约70 %的地表，但我们对海洋的探测还没有超过10 %。或许在某个地方，真的存在一种角似鹿、项似蛇、鳞似鱼、爪似鹰的动物。但即便存在，那也只是一种动物而已。传说中住在东海龙宫，率领虾兵蟹将，看到人们放几盏孔明灯，就能帮助人们呼风唤雨的龙王是肯定不存在的。”

“对了，王老师，刚刚快递送来个包裹，说是给您的。”强子突然想起，从书包里翻出了包裹。

“ 哦，应该是眼镜到了，你拆开看看。”

强子按王扬的吩咐打开包裹，好奇地取出了两副眼镜。

和普通的眼镜不同，眼镜非常沉重，镜片是黑色的，还配置了很多奇怪的元件。

“这是最新技术成果，叫水分子观测眼镜。戴上这副眼镜，就可以看到空气中的水分子。水分子密度不同，视野中呈现的颜色也会不同。你戴上试试。”

强子戴上眼镜，视线转向一望无际的原野，但透过镜片，他只能看到灰蒙蒙的一片。

“ 灰色的。”

王扬轻叹一声，“空气湿度在10 %以下就是灰色的，这意味着周围几乎没有水分子。颜色越浅，意味着湿度越高，水分子含量也就越大。”

强子转动脑袋，看向南边的山。

那一刻，他以为自己看错了，于是摘下眼镜，揉了揉眼睛。山还是那翠绿的山。再次戴上眼镜，透过镜片，他还是看到了纯白的一片。那纯白浓郁得如同一团棉花，笼罩在整座山上。

这时，车颠簸了一下。

“快，那儿又落下了一盏灯！”王扬指了指一旁的田野。

两人匆匆处理了两盏孔明灯后，终于只剩下一盏了，但这盏灯飘得又高又远，直直往山上而去。

“已经烧了二十分钟，到底是用了多粗的蜡烛！”王扬抱怨一句，又踩了脚油门。

5

到了山脚下，三轮车就无路可走了。

两人眼看着孔明灯落向山腰，不敢大意，便顺着山间小路往山上攀爬。

刚爬到半山腰，强子就累得气喘吁吁，他是班里的体育健将，拿下过三千米长跑冠军，平日一口气爬到山顶也没有问题的。但此时，他却无比疲惫，就仿佛置身于一个蒸笼中，连衣服都湿透了。

“看来我们的担心是多余的，这里湿度太大了，没有任何东西能在这里燃烧。”王扬捡起一样东西交给强子。

强子仔细分辨，才看出这坨像糨糊的东西正是那盏刚刚飘到山腰的孔明灯。此时，这灯湿漉漉的，就跟在水中浸泡过一般。

“我们感到疲惫是因为山里湿度太大了。当空气湿度过高时，体内蒸发散热便会受阻，热量无法顺利排出，身体就会非常疲倦……”王扬扶着一棵树，大声喘着粗气，还不忘向学生普及知识，“但为什么会有这种压迫感？我好像在湖里游泳……太奇怪了，把眼镜给我。”

强子把眼镜递给王扬。

当王扬戴上眼镜，抬头后瞬间就张大了嘴，一脸难以置信。

“白色……白色……”王扬自顾自地念叨着，然后便手舞足蹈地向山上跑，但只跑了几步便瘫软在地。

强子从未见这位文质彬彬的老师有如此失态的时候。他连忙上前扶起王扬，两人一步一步向山上爬去。

“如果湿度能达到100 %，通过眼镜会看到一片白色。但在日常生活中，那是不可能达到的，因为正常气压和温度下，100 %的湿度是极限。刚刚看到的那种浓郁的白色，湿度也许已经远遠超过100 %了。这只有一种解释，就是由于某些原因，大量水分子被强行压缩在了一起。”上山的途中，王扬手里紧握着眼镜，喘着气向强子解释。

他们所在的这座小山，是虬龙山脉无数座山峰中离村子最近、最矮小的一座，但在山顶可以俯瞰雾生村的全貌，在另一个方向，还可以眺望山脉最高的山峰——夕阳西下时，会有金色的阳光映出“日照金山”的奇景，所以那座山峰又被称为赤龙峰。

两人三步一歇，五步一停，很久才到达山顶。这时候，强子已累得脱力，衣服也湿得能拧出水来。

王扬走到那棵熟悉的树边，拿出此前布置在这里的湿度计，强子看到了湿度计显示的数值——200 % ！

强子急忙再次戴上水分子观测眼镜。这次，他置身于一团纯白的雾霭之中，甚至看不清两米外的王扬。

“取下眼镜，上观景台！”王扬拉着强子登上了山顶的小平台。

强子忽然感觉轻松了很多，仿佛从泥潭中挣脱出来，那种让人窒息的压迫感也奇迹般消失了。

此时，两人再戴上眼镜，望向眼前令人震惊的一幕。

虬龙山脉绵延数十里的群山，都被浓郁的白雾遮盖得严严实实，白雾密布至看不尽的远方，两人仿佛置身于云海之中，眼见着白雾在脚下缓缓蠕动，其间可以隐约看到奇怪的雾纹。

强子起了一身鸡皮疙瘩，那雾纹类似鳞片……

“ 老师您看！”强子激动地指向赤龙峰。

王扬抬头看向远处，赤龙峰上盘绕着一团庞大的白色雾气，雾气的形状仿佛一个巨大的头颅，头颅之上，还有两枝长角。头颅似乎随着风上下摆动，其上的一张大嘴时张时阖，仿佛正在吐纳着什么。

“这形状是天然形成的，还是……老师……那是……龙头吗？”强子磕磕巴巴地问。

王扬词穷了，他深陷于突如其来的奇特景象中，不知该如何向学生解释。眼前的一幕颠覆了他的所有认知。

强子却忽然兴奋起来，“老师，我知道了！大气生物！这一定是大气生物，对不对？！”

强子的话如旱地惊雷，王扬如梦方醒，他乱成一团的大脑中终于出现了一条清晰的思路。

“我找到雾生村大旱的原因了！你看，那‘龙头的颜色是最白的，也就是水分子含量最高的地方，而‘它周围的空气，随着‘它的吐纳，颜色却越来越深。据此可以猜测‘它在不断将周围空气中的水蒸气吞噬到‘体内。雾生村周围所有的水蒸气，都被‘ 它吸纳了，能下雨才奇怪！”

“老师，您是说我们脚下的浓雾都是这条‘龙的身体吗？‘它的身体里都是水蒸气？”强子瞪大了眼睛。

“是的，我们上山途中正是在‘它的身体内穿行，那里的水蒸气湿度高达200 %，难怪行动那么吃力。”

“但是老师您不是说过，水蒸气湿度超过一定程度就会凝结成云吗？为什么我们平常什么都看不到，可戴着眼镜又能看到水分子呢？”

“水蒸气原本是无色的，遇到空气中的粉尘颗粒凝结成小水滴或冰晶就会反射和散射阳光，呈现出不同的颜色或透明度，这样我们才看到了云和雾。但很显然，在‘龙的体内，这些水分子非常纯净，没有凝结，这就导致我们在不戴眼镜的时候无法看到它们。现在我们……糟糕！”王扬大叫一声，脸色忽然变了。

强子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也大惊失色。

一团团漆黑在田野上呼啸着翻滚，高温快速蒸发了空气中的水蒸气，透过镜片看到的是扩散开来的浓郁的黑色。

那是奔腾的火焰！浓烟滚滚，布满了半边天。村里的农田着火了！

或许是天干物燥，自然引发的火灾，又或者是哪盏未被注意的孔明灯落在了麦田中，干枯的玉米田、稻田连成一片，火势瞬间便蔓延了起来。

“先下山救火！”王扬此时已经顾不上“龙”或者什么大气生物了，火势如此之大，很可能借着风势将整个村子付之一炬。

空气的湿度

空气湿度是一个重要的气象要素，它表示空气中水汽的含量。

在干燥的环境下，空气中的水汽含量较低，人们会感到皮肤干燥、口渴，而当空气湿度较大时，人体的汗液蒸发变慢，阻碍了身体的冷却机制，则会引起胸闷、气促等不适感。人体感觉舒适需要空气的相对湿度保持在70 %以下。

空气的湿度通常受到多种因素的影响。其中，温度是影响湿度的关键因素之一。一般情况下，当空气的温度升高时，水汽的饱和压也会升高，导致空气中的水汽含量增加。

不过，需要注意的是，即便在热带的海洋地区，空气的相对湿度也不会超过100 %。但如果在实验室里利用没有杂质的纯净湿空气，可以通过降低温度的办法，使其相对湿度超过100 %，成为过饱和空气。

雨的生成

雨的形成需要特定的气象条件。当大气中的水蒸气在温度降低时凝结成水滴或冰晶，就会形成云。这些水滴或冰晶在云中不断碰撞、合并，最终形成足够大的水滴，由于重力作用从云层中落下，就形成了雨。

另外，如果大气中的水蒸气遇到灰尘，也能够形成雨。这是因为灰尘可以作为凝结核，促进水蒸气在其表面凝结成水滴。

在这个过程中，云中的水滴或冰晶会受到各种因素，如温度、湿度、风速等的影响。这些因素的变化会导致云层的形态和降雨的强度发生改变。

但村里连水都没有，拿什么来灭火？现在能做的，就是立刻组织村民，在村子周围挖出隔离带阻隔火势。

两人几乎是一路连滚带爬下了山，而火势越来越大，浓郁的黑烟甚至被风刮到了山脚，向着两人迎面扑来。两人一边咳嗽着捂住口鼻，一边上了车。

这时，一阵巨响吸引了两人的注意。那声音来自山里，轰隆隆仿若雷鸣，让人肝胆俱裂。

王扬停下车，疑惑地回身看去。

“ 那是什么声音？”强子吓得脸色惨白。

“……雷声，是大量水分子在摩擦！”王扬说出了他的判断。

两人急忙戴上眼镜，看向山巅。

巨大的“龍”头高高昂向天际，是那盘桓在虬龙山中的“ 巨龙”动了！

强子看到了无比震撼的一幕：“巨龙”缓缓升空，又在空中慢慢展开“身躯”，很快便覆盖了半个天空，依稀可以看到“鳞”“爪”“鬃羽”。而“巨龙”的腾飞还远远没有结束，“它”还有更长的“身躯”逶迤在山里，不断涌向天空。“它”体内的水分子不断挤压着，摩擦着，发出的巨响若雷鸣，若龙吟，愈加震耳欲聋。

现在，不用眼镜也可以看到遮天蔽日的漫天乌云了，雷鸣闪电之间，瓢泼大雨转瞬而至。

“老师，这是怎么了？”连续不断的雷鸣声中，强子只有用最大的声音呼喊，才能让王扬听清。

“‘龙 …… 解体了…… 糟糕！ 快走！ 泥石流快来了！”王扬没时间解释更多，急匆匆地把油门踩到底。

但已经晚了，山洪仿佛一瞬间爆发，夹杂着泥土、石块，甚至被拦腰折断的树木，咆哮着呼啸而下。强子眼见着一块石头向他迎面飞来，躲闪不及的他只感觉大脑“ 嗡”的一声，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6

强子醒来时，发现自己正躺在村里卫生所的床上，窗外，雨淅淅沥沥。

“这雨下了一天一夜了，还有得下呢，毕竟积攒了整整两年。”

病床前守候的是王扬，他的胳膊上打了石膏，看样子也受伤不轻。

老师，我怎么了？”强子感觉头痛欲裂。

“别乱动，你被石块砸中了头，万幸只是擦伤。你要是现在加重伤势需要医生的照顾可不行，大家都去大坝上抢险了，村里就剩下咱们两个病号。”

“ 啊？抢险？下了这么大的雨吗？”

強子看着窗外，愣了半晌。他已经记不得自己有多久没看到过雨了。厚厚的云层让白昼几近黑夜，雨大得让人看不清远处。

“‘龙呢？老师，‘龙呢？”强子想起了昏迷前的经历，他激动地拉住王扬。在虬龙山上所见的那一幕，神奇得像一场梦。

“‘ 龙不见了。”王扬示意他冷静。

“ 不见了？！”

“是的。很遗憾，那天我只顾带你逃命，没看到那条‘龙的去向，但很明显，现在这场大雨就是它的杰作。”

王扬指了指天空中密布的云层，“我们昨天看到的，或许真的是从未被人类发现的一种大气生物，我们就称呼它为‘ 龙吧。”

王扬走到窗前，看着窗外的大雨，打开话匣子：“前阵子我到山上布置湿度计时，虽然当时湿度很高，但远没有达到200 %的程度。所以，这条‘龙应该是刚刚降落在虬龙山脉的，在那之前，它应该在更高或更远的地方，而且它可以在大气中不断移动，这才能解释为何村里两年间滴雨未下。因为方圆几十里，途经此地的水蒸气都被它吞噬一空。”

“但是老师，既然它可以飞，为什么会降落在虬龙山脉呢？”强子忍不住发问。

“因为重量。”王扬笑道，“地球上的任何生物都要遵守这颗星球的物理法则。‘龙吞噬了太多水蒸气，我猜测，如此高密度的水蒸气已经濒临它承受的极限，而它的体积也无法无限膨胀，它甚至已经不能再飞翔在空中了。这就是它降落的原因。”

“所以它的身体被撑破了？形成了这场大雨？”强子追问。

“或许吧，但我认为那场大火是降雨的诱因。水蒸气遇到杂质，会以杂质为核心凝结成水滴，也就是雨。之前我们猜测，‘龙可以过滤体内水蒸气——把杂质拒之体外，仅把水蒸气吞噬进去——这才让它可以长久保持‘身体的完整。但这场突如其来的大火让空气中的粉尘颗粒暴增，远远超过了它的过滤能力，它努力飞到空中或许是想要逃走吧，但它失败了。”王扬叹息一声，看向窗外。

“那‘龙……它死了吗？”过了许久，强子才开口问道。

“我不知道。”王扬摇摇头，“未知的生命形式会如何生存呢？或许，它只是将体内的水分都释放出来，一切又重新开始了。”

王扬从怀中掏出水分子观测眼镜，递给强子，“无论如何，大旱终于解除了。我刚刚所说的也仅仅都是猜测，这个世界很奇妙，太多未知等着人类去探索。”

见强子没事，王扬晃了晃那只没打绷带的手，离开了卫生所，他要去大坝上协助村民们抢险了。

强子呆坐在床上，心中满是失落，回想起看到“ 龙”抬头时那震撼的一幕，久久无法忘怀。

百无聊赖间，他戴上眼镜，看向窗外的天空。雨天，湿度大，到处都是白花花一片。

突然，强子直起身子。

他迅速跳下床，推开窗，激动地看向天空。他隐约看到了一道不算清晰的影子，那洁白的影子时隐时现，穿梭于雷霆之间，最终消失在浓密的云层中。

[ 责任编辑：杨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