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国角力的竞技场：巴巴多斯、牙买加和波多黎各

林十之

圣尼古拉斯修道院，建于1658年，是巴巴多斯最古老的甘蔗种植和酿酒庄园，目前作为博物馆使用，向游客介绍朗姆酒的历史和酿造工艺。

殖民时期，英、法、美、西、荷在西印度群岛的大国角力，在群岛上留下了抹不去的印记。

巴巴多斯：英国的开拓港

殖民大国英国和法国在加勒比地区的殖民，同始于小安的列斯群岛的圣基茨岛。1623年，英国在圣基茨岛建立了第一个殖民地，两年之后，法国也在岛上建立了一个殖民地。两国联手屠杀了岛上的加勒比人原住民，瓜分了圣基茨岛。但英法都想将其占为己有，于是互相攻击。直到1783年，这座岛终于被英国完全占领。

英国以圣基茨岛为基地，于1627年在小安的列斯群岛的巴巴多斯岛设总督，多多巴斯成为英国在这一区域最大的殖民地。

巴巴多斯（Barbados）在西班牙语中有“长胡子的”的意思，可能指当地随处可见的长满长长的气生根的榕树。1640年，巴巴多斯从荷属巴西引进甘蔗后，就逐渐发展为世界上最大的蔗糖生产地。为了获得甘蔗种植所需的大量劳动力，巴巴多斯从临近的荷属安的列斯引进了大量的黑奴。1644年，岛上的3万人口中，仅有800人为黑奴。到1724年时，岛上总人口已增长至7万多，其中5万多人是黑奴。

除了蔗糖业，巴巴多斯也是以甘蔗为原料酿造的朗姆酒的起源地，朗姆酒曾被称为“巴巴多斯水”或是“巴巴多斯酒”。巴巴多斯岛上有着数量众多的甘蔗种植和酿酒庄园。其中历史最悠久的是位于岛北部的圣尼古拉斯修道院（St Nicholas Abbey），这座甘蔗种植和酿酒庄园建于1658年，为詹姆士风格（英格兰文艺复兴时期建筑的第二个阶段）建筑，在美洲甚为少见。这里目前是博物馆，向游客详细介绍朗姆酒的历史和酿造工艺。

我去往庄园的那天，雷阵雨不断。高温，加上潮湿的雨水，让人燥热难耐。饮过一杯清冽并略带甘甜的朗姆酒后，瞬间提神醒脑，驱赶掉了难受的黏腻感。在庄园中，我还看到一幅名为“康伯巴奇”的油画人像，让人不由得联想到英国著名演员本尼迪克特·康伯巴奇。询问庄园工作人员才知道，康伯巴奇的祖先从1728年拥有这座庄园，作为主人长达200年。2023年，巴巴多斯还因他的祖先在庄园蓄奴，而向他索取赔偿，不过未果。

巴巴多斯的首都和最大城市是位于岛南部的布里奇顿（Bridgetown），意即“桥镇”。布里奇顿建城于1628年，在19世纪时是英属向风群岛（西印度群岛一列岛屿，构成小安的列斯群岛的南弧）的政府机关所在地。布里奇顿完好保存了17—19世纪殖民时期的城市风貌，大量英国在加勒比殖民建筑的典范之作见证了英国在加勒比海的扩张史，也因此入选联合国世界文化遗产。和西班牙殖民城市规整的方格棋盘式街道布局不同，布里奇顿的街道蜿蜒曲折，模仿了17世纪英国的城市样貌。西班牙殖民建筑多以华丽的巴洛克风格为主，布里奇顿的英式殖民建筑则以高耸威严的哥特式建筑为主。

布里奇顿老城位于卡里尼奇河（Careenage）的入海口处，以一座升降桥与河口對岸相连。桥头处是1987年为纪念巴巴多斯独立21周年而修建的独立拱门，上面绘有巴巴多斯的国家象征——飞鱼、鹈鹕、洋金凤花，和巴巴多斯国旗国徽上的海神三叉戟。门顶刻着国家格言：“自豪和勤勉”。跨过升降桥，就能看到国家英雄广场，广场旁是建于1870年的新哥特风格的国会大楼，这座大楼装饰有漂亮的玻璃花窗，外面围着由英国公司制作的绿色铁栅栏。

和南边人声鼎沸的沙滩不同，老城中鲜有游客的身影，看来大部分游客是来这里享受碧海蓝天的。老城中不乏历史悠久的殖民时期建筑，英雄广场东侧的圣米迦勒及众天使主教座堂始建于1665年，重建于1789年，是巴巴多斯教区主教所在地。广场西侧的圣玛丽教堂始建于1641年，是布里奇顿最古老的教堂建筑，其东端的木棉树曾因公开处刑吊死犯人而被称为“正义之树”，但现在恐怕鲜少有人还会把这座安宁的花园和行刑场联系在一起。

布里奇顿南部的军事要塞，建于1780年，在18—19世纪是英国西印度军团的驻军地，保护布里奇顿和英国在东加勒比海的贸易活动。

布里奇顿老城升降桥的桥头处，1987年为纪念巴巴多斯独立21周年而修建的独立拱门，上面绘有巴巴多斯的国家象征：飞鱼、鹈鹕、洋金凤花，和巴巴多斯国旗国徽上的海神三叉戟。

布里奇顿的南部，有一个大规模的军事要塞（St. Anns Garrison），以保护布里奇顿和英国在东加勒比海的贸易活动。这座要塞建于1780年，在18—19世纪是英国西印度军团的驻军地。要塞旁边是建于1803年的乔治风格的钟楼，也是布里奇顿的标志之一。今日的要塞之外是一个赛马场，每天都有赛马活动。这里也是游客爱来的地方：挑选一匹心仪的马儿，押下赌注，期待着它能为你带来好运。1751年，19岁的乔治·华盛顿曾和他的哥哥在这里住了6周，这也是华盛顿一生唯一一次离开美国。华盛顿在这里染上了天花，但奇迹般地康复并获得了免疫力。他曾经居住过的地方目前变成了一个博物馆，展示着他在巴巴多斯的生活经历以及这段经历对他日后的影响。1789年，华盛顿当选首任美国总统之际，还特别要求准备一桶来自巴巴多斯的朗姆酒。远在千里之外的小岛，就这样和美国的开国元勋出现了交汇。

在巴巴多斯，被压迫的黑奴经长期的抗争，终于在1966年，迎来了国家独立。现在的巴巴多斯和众多加勒比海岛国一样，致力于发展旅游业，用白净的沙滩和湛蓝的海水吸引着世界各地的游客。由于殖民史的原因，这里有很多英国人来访。他们从冬季阴云密布、雨雪纷飞的英伦三岛飞到这里，丝毫不畏惧加勒比毒辣的阳光，尽情地躺在沙滩上，晒成了一颗颗红番薯，仿佛要在这里将一整年的太阳都晒够，才能心满意足地回到阴冷潮湿的英国去。

17世纪，英国人在牙买加金斯敦海湾外的连岛坝顶端修建了皇家港，并招募大批海盗来保卫皇家港，皇家港的堡垒保护着成百上千的海盗，曾被称为“西方最邪恶的城市”。

大海盗的画像， 最右为亨利·摩根，左边两位为大名鼎鼎的女海盗玛丽·里德和安妮·伯尼。

牙买加皇家港：传说中的海盗之都

英国在小安的列斯群岛和法国争夺殖民地，在大安的列斯群岛则以牙买加为据点，和西班牙展开争夺。1509年，西班牙人在牙买加北岸建立了第一个殖民地，直到1534年左右，将首府移到了岛的南岸——今天牙买加首都金斯敦附近的西班牙镇。西班牙在这里进行了100余年的殖民统治。随着英国人在加勒比海的殖民扩张，他们也开始觊觎这片土地。1655年，英国船队向伊斯帕尼奥拉岛上的圣多明各发动袭击，但并未取得成功，且死伤惨重。不甘心空手而归的英国人便调转船头，夺取了伊斯帕尼奥拉岛南部防守更加薄弱的牙买加。英国人在金斯敦海湾外的连岛坝顶端，修建了皇家港（Port Royal）。西班牙一直未曾放弃重夺牙买加的企图，这迫使英国招募了一大批海盗来保卫皇家港，也让这里逐渐发展成加勒比海著名的“海盗之城”。

加勒比海盗一直是这一区域最为人津津乐道的传奇，随着好莱坞同名系列电影的大热，更加催生了大家对这群在海上寻找财宝的法外之徒的浪漫幻想。电影中的加勒比海盗，是一群如绿林好汉一般，盗亦有道的草寇。这些人目无法纪，被当地政府视为眼中钉，被官方军队追杀。但历史上的加勒比海盗，恰恰有着强烈的官方背景，他们大部分都被国家雇佣，对敌对国的商船和殖民地进行袭击和劫掠。有些臭名昭著的大海盗不仅不是政府的眼中钉，反而最后成为当地的政府官员，并受到王室多次嘉奖。

早在16世纪，法国海盗便开始活跃在加勒比。17世纪，英国海盗也开始逐渐猖獗，并取代法国海盗，成为加勒比最臭名昭著的海盗团体。他们以牙买加的皇家港为据点，频繁骚扰西班牙的商船，洗劫西班牙殖民地。大海盗亨利·摩根（Henry Morgan）就是从这里出发，洗劫并焚毁了巴拿马城和古巴的卡马圭等城，此后声名鹊起，成为牙买加的英雄。英国政府甚至还在皇家港修建堡垒来保护成百上千的海盗，被称为“西方最邪恶的城市”。

1671年，西班牙决定率军重夺牙买加之际，摩根在牙买加总督的请求下率船队攻破巴拿马，围魏救赵，迫使西班牙军队撤离牙买加，解除了此次危机。摩根在1674年被英王查理二世授予爵士爵位。1675年，摩根回到牙买加出任总督。曾经的“草莽”海盗，就这样摇身一变成了政府官员。讽刺的是，摩根当上牙买加总督后，决定清除当地的海盗。皇家港也从海盗的避风港，变成了海盗的行刑场。很多著名海盗或被处决，或丧命于狱中，其中包括最著名的女海盗玛丽·里德（Mary Read）和安妮·伯尼（Anne Bonny）。1692年，一场地震和引发的海啸让皇家港的大半土地沉入海底，半数人口死亡。幸存的居民纷纷转移到今天的金斯敦，皇家港从此被废弃。

18世纪，随着各国军力和武器的发展，正规军成为战争主力，裝备相对落后的海盗开始难以胜任对敌国的侵略活动。加勒比海盗逐渐失去了官方的支持，各国政府也出台了严厉的刑罚措施来惩治海盗。曾经煊赫一时的加勒比海盗就这样逐渐淡出了历史舞台。如今的皇家港，也成了展示殖民时期军队和海盗历史的博物馆。

波多黎各圣胡安：霸权易主的见证者

1776年美国独立后，接替英国和西班牙开始了新大陆霸主争夺战。19世纪，美国逐渐蚕食了北美洲大陆南部的西班牙殖民地，先后获取佛罗里达、得克萨斯和加利福尼亚州等地。同时，美国也与西班牙展开了对加勒比地区的争夺。1898年，美西战争爆发，双方在西班牙殖民地古巴、波多黎各和菲律宾交战，最终西班牙战败，被迫签订《美西巴黎条约》。美国获得波多黎各，西班牙失去了在古巴的一切权力。《美西巴黎条约》正式宣告美国成了加勒比海的主导势力，美国取代西班牙成为美洲的唯一霸主。

波多黎各是加勒比海第四大岛屿，其名字在西班牙语中是“富饶海港”的意思。被美国夺取后，波多黎各一直以美国领地的形式存在至今。其首府圣胡安（San Juan）得名于施洗者约翰，建城于1521年，是仅次于多米尼加首府圣多明各的美洲第二古老城市。1508年，西班牙探险家胡安·庞塞·德莱昂（Juan Ponce de León）在波多黎各的北海岸建立了第一个殖民地卡帕拉 （Caparra），但很快就发现这里的环境不适合定居，1年之后，德莱昂便把定居点迁到了临近圣胡安湾入海口处的小岛上，即今天圣胡安老城所在地。

圣胡安老城被城墙环绕，有两座大型堡垒护卫，是一座防卫森严的堡垒港城。老城海港的城门位于城西，城门南侧的城墙上有圣胡安最早的防卫堡垒（La Fortaleza）。这座堡垒始建于1533年，但由于防御作用不大，用作总督官邸至今，是新大陆持续使用的最古老的总督官邸。从城门进入圣胡安，向东稍微沿上坡路走几步，就能看到临近海港的大教堂广场。圣胡安主教座堂正对着海港，欢迎着世界各地的访客。这座主教座堂始建于1535年，但直到1802年才完工，主立面有众多巴洛克和新古典主义的元素，圣胡安的建城者德莱昂就被安葬在这里。

从圣胡安城东的圣克里斯多福城堡远眺城西北海角上的圣费利佩海角城堡。圣胡安由这两座大型堡垒护卫，是一座防卫森严的堡垒港城。

圣胡安老城的街道狭窄，各色建筑鳞次栉比。

圣何塞教堂， 建于1528年，是圣胡安现存最古老的殖民建筑之一。

圣诞节期间，圣胡安老城南北走向的主路上，人声鼎沸。懒得“出国”游玩的美国人，就将这里作为感受拉美风情的最佳地点。主路从北向南地势逐渐下降，北端是比主教座堂还要古老的圣何塞（San José）教堂，建于1528年，立面非常朴素，其内部还保存了当年的哥特风格结构。主路的南段则是一座巴洛克风格的基督小教堂（Capilla del Cristo），建于1753年。这一北一南两座教堂，正好见证了圣胡安从建城至鼎盛的200年。但圣胡安的教堂和建筑，无论规模还是精美程度，都远比不上西班牙殖民的其他名城。或许她的地位始终比不上同处加勒比海的圣多明各和哈瓦那，使得西班牙人并未在这里倾注太多心血。到19世纪末，圣胡安的人口也不过3万多人。

圣胡安建城后，就频繁遭到英国人和荷兰人的袭击。西班牙人又陆续兴建了两座规模庞大的堡垒来保卫城市。位于西北海角上的圣费利佩海角城堡（Castillo San Felipe del Morro）建于1539年，主要用来防御海上进攻。城东完成于1783年的圣克里斯多福城堡（Castillo San Cristóbal）则是西班牙人在新大陆修建的最大规模的防御工事，主要防御陆地进攻。但再坚固的堡垒，也抵挡不住西班牙帝国在19世纪的持续衰落，亦无法阻止其殖民地纷纷独立或落入他国之手。

美国夺取圣胡安后，于20世纪在这里修建了一批新的美式建筑，留下了新的印记。城东的波多黎各老赌场建于1917年，是典型的发轫于法国的美术学院（Beaux-Arts）建筑，在二战期间曾被用作美军的长官俱乐部。城南的何塞·V. 托勒多大厦和联邦法院，杂糅着西班牙殖民风格和美式现代风格，恰似美国和西班牙在圣胡安易主的见证者。

（责编：刘婕）

巴巴多斯水

朗姆酒，曾被称为“巴巴多斯水”或“巴巴多斯酒”，是以甘蔗汁、甘蔗糖蜜或其他甘蔗加工产物为原料，经过发酵、蒸馏、陈酿而成的烈性酒，酒精度数通常在38到50度之间，口感清新甘醇。

胡安·庞塞·德莱昂

1474年，庞塞·德莱昂出生在西班牙的一个小镇。他当过阿拉贡王室的宫廷侍从，参加过对格拉納达摩尔人的战斗，1493年跟随哥伦布航行到达美洲。9年后在伊斯帕尼奥拉岛总督德奥万率领下到达西印度群岛。1508—1509年勘察并开拓了波多黎各，在今圣胡安附近建立了最早的居民点卡帕拉，然后又回到伊斯帕尼奥拉，被西班牙政府任命为波多黎各总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