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毅来到舍会山

吴响雷 刘建利

安徽省最南端的祁门县与江西省毗邻，县城南路有一个乡镇叫祁红乡，距离县城30公里，下辖的永胜村境内有一座高山，叫舍会山。1929年，这里曾是赣北红军经常过往之地，1934—1937年间，皖赣特委及下属的4个中心县委之一的祁（门）浮（梁）婺（源）中心县委活动区城以舍会山为中心，辖祁门县东南、浮梁县东北、婺源县西北约1000平方公里的山区，中心县委领导的游击队在极其艰苦的困难环境中，坚持了三年游击战争。

1937年七七事变后，因长期栖身深山、与省委失去联系又得不到党中央指示的皖赣特委及所属游击队领导，对风传的“国共合作”之说疑虑重重，他们急需了解世局变化真相。

这年12月上旬，正在南昌从事革命活动、时任中华苏维埃共和国中央政府办事处主任的陈毅来到舍会山，传达了党中央的指示，让红军游击队指战员及时了解到时局的发展变化，做通了大家国共合作抗日的思想教育工作，为建立民族统一战线、共同抗日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疑惑重重，话“国共合作抗日”

1937年1月，蒋介石变本加厉调集重兵向南方各游击根据地发动进攻，闽浙赣皖绥靖公署主任刘建绪制定了3个月内“肃清”四省边区红军的计划，划分了“清剿区”。面对敌人的残酷“清剿”，中共祁浮婺中心县委及其下属的党组织和游击队，在省委、特委领导下展开广泛的反“清剿”斗争。

在敌军层层包围、步步进逼下，特委和中心县委的武装力量化整为零、分散周旋。粮食吃光了，他们就以野芹、蕨苗、菌菇等充饥；药品用完了，就用蓖麻子、南瓜瓤等中草药。大家睡在草堆上讲革命故事，哼革命歌曲、家乡小调，充满革命乐观情绪和胜利信心。

1937年五六月间，皖浙赣省委和所属的4个特委及下属组织先后遭到破坏，唯有皖赣特委继续存在。特委领导成员王丰庆、李步新、杨汉生和江天辉等直接领导舍会山地区军民的反“清剿”斗争，使舍会山成为皖浙赣地区狂风暴雨中的坚强磐石。

卢沟桥事变爆发后，在中国共产党的抗日民族统一战线政策和全国人民日益高涨的抗日怒潮的影响推动下，国民党当局被迫同意了国共合作抗日的主张。但国民党顽固派仍妄想以合作抗日为名，趁机将红军游击队收编、缴械。国民党江西省政府公然发布《改编本省各县残匪办法》，国民党祁门县县长武汉也派叛徒何英、苏宏发等带着“委任状”先后到舍会山找李步新、江天辉等人，想诱骗游击队下山缴械。

9月初，王丰庆、李步新、江天辉等率领游击队打下了浮梁县鹅公区国民党军驻点，从缴获的报纸上看到了“国共合作”的有关消息。同时，江西省别动队通过瑶里联保主任送来中共中央《国共合作宣言》和东南分局《给南方八省各游击区游击队的公开信》，以及国民党江西省主席熊式辉要求谈判的信。此时，因重伤被俘、关押在国民党衢州监狱的红军皖浙赣独立团政委刘毓标被营救释放后，辗转来到舍会山，也带来了东南分局的《公开信》并汇报了浙江方面刘英、粟裕的谈判代表与国民党进行谈判的情况。此外，国民党浮梁县、祁门县政府，在多次诱骗碰壁后，又一再来信要求谈判。

根据特委的决定，1937年9月底到10月初，以中共皖赣特委代表江天辉等为一方，以国民党4省“绥靖”主任代表、中校参议、驻瑶里别动队队长张甫成等为一方，在舍会山和瑶里开始了正式谈判。

为了便于谈判，根据我方建议，由国民党从瑶里的江家下到舍会山梅树坞架设了一条专用电话线。谈判是以舍会山和瑶里双方代表当面协商和电话联系两种形式进行的。经过我方代表的据理力争，双方达成如下协议：（1）国民党当局停止向游击队进攻，撤退在根据地周围的一切驻军。准许游击队派人联络各地红军人员。红军人员过境应通行无阻。（2）国民党当局解除“移民并村”的封锁，恢复群众生产自由，释放一切政治犯。（3）红军游击队停止打土豪，停止对当局的敌对行动，全部给养可以自己购买。协议达成后，皖赣特委当即派李步新、江天辉前往南昌向项英、陈毅汇报请示工作。

当李步新、江天辉途经婺源时，国民党4省“剿匪”总指挥刘建绪令其驻婺源的一个团长给李步新、江天辉送去一封信，要李、江写信调部队下山改编，并进行威胁恐吓，遭到李、江二人的严词拒绝。在李、江到南昌找到項英、陈毅住处后，国民党江西省保安团司令又想利用项英已去延安和陈毅到湘赣边去联系部队不在南昌的机会，诡称项英、陈毅叫他们写信回去把游击队调到景德镇改编，这一阴谋亦被李、江识破。李、江二人见到陈毅后，陈毅对他们在谈判中保持高度警惕十分赞赏。

李步新、江天辉向陈毅汇报了皖赣边区党组织和红军游击队在红军主力离开苏区后经历的艰苦斗争、刘毓标获释出狱后寻找部队的情况，以及和国民党四省“绥靖”当局接触谈判的情况，并请示了国共合作共同抗日和《告南方游击队的公开信》等问题。陈毅对他们在皖浙赣边区坚持三年游击战争并拥有三四百人的武装力量特加表扬，并向他们讲了当时的形势和任务以及我党的方针政策等问题。李、江二人在南昌逗留期间，陈毅除让他们学习党中央的有关文件外，还设法让他们接触外界，了解形势。

当李步新、江天辉准备离开南昌返回时，陈毅考虑到边区党组织、红军游击队长期与党中央失联，加上国共两党在10年内战中积怨太深，担心边区党员和游击队指战员思想转不过来，决定亲自到皖赣边区红军游击根据地宣传当时的形势和任务，传达党中央方针政策，做好国共合作、共同抗日的思想工作。

陈毅到来，烟消云散明方向

1937年12月初，陈毅从南昌经景德镇到达舍会山。

当陈毅行经皖赣两省交界处石岭头时，受到皖赣特委派来迎接的警卫排排长邹志成等人的欢迎。陈毅即在邹志成的陪同下步行来到舍会山。据邹志成的回忆录记载，陈毅问：“有多少路？”邹志成回答说：“近20里，这里山高林密，路不太好走，请代表上轿吧！”陈毅没有同意坐轿，和几个人一起步行来到舍会山，两个轿夫只好抬着空轿同行。

路上，陈毅边走边问：“你们有多少人？”邹志成答：“两三百人。”“是否在一起？”邹志成说：“原来不在一起，有的在宁国一带，有的在都（昌）湖（口）鄱（阳）彭（泽）一带，还有一部分没有下山来。”陈毅又问了根据地的情况，因为路况越来越难走，邹志成又请陈毅坐轿，陈毅笑着说：“我哪里要坐轿，是做做样子的嘛！”所以，一路上都是步行。陈毅到达舍会山的时间是下午5时多。

吃饭时，陈毅让两个轿夫也同席，他说我们都是工农出身的，没有高低之分，应该一样。到达后，陈毅的住房也用来会客，吃饭则在一个祠堂里。他在当晚即召开会议，由王丰庆、田英等进行汇报，在听取汇报过程中，陈毅提了不少问题。他问道：“你们这支部队还有些什么思想问题？”王丰庆说：“这里的同志们一方面感到形势很好，可以从山上下来到房子里来住了，住下来后，国民党部队也不来打我们；另一方面又不了解情况，不知道为什么，是不是中央红军又反攻了；还有人认为形势不好，对游击队下山、国共合作抗日有怀疑。……我们虽在做这方面的工作，但没有看见过中央的文件和指示，所以也讲不出什么道道来。”汇报后，陈毅说：“好，你们比我疲劳。”

第二天早饭后，陈毅走向搭在外面的草棚，去看望住在里面的部队指战员，了解一些情况，之后又回到屋里开会。陈毅问：“同志们还有什么问题没有？有就讲，要讲真话！”王丰庆要邹志成谈，说警卫排了解情况多。邹志成于是说：“一怕投降，二怕和国民党部队合编。”陈毅听后又问：“怕不怕苦？”邹志成回答：“都不怕！”这时陈毅说：“国共合作是个大问题。我们讲国共合作，共产党和共产党领导的军队要保持独立性，共产党领导的军队和国民党的部队不是混合而是独立的，我们的军队是要改编，但不是和国民党军队合编，只是我们自己的部队合编。”接着，陈毅又说，“部队里些名称要改，军长、师长、旅长、团长、营长照常称呼。为了符合当前情况，要改的是做政治工作的，政治工作照样要做，但政委、政治教导员等名称可以改，如政委改为副师长。”

下午3时，陈毅又在舍会山仓库下面的田地里向全体部队战士作了题为《目前形势与任务》的报告，他针对部分干部中存在的思想问题，讲解了建立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的意义。他说：日本帝国主义是中华民族的共同敌人，敌人的枪口对准中国人，中国人的枪口也要对准日本帝国主义，这就是国共两党在10年血战后能够一致抗日的原因所在。我们要集中一切力量对付日本侵略者，识民族大义，化敌为友、团结内部，共赴国难。

陈毅的报告使边区干部、游击队指战员消除了疑虑，感到豁然开朗，思想境界也提高了。于是，皖赣特委游击队迅速行动起来。

同赴前线，共同抗日保家国

陈毅走后，皖赣特委根据上级有关指示，立即广泛宣传我党建立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的主张，宣传家庭不和外人欺、合作抗日得胜利的道理，同时派人联络各地游击队到舍会山地区集中。不久，王丰庆、李步新、杨汉生、田英、熊刚、柴荣生、倪南山、程祥元等分别带领各地游击队350多人先后集中到舍會山地区进行学习，之后开赴瑶里欢度春节、听候改编。

皖赣边区游击队于春节前夕集中瑶里后，立即进行整编工作：第一，统一番号，先将各游击队改称江西抗日义勇军第一支队，熊刚为支队长，王丰庆为政委；第二，整顿思想，进行“搞好革命团结”“自觉遵守纪律”等方面的教育；第三，加强军事训练，组织部队统一了队列、射击、投弹、刺杀等动作要领，实行了早操制度；第四，扩编部队设立招兵处，先后招募新兵200余人，由田英等人分别带领十几支宣传队，到祁门、休宁、至德、浮梁、景德镇等地的广大农村和城镇，采用各种形式，对群众进行国共合作、抗日救国的宣传。

春节期间，陈毅又专程从景德镇赶到瑶里，看望下山整编的部队指战员，召开边区游击队和地方党组织会议，传达党中央关于南方八省红军游击队改编为新四军的具体指示。另外，还召集了当地保长、甲长、地主、资本家和一些有声望的人士开会，宣传国共合作、共同抗日的道理，并邀请上层人士聚餐。

1938年2月，长期战斗在皖浙赣边区的红军在瑶里召开了抗日誓师大会，告别地方父老乡亲，启程开往歙县岩寺。此后，这支部队正式被编为国民革命军陆军新编第四军第一支队第二团第三营，不久，奔赴抗日前线。（题图为舍会山风景） （责任编辑：孔晓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