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萨的传承

廖建蓉

瓜迪奥拉出席巴萨队的新闻发布会。

滑动门机械地一开一关，命运随之悄然改变。1998年，格温妮斯·帕特洛主演的好莱坞电影《双面情人》让“滑动门”这个词变得流行。10年后，欧洲足坛迎来了类似的时刻。

2008年夏天，弗兰克·里杰卡尔德执教的西甲豪门巴塞罗那战绩糟糕，濒临崩盘。当时，巴萨连续两个赛季没拿到冠军，联赛排名第三，还在死敌皇马的主场伯纳乌蒙受羞辱：由于皇马已经提前锁定联赛冠军，赛前巴萨球员不得不列队向对手致敬。更糟的是在那场比赛中，巴萨以1比4的比分惨败，皇马球迷甚至嘲讽压力重重的巴萨俱乐部主席拉波尔塔，高唱“拉波尔塔，请留下！”

在场外，巴萨球星罗纳尔迪尼奥似乎只愿花更多时间逛夜总会，而不是为球队进球。球队纪律消失殆尽，小罗的体重超标、无心训练。赛后新闻发布会上，许多记者向主教练里杰卡尔德施压，要求他辞职。伯纳乌球迷的嘘声还在耳边回响，拉波尔塔已经决定解雇里杰卡尔德。

谁来替代他？在任何足球实用主义者看来，葡萄牙教练穆里尼奥是头号人选。一方面，穆里尼奥与巴萨颇有渊源，担任过前主帅罗布森和范加尔的助手。另一方面，穆里尼奥拥有耀眼履历，曾经带领波尔图赢得欧冠冠军，又在切尔西实现了英超两连冠。

然而，巴萨没有选择穆里尼奥，而是让B队巴萨竞技主帅瓜迪奥拉执教一线队。为了弄清楚巴萨为何做出这个改变足球运动的决定，人们必须深入挖掘巴萨的DNA，并充分理解被誉为“巴萨教父”的克鲁伊夫对俱乐部的影响。

克鲁伊夫在球员时代曾随巴萨赢得西甲联赛和西班牙国王杯冠军，退役后长期执教巴萨，率队连续四个赛季夺得西甲联赛冠军，1991-92赛季赢得了俱乐部历史上的第一座欧冠奖杯。1990年，克鲁伊夫让年仅19岁的瓜迪奥拉升入一线队，与劳德鲁普、科曼等世界级球星并肩作战。在瓜迪奥拉身上，克鲁伊夫看到了一种独特的品质。

西班牙记者卢·马丁说：“在加泰罗尼亚，我们喜欢两种类型的球员。普约尔和瓜迪奥拉是这两类球员的典型代表，一个敢拼敢抢、干劲十足，另一个更像球队的大脑，非常聪明。瓜迪奥拉理解克鲁伊夫想从他身上得到的一切。克鲁伊夫有两个孩子，一个是他的亲生儿子约尔迪，另一个就是瓜迪奥拉。”

克鲁伊夫本人也认同马丁的评价。虽然瓜迪奥拉在球员生涯的最后几年状态大幅下滑，但克鲁伊夫对他的执教能力很有信心。他回忆说：“瓜迪奥拉和我的父亲经常联系。我认为父亲有一种直觉，能够感觉到哪些人会成为优秀的教练。”

2007年，37岁的瓜迪奥拉在巴萨竞技队开始了教练生涯。他在球队的首次新闻发布会上说：“我曾经是一名球员，不过当教练，我得从零开始。”前一个赛季，巴萨竞技降入西班牙第四级别联赛，瓜迪奥拉上任后的首场季前友谊赛中，他们的对手是巴尼奥莱斯。比赛在一座很小的人造草坪球场上进行。瓜迪奥拉回忆说：“我一度觉得需要做出改变，因为球场太小了。但后来我想，如果球队能够在小球场上坚持传控并赢得胜利，那么我肯定能带领一群更好的球员，踢出更具观赏性的比赛。我在训练场向球员们详细讲述了我的理念。那是个重要的时刻，因为我是一位新教练，没有任何经验，也从来没有指导过大牌球员。我不得不证明自己。”

2007-08赛季前，瓜迪奥拉邀请另一支第四级别联赛球队吉罗纳的主帅托伦特加入了他的教练团队。随后十年间，托伦特一直担任瓜迪奥拉的助手，直到2018年被美职联球队纽约城FC任命为主教练。托伦特指出：“瓜迪奥拉就像一块海绵，擅长学习新鲜事物，同时很有威信，总是能够在每天的工作中说服球员。他让巴萨竞技变成了一支阵型紧凑的球队，也很好地将自己的想法传递给了球员。”

在巴萨竞技，瓜迪奥拉非常注重球员的纪律性和职业精神。他在每场比赛前，用视频分析对手，要求所有球员晚上11点前入睡，否则处以罚款。前巴萨竞技队长马克·巴里恩特说：“瓜迪奥拉有非常明确的界限，不允许任何球员做任何他认为不合适的事情。大家都必须遵守他制定的规则。”

时任巴萨体育总监的提克希奇·贝吉里斯坦也提到，瓜迪奥拉追求完美，“他对细节的重视简直令人难以置信。他太敬业了，就像对巴萨一线队那样执教巴萨竞技，照顾球员，关心球员的饮食、出行，甚至还会录制比赛视频。”

球迷展示巴萨队员玩偶。

在执教巴萨竞技的唯一赛季，瓜迪奥拉成功地将球队带回丙级联赛，也赢得了巴萨董事会成员，尤其是克鲁伊夫的支持。托伦特透露：“克鲁伊夫经常和他的妻子一起去看巴萨竞技的比赛。他不在意比赛结果，而是全程盯着瓜迪奥拉，观察他如何执教，如何与球员们交谈，以及他的肢体语言。”

在巴萨竞技的升级路上，瓜迪奥拉花了不少钱。这是因为他在赛季初承诺称，如果球队连续三场比赛赢球，他就会为所有球员购买午餐——2007-08赛季，巴萨竞技总共5次取得三连胜。到了赛季后半程，巴萨竞技还与一线队踢了一场内部友谊赛。前巴萨前锋古德约翰森说：“我从来没有像在那场比赛中那样疲于奔命地追着球跑。巴萨竞技的传控太棒了，我们几乎无法从对方脚下抢走皮球，很难给他们施加压力。”

对巴萨一线队来说，那是一场令人尴尬的比赛。罗纳尔迪尼奥在比赛开始短短10分钟后被换下，德科等其他球员的发挥也相当糟糕。由于巴萨竞技成功升级，在内部友谊赛中表现出色，瓜迪奥拉贏得了俱乐部董事会的更多信任。2004-2010年曾担任巴萨财务主管的萨维尔·马丁回忆说：“大家都知道俱乐部遇到了一堆问题。小罗每天晚上狂欢，直到凌晨2点才结束。怎样才能扭转局面？我们需要一位纪律严明的将军。”

马丁透露：“谁是世界上最伟大的将军？穆里尼奥，对吧？考虑到我们所面临的问题，穆里尼奥似乎是最佳人选，但他与巴萨的DNA不兼容。巴萨的DNA包含多个方面，比赛方式就是其中之一。我们从克鲁伊夫那里继承了这些传统，而瓜迪奥拉是克鲁伊夫的得意门生。当然，由于穆里尼奥曾经赢得欧冠冠军，俱乐部内部确实存在争论。但拉波尔塔认为我们不能走穆里尼奥的路。穆里尼奥是一位擅长打反击的防守型教练，不符合我们的比赛风格。另外，他也不是一个真正的绅士，在球场上的许多行为不得体。董事会的很多成员支持穆里尼奥，于是拉波尔塔跑去问克鲁伊夫：‘您觉得瓜迪奥拉准备好了吗？克鲁伊夫给出了肯定的答案。既然克鲁伊夫点了头，俱乐部自然就选择了瓜迪奥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