切尔西的断桥噩梦

颜强

不论杯赛还是联赛，不论主场还是客场，阿根廷人波切蒂诺都知道，等待他的肯定会有来自本队球迷的嘘声。他的上任就是一种原罪，因为他曾经是托特纳姆热刺主教练。切尔西与热刺之间的情仇，不像北伦敦德比那样有百年积怨，然而过去这二十多年，切尔西和热刺之间的彼此相厌相恨，一点不比北伦敦淡。

切尔西在阿布石油卢布的支撑下，首先顶翻的就是托特纳姆热刺伦敦第二俱乐部的位子。之后切尔西一路上扬，前后邀约了世界足坛一个个声名显赫的名帅，穆里尼奥、安切洛蒂、孔蒂、图赫尔赢得了俱乐部能赢得的所有荣誉，包括英超、欧冠、世俱杯。

成绩稍有起伏，就会毫不犹豫地斩落一位位王者。切尔西的主色是深蓝，阿布拉莫维奇的决策风格也有着深蓝的沉静冷峻乃至冷酷。无论如何，一年至少一冠的辉煌战绩始终伴随着阿布掌握斯坦福桥的二十年。

直到地缘政治格局改变，战争爆发，阿布在英资产全被冻结，不得不委托出售切尔西俱乐部。2022年春天出售切尔西之前，因为政治立场对立，阿布已经有3年多时间没去过英国，对切尔西只能遥控管理。

先到先得的美国风险投资商人粉墨登场。托德·博利和埃格巴利用了25亿英镑+20亿英镑的成本，接过阿布这顶带血的头盔，25亿英镑是俱乐部售价，之后20亿英镑是对未来新建主场的承诺成本。切尔西政治危机消除，英美一家，至少在主流价值观上冲突不复存在。但谁能想到，这是一场资本噩梦的开始。

阿布掌控切尔西的20年，所有的噩梦都只发生在主教练身上，因为成绩压力太大，连输两场就可能下课。除此之外，这个俱乐部的球迷始终生活在美梦当中。美国资本进场后，气势磅礴，但真正到了管理俱乐部层面上，各种曾经牢固的关联断裂：新东家清除掉所有决策层和管理层实权人物，前主席美国律师巴克、前执行董事阿布的长年助理格拉斯诺夫卡娅和前足球总监门神切赫纷纷出局。荒唐的是在推翻固有架构之前，美国人没有做任何重建准备。

碍眼的老臣子都走了，俱乐部的运营却是不可间断的。没有交接缓冲期，博利自己走马上任，以大股东身份亲自担任足球总监，来实际操作转会等俱乐部核心事务。

我的英国同行曾嘲讽过：“博利像是足球经理游戏的新玩家，一上手就事事尝试……”他玩得不亦乐乎，在转会市场上豪横傲慢，不断打破旧秩序，同时还在寻找欧洲足球领域内他认定的“规则漏洞”。3个转会窗口，切尔西购进了差不多两支一队阵容，投资超过10亿英镑。亏得2023夏窗，沙特职业联赛也在疯狂砸钱，切尔西抛售了一些旧臣，换取转会收入。否则，这家俱乐部在美国资本收购后两年，净亏损数额会超过5亿英镑。

按照英超的俱乐部财务政策，切尔西这一套玩法肯定会遭到罚分等严厉处罚。因为同一时间，切尔西成绩不断崩塌——2021年是欧冠冠军，博利掌权后，迅速滑向英超中游，若非杯赛有所成就，会连年无缘欧冠。商业和市场运营上，俱乐部收入并没有因为美国资本控股而进步，2023-24赛季开始，连胸前赞助商广告都出现了连续3轮联赛的空白。

美国资本蔑视欧洲足球传统，将自己傲慢、自负和颟顸的弊病暴露无遗，直接后果就是球场上节节败退。见人就买、买人必签长约的作法，不断破坏球迷对球队的亲近感。选帅重建过程中，解雇功勋教练图赫尔本就不得人心，起用波特又没保持充分耐心，再用波切蒂诺更陷入“切尔西vs热刺”的历史情仇。美国资本在两年时间内，将职业体育运营中可能犯的每一个错误都犯了不止一次。于是，被不断打脸，成为世界足球胡乱运营的笑柄，也就毫不奇怪了。

这是资本的罪孽吗？绝对不是，这更是一种文化认知上的错误。无自知之明，以藐视之态，去挑战一个全新的文化领域，斯坦福如今只有一座“斷”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