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的仪式（组诗）

黄明海

笔名茝卿，广西南宁人。桂林文学院首届中青年作家高研班学员。有作品发表于《光明日报》《中华辞赋》《文学报》《诗潮》《广西文学》《南方文学》等。

秋 辞

我获得过很多秋日，获得过其中的

大部分色彩。在秋所管辖的时空里

告别和果子熟了、落在地上一样自然

我永远无法模拟，第一次遇到的秋凉

如同一片叶子不会坠落两次，在秋天

什么都是慎重的，连细小的爱也要收藏很久

如此细小，却也被时节放大，但爱就是告别

是刚结在桂花树上，便被吹落的蕊

我路过一棵树，是一位故人生前种下的

很多年过去了，它早已被很多人经过

就像从前，我们遇见最终却告别

而枝叶不休，夜晚反复覆盖

我开始研究一个夜，研究夜晚

如何把光明揽入怀中

我消瘦的过往，你如何经得住这一个秋

黄叶堆砌，触之即溃。远方善于总结告别

站着的土地便是一篇序言。此时，我更应该

嫉妒文字，因为人世间所有的悲欢离合

它都能及时抵达，并拥抱所有方向的风

城市默行

揣着不同的心情

两晚都散步在同一条路线

没有意外，整个夜晚都在和自己说话

我早已习惯了，如同秋凉吹醒桂花

街灯昏黄，心思细腻到不可辨识

在这场不长的散步里，是有好处的

它能产生足够的嚼头，而那些

静的事物，也有更长的凝视

普陀路一侧，多年前常去的超市关掉了

今晚，它掛起了新的招牌，像一位老朋友

死而复生。我走近它时，过去的风扑面而来

不再指望这里生活了，结痂却被掀开

与秋天、与力有不逮有关的一切

桂花香了一座城市，千百年的勾兑

也没有冲淡多少。喧嚣中，我把自己投入黑暗

在隐痛中清醒，在给别人的酣睡创造梦境

晚间仪式

散步，散到所有的桂花都落下

这个夜晚，悲伤都将被忽略

寒凉来了又走，我已不再完好

流动摊贩罗列在路边，吮吸着

每一寸街灯。顾客们在烧烤摊旁

喝着啤酒，我举起中药与他们碰杯

那一刻，满眼都是有隐疾的人

“人好像比往年少了”

一对从身旁走过的夫妻说

是的，招租的门面可以做证：

从一条街到一条巷，这些脸

如星辰闪烁，时明时暗

最终熄灭，成为余烬

深秋里，时常想起丢失的衬衫

不痛，也不痒。只是想起时

心就没那么充盈了。月光正好

缺了一角，对应着遗憾的部分

归途中，摊贩们被驱赶着，往村子扎去

食物撒落一地。风正好吹起，桂花

落在情人的肩头、食客的碗中、小贩

的惶恐里，也落在城市边缘

这处刚豁开的口子上

芬芳盛大，竞相强加于我

走向荒芜

路灯只照到这里

黑夜被分割成两半

这是下雨的一个晚上

城市边缘再次潮湿

我独自撑着伞向荒芜走去

这被雨水雕琢的夜晚

云雾令空气现出原形

黢黑挤满了上下和左右

月光，作为夜的逃生口

是希望，也是绝望

向更高处望去时

我知道，眼睛隶属于宇宙

只有肉身，受降于这混沌

永夜里，祖先的足迹

不知何时，来到了脚下

我步履沉重，装着一整个

冬季的雨水趔趄而行

水气遮住了所有的标识

我代表人类最先迷路

把可循的悲喜当作归途

（编辑 吴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