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人导演分享科幻短片《完美的死法》创作历程

冯刚

7个奖项、2个提名、3个入围……一部新人自编自导的科幻短片，为何会获得东京国际短片节、多伦多独立短片节、巴黎短片节等多个国内外知名影视节展奖项？

近期在B站上线的科幻短片《完美的死法》获得网友广泛关注，截至3月8日，该片播放量96.6万。短片由独立创作者孙兴盛（B站账号@孙熙然，下文称为“孙熙然”）自编自导，并由他负责了大量后期剪辑工作。全片用14分钟的时间讲述生活在2071年的画家江枫痴迷于在虚拟世界寻找“完美的死法”，却在死亡威胁真正来临时感悟生与死真谛的故事。

回顾短片制作过程，孙熙然称，这是在实现一个“不切实际的梦想”，“当时处于新冠肺炎疫情防控期，影视行业面临寒冬，创作这部短片的初衷是希望大家不要‘丧。影片通过对生与死的探讨，以一种比较克制的方式，传达希望和力量。片中出现的虚拟交互技术等完全基于我个人的兴趣爱好。”

创作过程比作品更“科幻”

对于不少B站网友来说，他们对这部短片创作过程的了解要早于对作品本身。2022年12月，孙熙然在B站发布了名为《普通人花多少钱能拍一部科幻片》的视频作品，详细记录了《完美的死法》从剧本创作到筹集资金，再到后期特效制作及剪辑的全过程。随后，他又陆续发布了作品海外获奖经历，以及参加各电影节展的见闻，并于今年1月初，在B站正式发布了这部短片作品。

谈及为何上传短片拍摄过程，孙熙然表示，“《完美的死法》创作历时两年，在此过程中，我积累了宝贵的创作经验，作品完成拍摄后，我希望能够将自己努力的过程记录下来，留个纪念。与此同时，我也希望这段经历可以对其他年轻人有所帮助，于是将短片拍摄过程上传到了B站。没想到收获了大量关注，网友的支持和点评也给了我继续创作的动力。”

在B站，孙熙然的“科幻创作记录”合集播放量超过500万。有网友留言，这部科幻短片的创作过程，比作品本身更“科幻”。

2021年2月，孙熙然正式开始筹备工作。剧本创作阶段，孙熙然曾更换多个故事设定，直到2021年3月，他在与朋友聊天时提到了“如果有选择的话，你想怎么死”这个话题，最终构思出了目前的剧本。

剧本完成后，作为一名独立创作者，孙熙然迎来了更为漫长的筹备期。首先要解决的就是拍摄资金问题。孙熙然回忆，首笔资金来自他回母校厦门大学参加百年校庆时，一位学长的慷慨解囊。当时，学长听到他在没有工作的情况下，还要拍科幻片，便直接询问他“需要多少钱”？在收到学长8万元的前期启动资金后，孙熙然忽然意识到，或许梦想真的可以实现。

两个月后，主创团队集结，包括被孙熙然创作热情感染的摄影师朋友，做灯光师的前辈，以及孙熙然通过社交平台建立联系，最终被其作品打动的作曲家薄彩生等。

为了节约成本，孙熙然在北京、河北三河等地考察了大量摄影棚，一边寻找合适的拍摄场地，一边死磕价格。为了省钱，他亲自手绘招募演员的海报。随着道具制作、场景搭建完成，演职人员各就各位，2021年7月10日，影片正式开机。

6天后，剧组完成了所有拍摄。虽然时间很短，但是过程一波三折。影片开机后，孙熙然发现每天都会面临大量琐碎问题，比如，夜间拍摄时，演员头盔镜面的反光问题、演员呼吸导致的头盔镜面起雾问题，以及由于棚内温度过高，演员需要反复补妆的问题……这也导致剧组拍摄进度远低于预期，摄影棚租期的最后一天，剧组疯狂赶拍，其中还包括一场非常重要的水下场景拍摄。好在大家通力配合，“奇迹”般完成了任务。

外景拍摄阶段，剧组刚开拍就迎来了连续三天的阴雨天气，看着通告单上“阳光明媚的沙滩”，孙熙然不得不叫停所有拍摄工作。因对突发状况及细节考虑不周，剧组预算严重超支。在复盘整个拍摄过程时，孙熙然笑称，“从未想过光剧组盒饭的开销就要5000多元。”

资金告急，而此时，还有后期剪辑、声效、配乐、特效、调色、包装等一系列工作在等着孙熙然。在和两位好友借了8万元后，孙熙然自学剪辑，开始后期制作。其间，他也曾因为接踵而至的困难，进入了情绪“低谷期”。直到2022年春节后，他才重新调整心态，开始搭建后期特效团队。此时，薄彩生的曲子也已创作完成，特效和音效工作开始同时推进。在统筹短片后期工作的同时，孙熙然还努力撰写剧本，还清了全部借款。

2023年1月，随着《完美的死法》成片，孙熙然也给出了“普通人花多少钱能拍一部科幻片”这一问题的答案：18万元，能够拍摄一部15分钟以内、无大场面的软科幻小短片，其中不包含创作者的时间成本和人情成本。

一张递给影视行业的名片

创作之初，孙熙然就“野心勃勃”和团队伙伴们强调，希望通过这部作品与全球创作者同场竞技。对孙熙然而言，《完美的死法》是“一张递给影视行业的名片”。一方面，他希望让更多人看到这部作品，让更多人知道，中国也有年轻导演在创作科幻作品，而且做得还不错；另一方面，他希望更多国内影视从业者能够关注到这部作品，从而获得更多接触影视行业和影视项目的机会。

完成中英文字幕制作、海报设计等工作后，《完美的死法》开始了“海投”之旅。孙熙然分析了全球各大影视节展的报名要求和评奖倾向，最终选择了包括东京国际短片节在内的20个设立有科幻单元且具有一定含金量的电影节。两周后，孙熙然开始陆续收到获奖消息，东京国际短片节一月最佳科幻片、多伦多独立短片节最佳科幻片、巴黎短片节最佳科幻片……直到今年2月，仍有不少影视节展邀请其参展。

当被问及作品如果没有获奖怎么办？孙熙然坦称，还是会将它上传到B站，“哪怕能对当下年轻人产生一些影响，也算我们没白忙活。”

如今孙熙然的目标已经超额完成。短片不仅获得多个国内外奖项，在B站，也获得网友的高度评价，网友还称赞整个创作过程很“燃”，并津津乐道于其强大的“朋友圈”和他对梦想的坚持。

在创作过程中，孙熙然获得了大量专业人士，甚至被观众视为行业“大神”级别人士的支持。作曲家薄彩生有着游戏配乐《大王不高兴》、《影之刃》系列，动画配乐《四海鲸骑第二季》《百妖谱》等代表作品；攝影师是孙熙然的好友，不仅请年假免费帮他，还为他推荐了电影《三体》的摄影进行后续拍摄；后期特效团队的组建获得了北京电影学院一位朋友的帮助，他曾参与电影《流浪地球》的创作。

孙熙然坚持梦想的执着与勇气是能够聚集志同道合“朋友圈”的重要原因。2015年，还是厦门大学广告专业大四学生的孙熙然，邀请校内同学共同完成了一部名为《厦至45.8℃》的歌舞电影，收获了多个国内青年影视节的奖项。走出校园后，他加入某知名电商平台，成为企业管培生，但心中的影视创作梦想却从未磨灭。

2016年，“裸辞”的孙熙然开始尝试漫画剧本创作，并为某读书品牌拍摄短视频作品，后又签约网络剧公司成为一名签约导演，先后从事文学策划、导演助理、执行导演等工作，系统掌握了影视拍摄流程。漫画、短视频、网络剧拍摄经验的积累，对孙熙然的短剧创作有着很大帮助。后来，受疫情等多重因素影响，该影视公司结束运营，孙熙然在离开公司后开始尝试独立创作。

孙熙然表示，创作《完美的死法》让他获益良多。首先是了解了科幻电影中UI设计的重要性，“科幻电影特效要求较高，后期制作工作量巨大，未来如果再创作科幻题材作品，我会学习郭帆导演创作《流浪地球》时的做法，建立强大的UI团队解决这一问题；也可以尝试虚拟拍摄和其他拍摄方式，摸索出具有自己风格的创作模式。”

另外，他感慨此次创作最大的收获就是学会了怎样面对拒绝和质疑。《完美的死法》后期制作用了一年半时间，按照常规流程大概3个月就能结束。除了资金问题，心态变化是最主要的原因。“一名合格的创作者，除了拥有统筹能力和创作能力，还要有别人说你不行，自己仍能‘站起来的心理素质，只有这样才能够坚持创作，实现自己的梦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