抢做当家人

文/陈云霞

偶然刷到一个视频：一对老人来到店里，老奶奶挑选鞋子时，满头银发的老爷爷从背后给她戴上婚纱头花，笑呵呵地手捧一束鲜花，说：“老婆子，感谢你陪伴了我这么多年！”原来，这天是他们结婚五十周年的纪念日。

视频中这温馨的一幕也拨动了我的心弦，使我不由想起了我的爷爷和奶奶。爷爷是大米厂的工人，老实得出了名，在厂里干的活比别人都多。奶奶是个农村妇女，能干又精明，她嫁过来后，别人都说女强男弱，肯定矛盾多。可事实上，家里遇到大事，奶奶就会说：“当家的，你说咋办？我听你的。”她从不欺负爷爷是个老实人，而是处处尊重和信任他。

爷爷在工厂时，奶奶家里家外地忙碌，一个人干几个人的活。爷爷半个月才回来一次，他到家的第一件事就是扛起锄头，下地干活。他不会甜言蜜语，只知道他多干一点，奶奶就会少辛苦一些。

晚间，他从田间地头回来，奶奶就会摆上他最爱吃的油爆青椒、玉米饼子。爷爷一天的劳累都在这热气腾腾的饭菜中消融了，只留下温暖的慰藉。

爷爷爱打瞌睡。有时，大家在一起说话，他就响起了鼾声。听说有次爷爷在厂里碾米时打瞌睡，差点摔倒，他再去上班时，奶奶就塞给他一包豆子，说：“你要是来瞌睡了，就嚼几颗，提提神。”那时，她总是担心，爷爷会不会又犯困摔倒、会不会受伤。直到爷爷平安回来，她的心才落了地。

时光流逝，他们度过了最难的日子，五个孩子也慢慢成年，爷爷和奶奶却迎来了最大也最难的一次抉择——让谁去顶替爷爷的工作。手心手背都是肉，让哪一个去都会伤害其他几个孩子。

奶奶拍着桌子说：“让老二去！”老二性格沉稳，最适合这份工作。爷爷跟奶奶想的一样，但他还是忍不住问：“你急什么，不让我当家了？”奶奶笑着说：“从小他们就怨我管教严，现在也不怕他们再怨我多一点，总不能让孩子们也来怨你。”爷爷憨笑，原来奶奶并不是无视他，而是在孩子们面前维护他。

唇齿之间也有相碰的时候，偶尔，奶奶因为琐碎的家事发脾气，爷爷总是笑呵呵的，奶奶像一拳打在空气上，连个接招的人都没有。奶奶与村里老姐妹闲聊，谈及爷爷，她便佯装生气地说：“他就像木头人。”可细看，就会发现她眉眼里都含着笑。

奶奶六十多岁时得了中风，爷爷在医院寸步不离地陪着奶奶。奶奶有一只手不灵便，爷爷便给她穿衣、梳头。晚上，他不回家睡，就挤在奶奶病床的另一头。那天黄昏，我下班去看望奶奶，爷爷蹲在盆子前，一边给奶奶洗脚，一边问：“烫不烫？”屋里氤氲着中药的气味。奶奶歪斜的嘴角吐出两个字：“不烫。”

爷爷用毛巾撩起热水，擦洗奶奶的膝盖，呢喃着：“快好吧，好了咱们就回家去，我到哪儿都离不开你呀！”黄昏，夕阳的余晖照在爷爷银白的头发上，照在奶奶含笑的脸上，分外温馨。

爷爷奶奶从来不说爱，却彼此温暖体贴着走过了一生。都说时光很短，短到一朝白头，爱却很长，长得万物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