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下载

“精芬”非冷漠

2024-03-26沈佳瑶

大学生 2024年3期
关键词:社恐组员边界

沈佳瑶

“精神芬兰人”聚集地

“边界感”一词的由来并不算太久,它是在愈加精细化的社会分工下诞生的,是当代社会青年对理想社交图景的描绘。年轻人不希望他人强行侵入自己的世界、干涉自己的事务,也不会把自己的意愿强加给他人。在这一共识下,豆瓣“日常注重边界感”小组诞生了。

创立于2020年11月的边界感小组,现已汇聚了12万名“精芬”。“精芬”是注重边界感的代名词,也是“精神芬兰人”的简称,泛指那些像芬兰人一样不爱社交又极度注重个人空间的人。他们在这个小组内求助、讨论如何维持边界感,并努力寻找边界感的社会价值。

小组创立之初,小组组长和管理员的期待就是:组内发帖的人都知道如何有秩序、高质量地发帖,既不冒犯他人,也不窒闭自己。毕竟,大家都是注重边界感的人,自然也会懂得有边界感地发言。

“精芬”的焦灼

对于小组内的“精芬”而言,他们之间最强的情感共鸣其实并不在“边界感的建构”上,而是他人对边界感的“鄙夷”。

“今天终于发疯了一回!”这是一位“精芬”在自己发布的帖子中的呐喊。作为一个从小被父母“包围”着的人,她再也忍受不了这种“时刻被打扰”的恐慌感和无力感。没有自己的房间、被随意翻看的信件、接连不断的电话、被规划好的人生道路从地理边界到个人隐私边界再到日程边界,似乎“边界感”包含的几乎所有“Buff”都叠满了。

在没有边界感的环境中成长起来的她,患上了心理疾病。更让她无法接受的是,当她想要对这些冒犯说不的时候,身边总有一些人站出来指责她“没心没肺”“装作高人一等”。在不断地打压下,她发现自己已经失去了自我意识。在帖子末尾,她写下了自己的现状:“做实验时,我总害怕被人打断,怕他告诉我应该怎样,不该怎样。所以,我会控制不住地每隔几分钟就朝门口看一眼。”

用“社恐”掩护“精芬”

有这种焦灼的人不在少数,父母作为个人亲密关系中必不可少的一环,往往也是令“精芬”最头疼的问题。他们被期待应该要达到父母的预期,被赞赏应拥有亲密无间的亲子关系。但越是如此,始终被“人情”捆绑着的“精芬”就越害怕被贴上不道德标签。仿佛拒绝他人过度的“热切关怀”便等同于违背良俗。

如果建立边界太过辛苦,那么构筑壁垒的捷径就会出现。

为了不被那些道德标签困扰,部分“精芬”开始小心翼翼地“维护”这份黏稠的情感。他们给一些爱蹭吃蹭喝的朋友发送虚拟定位以防止她找上门,通过谎称自己是学渣来回避陌生人的学历逼问。有些在精神上极度依赖孩子的父母,让“精芬”产生了聊天恐惧,他们居然把目光放在了AI身上,在群组里分享自己用GPT这类对话式机器人,模拟日常与父母的可能对话场景。诸如向GPT提问:“今天吃了什么”“上次的相亲对象怎么样了”之类的常见问题,得到AI的答案后,毫不费力地粘贴复制就足以应付父母了。在小组中,我还看到有几个具备编程技能的“精芬”,甚至已经商量起要编写一个新的代码,以实现更智能的全自动回复功能。这种种做法,在回避他人的同时也给了自己一点心理安慰,让一段段边界模糊的关系看上去还算体面。

还有一些组员打出的掩护是“社恐”。许许多多生活在城市里的“精芬”在精细化的社会分工结构下变得愈加独立自主。智能服务取代了许多人情往来,“无用社交”和“面子负债”逐渐被年轻人抛弃。一位组员用一句“我有社恐,就不了吧”,低成本回绝掉一切让自己感到不适的邀约。“社恐”这个身份在有意或无意中成为“精芬”捍卫边界的盾牌。

“隐居之地”

有趣的是,在“日常注重边界感”小组的关联小组里,我还发现了一个“隐居之地”小组。一些疲于处理人际关系的“精芬”,对隐居有了兴趣。

“隐居之地”小组内已经有了5万多名小隐士,他们寻求一处清净,渴望在大自然中日落而息,欣羡简单朴素的人际往来。隐居对于“精芬”来说似乎并不习惯。一位组员发帖说,即便在山里也有爱问“高考考了多少分”的村民,也有自称是登山想借宿的游客,甚至还要因为蔬菜被鸡啄食而与邻居交涉。零星地去隐居的人也只是浅尝辄止,越来越多的隐居真相在小组之间传播开。本就对自然谈不上热爱的“精芬”,对隐居的热情也在渐渐消散。

很快大家都发现,这些办法终究不是长久之计,心里的焦虑依然无法根治。

捍卫边界

在提醒别人注重边界以及尊重他人边界方面,小组成员通过一致努力,整理出了注重边界感的几大要素:1.说话留三分,不要没下限地持续追问。2.别人拒绝了多次的事情就不要撲上去帮忙了。3.收好自己的东西,不要乱碰别人的东西。4.不要窥视别人的隐私,包括但不限于微博小号、手机屏幕等。这种对黏稠、无用、错误的人际关系及时取舍与调整是一次人生秩序的调整,是“精芬”们从人际关系网中找寻到的自由呼吸的空间。

但“精芬”们也意识到自由自在地做自己,并不意味着无序扩张自己的世界,甚至成为要让他人迁就的“精致利己主义”者。小组内明确不欢迎那些因边界感太强,反而扰乱了社会秩序的人。比如有人在图书馆拒绝别人坐在自己身边。在教室自习时,会要求使用电脑的同学打字最好能静音。还有的人在食堂吃饭时,拒绝拼桌这些过分敏感者,在组员看来,都属于“伪‘精芬”。组员们已经越来越清晰地认识到,边界的存在首先应是善意的,并不单纯只是悦己,而更是一种社会交往境界的深入。正如组长在创立小组之初就曾指出的,他最想实现的其实就是一种秩序感:人们各就各位,各安其分。

拥有边界,不等于冷漠

拥有边界感,并不代表冷漠,也不代表不爱社交。一位从隐居的山上重新回到城市里的“精芬”在小组中分享,在经历了两个极端之后,他才真正意识到,自己所要摒弃的并非是所有的社交,而是没有分寸感、不健康、不相互尊重的社交。“精芬”珍视的,是在拥有健康的边界后继续发展的关系和情谊。只有在摸索之后确认了这段关系的边界,才不致心生嫌隙或者做出冒犯对方的事情,也不至于造成不可挽回的损失。

在互联网上,越来越多的“精芬”渐渐摸索出适合数字原住民的更细化、更秩序化的社交关系。例如主打精准陪伴的“XX搭子”,就是一种比知心老友更简化、更高效的社交。“同担”则是来自日本的流行语,意为拒绝同好,例如喜欢一个偶像到有“占有欲”的程度,甚至不愿和人讨论,它强调的是一种排他性。通过网络大数据和各种标签,比如MBTI性格测试、微博超话打卡等,年轻人重新搭建起自己的社交网。在这个社交网中,大家不在乎物理距离,只在乎心灵契合度。边界成为了对自我和关系的共同保障。健康的边界使得双方在保持独立的情况下,又彼此健康地依赖。

责任编辑:刁雅琴

猜你喜欢

社恐组员边界
你也“社恐”吗?
瘦 身
校园社恐人的real one day
“社恐”:再想想,你真的要躺平吗
你的不开心,让园艺温柔治愈
拓展阅读的边界
论中立的帮助行为之可罚边界
小组落幕
还是不错的
成长加油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