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滑雪起源地乘上这趟开往雪国的列车

秦九

二十年前，李娟在自己的散文集《我的阿勒泰》中写道：“我所了解的这片土地，是一片绝大部分才刚刚开始承载人的活动的广袤大地。在这里，泥土还不熟悉粮食，道路还不熟悉脚印，水不熟悉井，火不熟悉煤。”时过经年，随着这本散文集因影视化的浪潮而再度受到广泛关注，阿勒泰市，这个位于祖国北疆之北的城市，也终于向人们揭开了神秘的面纱。

正如李娟书中所写，阿勒泰是一座古老又年轻的城市。古老在于久远的历史留存，这里早在上万年前就有人类活动的痕迹，见证了多民族文化融合的变迁；年轻又在于，作为现代化城市的阿勒泰，才刚刚迈出向外探寻、延展的脚步。

金山银水中国版图上的特殊存在

“阿勒泰”的名字源于其背靠的阿尔泰山，史书称之为“金微山”“金山”，因山中蕴藏黄金而得名。阿勒泰的建城史最早可追溯到西汉。秦末汉初时，当时的阿勒泰地区在匈奴日逐王的统治下，经常侵扰西汉边境，阻断丝绸贸易及使者交通。公元前60年，汉宣帝团结西域各国征服匈奴，日逐王降汉，汉王朝在此建立西域都护府。从此，蒙古高原西部的阿勒泰也随之归入中国版图。

汉代丝绸之路分为南北两道，其中北道便经过阿勒泰。通过这条贸易路线，阿勒泰很快成为了东西方贸易和文化交流的重要枢纽。这一时期，阿勒泰的经济得到了快速发展，同時多民族文化交融也在此悄然发生。

到了唐朝，中央政府在西域设置安西大都护府，阿勒泰属瑶池、昆陵都督府管辖。从历史记载看，唐代不断加强对西域的统治，曾派大将程咬金、樊梨花等驻守阿勒泰一带。宋辽金时期，尽管战乱频繁，但阿勒泰始终隶属于中原王朝；再到清朝前中期，阿勒泰地区成为蒙古部落的重要领地，受乌里雅苏台将军治下的科布多管辖。

科布多统辖区域极广，西接塔尔巴哈台（今塔城市），南抵乌鲁木齐，北临唐努乌梁海（今图瓦共和国），东部毗连漠北蒙古诸部，地广人稀，水草丰茂。后来，塔城的哈萨克人越来越多，他们纷纷涌入阿勒泰，与当地的蒙古人时常因为牧地问题产生矛盾，于是，科布多参赞大臣要求塔尔巴哈台参赞大臣管理境内居民，后者表示爱莫能助，官司打到中央政府，清廷派当时的伊犁将军长庚亲自来勘察，他在处理借地问题的同时，意识到阿勒泰的重要战略位置，主张将科布多与阿勒泰分而治之。1906年，科布多与阿勒泰实现分治，直到1919年，阿勒泰都是独立的地区，直接隶属于中央政府管辖。

然而，作为我国西北边防要塞，阿勒泰受到多方窥伺觊觎，加上连着五六任长官都不是有才之辈，阿勒泰的边防每况愈下，1913年，当时的外蒙古军队攻陷了科布多后，一再攻打阿勒泰。1915年，时任的阿尔泰办事长官鉴于形势危急，呈请中央政府将阿勒泰划归新疆管辖；1919年，北京政府批电回复，将阿勒泰改区为道，划入新疆辖区，至此，阿勒泰正式成为新疆的一部分。在阿勒泰与新疆政府的全力戍卫下，阿勒泰的领土得以保全，这里也因此成为现今唯一在中国版图上的清朝外蒙古属地。

时至今日，阿勒泰境内还保留有岩画石刻、切木尔切克古墓群和草原石人等历史遗迹，有石器时代的遗存，也有汉唐时期的遗址。同时，阿勒泰还是中国北方的文化宝库，有着浓郁的民族文化烙印。无论是为数众多的多民族节庆活动，还是保留完好的蒙古族传统乐器、音乐及民俗文化，都能在这里找到对应。可以想象，几千年来，这片土地曾经发生过多少荡气回肠的传奇故事，才最终造就了今日的阿勒泰。

人类滑雪起源地滑雪人自己的麦加城

2022年，第二十四届冬季奥林匹克运动会在北京举办。滑雪一直都是冬奥会中最传统的运动项目之一，但很多人不知道的是，这项有着上万年历史的古老运动，其起源地正是阿勒泰。

根据考古研究发现，至少在数千年前，生活在欧洲北部和亚洲中部的人类就已经开始从事滑雪活动。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滑雪被认为起源于斯堪的纳维亚地区，英语单词“Ski”，起源于古挪威的“Skith”一词，并且在斯堪的纳维亚发现的石刻表明，大约在4000年前的石器时代，当地人就已经开始使用滑雪板，挪威因此一度被学界认为是滑雪的起源地。这一认知一直持续到2005年，一位新疆农民在新疆阿勒泰地区的敦德布拉克，发现了关于滑雪岩画的洞穴——考古学家推测其为公元前1万～3万年的旧石器时代晚期，早于北欧地区历史上，阿勒泰地区曾是蒙古部落的重要领地，直到近代才划分归新疆管理，其也由此成为现今中国版图上的特殊存在。的遗迹。至此，滑雪起源地也从挪威移至中国。

上万年前，一群阿勒泰先民就手持木杖、背挎弓箭、脚踩毛皮滑雪板，于高山雪原驰骋，在他们身旁或前方，是拼命逃窜的野牛、野马、麋鹿……这一切的起源就在距离阿勒泰市区三四十公里的汗德尕特蒙古族乡。在当地的民俗文化陈列馆大门正前方，摆放着一块“敦德布拉克滑雪狩猎岩绘画”模型，下方岩绘画概况写着：“《山海经》曰：‘有钉灵之国，其民从膝下有毛马蹄善走。”这是对国内滑雪最早的文字记载。

其实，阿勒泰被发现为人类滑雪的发源地并非偶然。20世纪90年代，中国第一位滑雪冠军、中国滑雪协会原秘书长单兆鉴在阿勒泰发现了当地人用动物毛皮自制的滑雪工具，这种原始的滑雪工具引起了他极大的兴趣，他在自己所著的《怎样练习滑雪》一书中首次提出猜测：“滑雪的发祥地可能在中国阿勒泰地区。”这一猜测推动了我国对阿勒泰滑雪历史探索的研究，为后来敦德布拉克洞穴岩画的发现埋下伏笔。

2006年，中国滑雪协会等部门专家、学者面向世界发布《中国新疆阿勒泰地区是世界滑雪最早的起源地》的阿勒泰宣言。同年12月15日，人民大会堂内举办了“中国·新疆·阿勒泰是人类滑雪最早起源地”新闻发布会，宣布“阿勒泰是人类滑雪最早起源地”。2015年，来自挪威、瑞典、芬兰、美国、奥地利等18个国家和地区的30余位滑雪历史研究专家、学者联名发表《阿勒泰宣言》，就“中国新疆阿勒泰是世界上最重要的古老滑雪地域”达成共识。2018年，阿勒泰正式成为“中国雪都”。

阿勒泰冬长夏短，降雪量极大，这样的气候让滑雪成为当地先民必不可少的一项生存技能。时至今日，当地居民还保留着利用松木和马腿毛皮，手工制作古老“毛皮滑雪板”的传统工艺，并热衷于原始的毛皮滑雪运动。同时，成为公认的人类滑雪起源地之后，推廣当地滑雪文化、发展冬季旅游和冰雪产业，成为阿勒泰市发展的首要目标。

就滑雪文化和资源而言，和其他地区的滑雪场相比，阿勒泰具有得天独厚的滑雪条件。境内的阿尔泰山山脉地处世界滑雪黄金维度45度。冰雪文化历史悠久，底蕴深厚，雪资源有雪质优、雪量大、雪期长的三大特点。更由于早期的闭塞，使阿勒泰至今保留着最原始的野雪资源，这是其他地区滑雪场所没有的优势。

目前，阿勒泰地区有三大专业滑雪场，分别是位于阿勒泰市市区的将军山国际滑雪度假区、位于可可托海世界地质公园内的可可托海国际滑雪度假区，以及位于喀纳斯景区禾木乡的吉克普林国际滑雪度假区。三大滑雪场各有侧重，将军山雪场在市区内，交通最方便，雪道丰富，道内可玩性最强，但没有野雪；可可托海雪场兼顾道内和野雪，适合新人体验“道外粉雪”；禾木雪场则是阿勒泰地区内最适合滑野雪的雪场，2022年刚修建完成，可以预约到海拔2800米的山顶上体验无痕粉雪，或者离开雪场，体验骑马滑雪。无论是滑雪新人、爱好者还是专业选手，都能在阿勒泰找到最适合自己的雪场。

相信假以时日，阿勒泰完全有潜力成为世界滑雪的“麦加圣地”。

穿越群山现实版雪国列车

翻开名著《雪国》，第一句便是“穿过县界长长的隧道，便是雪国。夜空下一片白茫茫。火车在信号所前停了下来。”

这句家喻户晓的开篇，是几乎所有人对《雪国》的第一印象。谁也没想到，这一幕经典场景会在遥远的阿勒泰得到复刻。全程908公里，旅时11小时40分，这就是今年在网络上爆火的“中国雪都·阿勒泰号”旅游列车，夕发朝至，每日开行，全列卧铺，还设有特色车厢。因为穿行在雪域群山之间，也被网友们戏称为现实版“雪国列车”。

2022年北京冬奥会，作为东道主的中国代表队取得9金4银2铜的好成绩，这也激发了全民对冬季运动的热情。阿勒泰的冰雪资源禀赋独特，风景优美多样，文化源远流长，又是人类滑雪起源地，当地发展冰雪旅游，打造国家冰雪产业新高地的客观条件已万事俱备。

阿勒泰是新疆首个提出“以旅游业为主体，牵动一产、托举二产”的城市，当地政府积极响应“冰天雪地也是金山银山”“三亿人上冰雪”的号召，抢抓2022年举办北京冬奥会的机遇，深挖独特冰雪资源，带动冰雪运动、冰雪旅游快速发展。编制《阿勒泰地区冰雪旅游业发展规划》，打造“四区一带”冬季旅游发展格局，积极创建自治区冰雪产业创新发展示范区，在近一两年集中推出冰雪观光游、戏雪体验游、赏雪摄影游、滑雪运动游等冰雪旅游产品。

“阿勒泰有苍茫的戈壁、辽阔的草原，宽阔的河流、壮美的峡谷，逶迤的雪山、广袤的湿地，是大美之地、冰雪之地、红色之地、平安之地、幸福之地。”阿勒泰地委委员、行署副专员蓝盛新在2020年国际冬季运动（北京）博览会上盛情地向来自全国各地的游客介绍自己的家乡。2022年12月28日，“中国雪都·阿勒泰号”正式官宣通车，该专列从乌鲁木齐站出发，终点至富蕴县，全程仅经停北屯、阿勒泰2个客运站，相比以前的普通列车，快了将近6小时，每晚出发，清晨抵达，既符合游客游玩规律，又为游客节省了住宿开支。

这趟专属于阿勒泰旅游的“雪国列车”颇有设计感，与传统绿皮车有明显区分，整车外观装涂有“中国雪都·阿勒泰号”与六瓣雪花图案，字样与图案均采用蓝白渐变色调，象征着蓝天白雪的自然美景，既呼应阿勒泰“雪都”之名，又与列车“冰雪旅游”的主题相契合，蕴含着当地地域文化的深度内涵。

车内装饰也处处透着“冰雪游”的气息：行李车定制有专用雪具柜，便于雪友存放大件雪具装备；列车顶端有“人类滑雪起源地”“中国雪都”的阿勒泰地区介绍；车厢内悬挂了阿勒泰地区自然风光、冰雪旅游以及著名滑雪场冰雪运动的图片，每一处细节都体现“冰雪旅游”的主题。

如果说川端康成的雪国列车是穿梭于真实与虚幻的寂寥孤独，那阿勒泰的雪国列车一定是浪漫美好的代名词。列车疾驰而过，窗外是静谧而寒冷的雪原，窗内却回荡着游客们的欢声笑语，在一片热闹的攀谈声与嬉笑声中，时间默默加速，转眼间一夜已过，天际将白。古老而神秘的阿勒泰，已近在眼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