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井
2024-03-17曾美嘉
曾美嘉
我家屋前有一口老井,凹凸不平的井壁早已刻满了岁月的沧桑。春去秋来,人来人往,老井默默地呆在屋前。全家的酸甜苦辣都在老井中酿成美好的回忆,井底更沉淀着祖父一生的辛勤。
老井是祖父年轻时开凿的,饮用、洗涮等日常生活都离不开它。夏日当空,井水十分诱人。我们把清澈的井水打上来,喝上一口,多么清凉可口!那时候,我们兄妹几个爱玩打水仗,但是要躲着祖父。因为祖父看到后会训斥我们:“唉呀!不要浪费水,浪费水大灰狼会找来的……”
不知什么原因,祖父总喜欢在老井旁做木工,我常在一旁好奇地看着。印象最深的是祖父为我雕刻了一只小猪,肚皮圆滚滚的,尽显憨态。“这就是照着你雕的,你看,是不是很像你……”祖父时常这样开玩笑说,总能把我气得哭笑不得。
随着我慢慢长大,祖父一直为家里打水、挑水。一天下午,祖父照常挑水回到家中,两个水桶在祖父的扁担上摇摇欲坠。祖父脸色明显与往常不同,汗珠从太阳穴两旁滴落。他差点倒下去,我连忙跑去接住水桶,“以后我们来挑吧,你在边上休息……”
第二天,我看到祖父又去挑水,一把夺下祖父肩上的扁担。
“不是说了不要您挑水吗?”
“我自己掘的井水好喝,我能挑。”
“您怎么这么倔呢?人老要服老,知道吗?”
“知道了……”
祖父低着头弯着腰走开了。
自那以后,祖父很少和我说话。我深知言重了,心怀内疚与自责。望着屋前的那口老井,它粗糙的外壁露出了红砖,横着许多缺口,孤零零地矗在那儿;转头间,祖父彎着佝偻的身躯也孤零零地矗在不远的田地里。后来,我读中学了,离开了老井,离开了祖父。
一个深夜,祖母突然来电告知祖父突发恶疾。我怀着内疚来到祖父床边,抚摸起那双熟悉又陌生的手。祖父的手黝黑而粗糙,硕大而瘦削,脸也瘦削了,只有那慈爱的目光一如往昔。祖父吃力地说:“我其实没有生气,我……确实老了……自己挖的井水好喝……”我鼻子酸了,“您没老,您挖的井水好喝”。“以后挑水就交给你们啦……”我再也不能自已,身体抽搐起来,任凭泪水沾湿我的脸庞,滴在祖父肩上,“好,好,好……”我连连点头答应。
祖父已经走了。我时常坐在老井旁,手握祖父为我雕刻的小猪,凝望井底,仿佛一切关于祖父的往事尽收井底。我的泪珠“滴答滴答”地落入井中,分不清哪是井水哪是泪水。
老井啊,我最爱的祖父在哪儿?
他一直在我身边。
指导老师:王四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