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妹子馄饨

青苇

小區楼下有个馄饨摊儿，摆摊的是一对四川德阳的小夫妻，一般下午4点出摊，晚上8点收摊，碰上恶劣的天气就不出摊。虽然他们出摊的时间短，但生意非常好，有人大老远开车过来吃，吃完还要打包几份带回去。

我们都叫女摊主“川妹子”，川妹子家的馄饨也叫川妹馄饨。那馄饨皮光滑，馅儿鲜美，汤色清爽，让人胃口大开，唇齿留香。我到她家吃馄饨的时候，便想方设法与川妹子搭话，主要是想混个脸熟，每次来吃，能多得一两只。一来二去，我与川妹子夫妻熟络起来。在几次“尬聊”后，我才知道这一碗鲜美的馄饨背后隐藏着难以想象的辛苦。

他们夫妻两个凌晨三点就要起床，骑电动三轮车，去各个农贸集散点买最新鲜的食材。每天只包30斤馄饨皮，而且当天包完当天卖完，从不过夜。肉是选用精瘦肉，不用机器绞，也不用刀剁，而是切成小块后再用枣木棒敲打成肉泥。肉泥里加入现熬制的猪油，这样才能让肉馅儿鲜嫩有嚼劲。馄饨皮是在生面店里定制的，薄如蝉翼，滑如丝绸，抓在手中扇得“哗哗”作响却不破皮。汤头更有讲究，先用黄鳝骨过油，再加老母鸡、猪大骨熬制，日夜不熄火。

煮馄饨的时间有讲究，既要保证馄饨熟透，又要讲究软中带硬，成形有看头。我看着老板将馄饨下到锅内滚汤里，用笊篱轻轻一推，稍一翻滚，那馄饨便变得半透明，隔着皮就能看见里面嫩红色的肉馅儿。此时，男摊主会用勺子加一点冷水，再略煮片刻，趁空拿来加了精盐、虾皮、紫菜的碗，舀一勺滚汤一冲，便把馄饨捞出放进碗内。凭食客喜好撒几把香葱或香菜，翠色相偎，令人食欲大增。

川妹子手脚利落，前前后后地忙碌着，一口脆生生的带四川口音的普通话：“馄饨两碗，大碗的，快点儿！” 拖长的声音，悠扬而婉转。食客们用过的碗筷，她上来收走，一手端碗，一手用热抹布把食客们不小心洒落在桌上的汤汤水水擦掉。然后，她换上一块白抹布，之后再擦一遍桌子，再用一条柔软的干毛巾擦一遍。三道程序下来，桌子干干净净，一点油污都没有。

小摊儿只有4张小桌，有时候，要等前面的顾客吃完才能入座。一些顾客杵在摊前嘀咕埋怨，川妹子便会柳眉倒竖，俏脸含霜地说：“说个啥，总有先来后到噻，心急吃不得热豆腐！”又朝坐着的人喊：“吃完赶紧走，莫坐这边聊天，我要来收钱咯！”含娇带嗔，着实可爱。

有食客没地儿坐，只能蹲着吃，这时川妹子便会悄悄多加两只馄饨给他。有熟悉的主顾打着招呼：“老板，我买的菜先放你这儿。”“老板，今天我自己带了个鸡蛋，帮我下到碗里！”川妹子一一应答着，手上动作却不见任何迟缓。每每食客吃完付账时，川妹子总会说上一句：“承蒙照顾！”

夜市周边人声嘈杂，但每次来馄饨摊儿吃馄饨，都会让人心生平静。我站在外面排着队，薄暮四合，冬日的余晖照在馄饨摊儿简陋的挡风棚上，偶有枯黄的落叶飘落在顶棚。寒风中，似有若无浮动着蜡梅的香气，川妹子又开始包馄饨，棚子里面的雾气，模糊了厚实的塑料帘布，透过朦胧的光，仿佛她将落日的暖黄全包进了馄饨里。

四方食事，不过一碗人间烟火。川妹子夫妻起早贪黑，不厌其烦地奔忙，所得一碗人间烟火，能让人心生感悟：认真对待每一个朝夕，过好属于自己的一生。

编辑|龙轲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