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隐秘的交易

2024-03-14蒋伟

上海故事 2024年1期
关键词:阿发大佬

蒋伟

拔刀相助

1950年初春,在上海老城区的一条窄巷中,匆匆走来一人。只见他神色慌张,边走边往后张望,像是怕人跟踪似的。

此人名叫黄有财,虽说名中有财,但命里却无财,为什么呢?因为他好赌。就在不久前,他欠下了一笔赌债,眼看债期将近,但他无力偿还,为了避过债主,他只得东躲西藏逃至此处。

就在他慌慌张张向前奔走之时,从一个拐角处突然蹿出三个男子,将他截住。黄有财一见,顿时脚底发软,竟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连连作揖起来:“张老板!”

为首的中年男子哼了一声:“黄有财,侬这赤佬,欠了钞票不想还了,想开溜啦?”

“张老板,我,我手头有点紧,能不能再宽限两天,钞票我一定还侬。”

“死到临头了,还要胡说八道!”中年男子说罢,朝两旁的打手使了个眼色,那二人立时会意,挥动拳头向黄有财的头上砸去,疼得他鬼哭狼嚎。

他们的吵闹声引来了不少围观者,有一个扛着行李的壮汉见到黄有财的惨相后,心中不忍,便上前劝架。

“几位大哥,有事好商量嘛,不要下死手,这样下去,会闹出人命的。”

中年男子听他是扬州口音,脸上显露出不屑之色:“啥地方冒出来的乡巴子,来管我的闲事,叫伊滚蛋!”

一个打手应了声,随即来推搡壮汉。岂料,这壮汉是个练家子,见对方来袭,马上一闪身,接着伸脚一绊,那个打手站立不稳,当即摔倒在地。

看到这一幕,中年男子气炸了肺:“乡巴子,侬想寻死啊!”此刻,他也顾不得黄有财了,领着打手径直扑向那壮汉。起先,壮汉还有所克制,但见到对方如此蛮横,也不再客气了,挥拳踢腿与他们打斗起来。别看他身单势孤,但对付这几个草包,绝对不在话下,几个回合过后,就把他们揍得鼻青臉肿,落荒而逃了。

壮汉扶起黄有财,问:“这位大哥,你还好吗?”

黄有财一边哼哼,一边竖起了大拇指:“多亏了兄弟啊,否则我性命难保!”

说罢,他又向四周张望了一番,然后压低嗓门:“三只‘讨债鬼被侬打跑了,现在肯定去叫帮手了,这地方不安全,快跑!”

壮汉一听,也觉得有理,便扶着他转入另一条弄堂。两人边走边聊,在交谈中,黄有财得知,这个壮汉名叫陈阿发,祖籍扬州,年少时曾学过武艺。他来上海,是想投奔一位远房的亲戚,谋个生计。

黄有财问:“侬亲戚住在啥地方?”

“他住在闸北。"

黄有财顿时来劲了:“闸北一带,我人头熟的,侬快告诉我。”

当陈阿发将自己亲戚的信息讲出来时,黄有财的脸上显露出吃惊之色:“是伊……”

茶馆老板

陈阿发的亲戚名叫王金贵,是一个剃头匠,手艺相当不错,黄有财也是他的顾客。但不巧的是,就在十天前,他突然得病死了,因为他在上海没有亲人,其后事也是由街坊邻居代为操办的。

当黄有财将这些情况和盘托出后,陈阿发顿时呆立当场。

“怎么会这样?他一个月前刚给我写过信,让我来上海帮他,怎么……”

黄有财见他神情悲痛,忙上前劝慰,过了好一阵,陈阿发方才回过神来。

“唉,金贵真是命苦啊,刚在上海立稳脚跟,人就没了,大哥,谢谢你告诉我。”

黄有财问:“兄弟,侬现在有啥打算啊?”

陈阿发想了想,说:“我打算先去金贵住的地方看一看,然后就回老家去,他人已经不在了,我留在上海也没啥意思。”

听到这话,黄有财眼珠一转,说道:“兄弟,人死不能复生,侬不要太难过了。至于回老家嘛,我看也大可不必,上海滩有的是发财的机会。喏,我现在就有一桩生意,侬有兴趣吗?”

陈阿发闻言,眼中一亮。

晚上,黄有财将陈阿发领到一个茶楼之中。这个茶楼的老板名叫曾鑫祥,长着一对三角眼,面相颇为凶狠。

黄有财将今日的情况向其简述了一遍,并将陈阿发推荐给他。

“曾老板,侬不是要寻帮手嘛,喏,阿发兄弟是合适的人选,伊不但身手好,还重义气……”

未等黄有财把话讲完,曾鑫祥突然打断道:“伊的情况,我晓得了。”继而他转头对一个手下说,“阿发兄弟刚刚来上海,侬带伊去休息一下。”

“是。”

看着二人走开,曾鑫祥猛然抓住黄有财的脖领骂道:“侬胆子真大,随随便便带陌生人过来,侬不晓得现在风声紧啊?”

黄有财忙解释道:“曾老板,侬,侬放心。我跟陈阿发混了大半天,伊的情况我已经摸得清清爽爽了,伊就是来投亲的乡巴子,没啥坏心思。侬不是讲,要寻点‘新面孔去招呼生意嘛,我看伊合适。”

曾鑫祥沉吟片刻后,终于点了点头,但他表示,还要再考验一下这个外乡人。

过了一会儿,他的手下领着陈阿发回来了。此刻,陈阿发的脸上布满怒容:“曾老板,你的手下把我拉进一个小房间,又是搜身又是翻行李,到底什么意思啊?”

曾鑫祥闻言,忙用蹩脚的扬州话回应道:“阿发兄弟,你不要介意,这是我们入行的规矩,现在的世道太复杂,我也不得不防啊,得罪了。”

听到这番解释后,陈阿发的情绪稍稍平复了些。曾鑫祥借机同他套近乎,称自己也是扬州人,今天能在此地遇见老乡,格外开心。当他问及陈阿发为何来投奔王金贵时,陈阿发回道:“金贵来信说,他的剃头生意不错,经常忙不过来,想叫我过来帮他。”

曾鑫祥顿时来了兴趣:“搞了半天,你也会剃头啊。”

“嗯呢!”

“既然这样,你就帮我剃个头吧!”

暗中试探

曾鑫祥请陈阿发剃头,其实是一种试探,想看看他有没有说谎。但陈阿发好像完全不在意,爽气地应承下来。

在理发过程中,曾鑫祥和陈阿发闲聊起来。他们谈的大多是扬州地域的风土人情,以及王金贵的生平信息。曾鑫祥在言语中经常实中有虚,有时还会刻意误导,可陈阿发性情耿直,听到谬误之处,立即加以纠正。曾鑫祥见他一边应答,一边干活,气息手脚丝毫不乱,对其的戒心也放下了许多。

二十几分钟过后,陈阿发放下了剃刀,问:“曾老板,头剃好了,你还满意吗?”

曾鑫祥照了照镜子,应道:“满意的。”

就这样,陈阿发顺利地通过了考验,成为曾鑫祥的伙计。见到此景,黄有财心里乐开了花,他忙借机邀功:“曾老板,我帮侬寻的帮手不错吧,侬要记我一功哦!”

曾鑫祥哼了一声:“侬不要花头花脑,是不是要求我办事?”

黄有财连连点头,并将欠债一事告知对方。曾鑫祥碍于情面,还是给了他一笔还债的钱,但告诫他下不为例。如此一来,倒也落得个皆大欢喜的结局。

几天后,曾鑫祥给陈阿发一个沉甸甸的布袋,让他去火车站的一个联络点送货。陈阿发一摸布袋,觉得松松软软的,像是沙土,便问:“老板,这是什么东西啊?”

“侬不需要晓得这些,只管送货就是。哦对了,这包东西非常重要,万一碰到公安检查,侬要活络点!”接着,他还给陈阿发编了一套应对的说辞。

陈阿发将布袋装入一个大包中,随后便出门而去。

他走不多远,身后便多了一个“尾巴”。此人是曾鑫祥派出的小喽啰,负责监视陈阿发行动的。其实曾鑫祥对陈阿发尚有疑心,想借这次机会,再试探一下虚实。但是,这小喽啰跟了一路,并未发现任何异状,除了看见陈阿发去了一趟茅厕,几乎没和外人交集过。

不知不觉,陈阿发已临近接头地点。正在这时,两个警察把他拦下了:“我们是公安局的,要例行检查,请把包打开。”

“这……”陈阿发无奈地打开了包裹,两个警察一看,包中摆放着一堆碎木干草。

“这是怎么回事?”

“长官,这些碎木头是用来烧炉子的,是我在路上捡的,不知道合不合法?”

两个警察翻查后又对其盘问了一番,并未发现异状,便将他放走了。

陈阿发在附近转悠了一圈后,又继续赶往目的地。最终,他在一个街角看见一个身着大衣的男子正在看报,他确信,这男子就是联络人。两人顺利地对上了暗号,联络人将陈阿发领进一条小巷,准备给他蒙上眼睛,这时,陈阿发突然说道:“慢,还有一件事情要做!”

一网打尽

陈阿发告诉联络人,刚才,为了预防公安检查,他在途中上茅厕的时候已把布袋藏了,并换上了碎木,打算找到联络人后,再带他去找货物。

“侬倒蛮活络的嘛,想得出这种点子。”联络人让陈阿发把货物的藏匿点画出,然后,招来一个帮手,让他去找布袋,自己则带着陈阿发去见主子“大佬官”。

陈阿发被黑布蒙上双眼后,随着联络人辗转了半个多小时,来到一个阴冷的场所。

当黑布被摘去的那一刻,陳阿发不由一惊。此刻,他已身处一个厅堂之中,四周站着几个狰狞的汉子,正中央坐着一个精瘦的老者。

联络人对老者说:“‘大佬官,这是曾鑫祥的伙计。”陈阿发忙上前行礼。

“大佬官”问了陈阿发的名姓后,漫不经心地说:“我听讲,侬脑筋活络,蛮好,我就欢喜跟聪明人打交道。来来,我让侬认认新朋友。”

说话间,从一个门洞里走出两个人,陈阿发一见,顿时慌了神,这二人正是盘查他的两个警察。

“大佬官”笑着说:“不要慌张,这两位不是警察,是我的兄弟,刚刚特意来试探侬的。阿发兄弟,侬不要介意,我的生意比较重要,侬又是第一次过来,我不得不谨慎啊!”

陈阿发抹了抹汗,连声道:“对对!”

说话间,有人把陈阿发藏匿的布袋带来了。“大佬官”用刀刺破了袋子,一堆沙土倾斜而下。倒了一阵后,从袋中滚落几卷钞票。

“大佬官”将钞票清点了一下后,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他让随从取来了几个金属酒壶,并对陈阿发说道:“曾老板要买的洋酒,我准备好了,侬带回去吧。”

“是是!”

陈阿发回到茶馆后,受到了曾鑫祥的嘉奖,他还特地赏了陈阿发一杯洋酒,并说:“以后,这条线的生意,就靠侬了。”

此后的一段日子,陈阿发一直往返于茶馆和“大佬官”之间,负责交易运送洋酒。这天,他带来了消息,说明天早上,“大佬官”要约曾鑫祥去外面谈一笔大生意。

曾鑫祥一听,自然是欢欣鼓舞。第二天,他带上几个得力帮手,随着陈阿发来到郊区的一个仓库,但此处空无一人。

“‘大佬官什么时候到?”

陈阿发回应道:“他们已经来了!”话音刚落,暗门中拥入一群公安战士。

曾鑫祥见状,惊声问:“这是怎么回事?”

陈阿发淡淡一笑:“曾鑫祥,你贩卖毒品,罪大恶极,跟我们走一趟吧!”

“啊,侬,侬是个公安?”

陈阿发点了点头,其实,他是一位侦察员。这段时间,公安机关一直在追踪一个神秘毒枭“大佬官”,他是奉命打入贩毒窝点兴和茶馆的。在他的努力下,工作开展得很顺利。虽然,每次“送货”,他都被蒙上黑布,但凭借敏锐的听觉、嗅觉,以及记步数的能力,他终于将“大佬官”的藏身之处牢牢锁定。今天,上海公安雷霆出击,把“大佬官”掌控的窝点一举铲除。

这时,黄有财突然叫道:“阿发,哦不,长官,曾老板只是倒卖洋酒啊……”

“你别装糊涂,那些洋酒壶是特制的,夹层里装的都是毒品,你不服气的话,我们去公安局同‘大佬官对质!”

此言一出,这群毒贩都垂下了脑袋。

(插图/谢 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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