抑郁障碍青少年对情绪信息的注意偏向的眼动特征及其与反刍思维相关性
2024-03-13林子江章新月黄圣云张嘉瑛虞瑞豪
林子江,章新月,黄圣云,张嘉瑛,虞瑞豪,陈 莉,杨 闯
(1.温州医科大学附属第一医院 精神卫生科,浙江 温州 325015;2.中南大学湘雅二医院 医学心理中心,湖南 长沙 410011;温州医科大学 3.应用心理学系;4.临床医学系,浙江 温州 325035)
0 引言
抑郁是影响青少年心理健康的主要问题,并和自杀、自伤行为息息相关,是非常重要的公共卫生问题[1]。认知心理学认为,抑郁个体的负性认知和其对情绪化的信息的加工有关[2],而负性认知的形成是反思加工无法调节负性的联想加工偏向[2]。Beck的认知理论也认为这些负性的认知偏向是焦虑、抑郁发病和维持的重要原因[3]。抑郁的认知偏向主要包括注意偏向和记忆偏向。重视抑郁障碍的形成和维持机制可更好地干预抑郁障碍,当前研究对抑郁障碍患者存在负性的记忆偏向的实验结果较为一致,但对抑郁障碍是否存在负性注意偏向尚存争议[4]。
注意偏向是指个体对不同情绪类别的信息表现出不同的注意分配。以往抑郁障碍的注意偏向研究主要运用的是点探测范式,无法分辨注意偏向的成分;眼动技术能更好地区分注意偏向的成分,比如是对正性信息的反应迟钝、关注时间过短,还是对负性信息的过度警觉、过度关注等。反刍思维是指个体将注意集中在痛苦的情况或事件的原因和影响上的一种消极重复性思维,能加重抑郁,消极的反刍思维是个体对消极信息的注意脱离困难造成的[5]。以往研究聚焦于抑郁的消极反刍思维特点及其与认知机制的关系研究,尚未对积极反刍思维开展相关性研究。
本研究拟运用眼动技术,通过对抑郁障碍的青少年进行注意偏向测试,从而明确抑郁障碍青少年对情绪化信息加工的认知偏向特点及其与反刍思维的相关性,为抑郁青少年的心理干预提供理论基础和实证依据。
1 对象与方法
1.1 研究对象选取 选取2020年1月—2021年8月在温州某三甲医院就诊的门诊及住院青少年35例作为研究组,纳入标准:①符合DSM-5“抑郁障碍”诊断标准[6];②年龄15~25岁;③Beck抑郁问卷得分≥15分[7];④知情同意。根据研究组的数量及人口学特点,匹配选取某高校的大一、大二的两个班级的正常大学生作为对照组,并同时符合以下纳入标准:①通过病史采集和体检排除器质性疾病和精神疾病;②年龄18~23岁;③Beck抑郁问卷得分<15分[7];④知情同意。本研究通过温州医科大学附属第一医院伦理委员会审查(YS20190327)。
1.2 注意偏向测试
1.2.1 实验仪器 本研究运用Tobii TX300眼动仪测查抑郁障碍的注意偏向。采样率为300 Hz。刺激呈现在21英寸的CRT显示器,刷新率为85 Hz,分辨率为1 280×1 024像素。被试眼睛与屏幕的距离为65 cm。注视点呈现在屏幕中央,大小1.5 cm×1.5 cm。
1.2.2 实验材料 图片来自于国际情绪图片系统(international affective picture system,IAPS)[8]。从图片系统中选取负性(悲伤)、正性(开心)、中性的图片各30张,组成负性-中性图片对30对,正性-中性图片对30对,中性-中性图片对10对。选取的悲伤和开心的图片唤醒度不存在显著差异(P>0.05)。情绪图片大小为8.5 cm×11.5 cm。
1.2.3 实验过程 采用“自由浏览”模式。实验开始之前进行眼部校准,在校准之后让被试尽量保持头部不要移动。实验过程中被试可以自由浏览每张图片。练习实验有10个trials,正式实验包含60个trials。每个trial包含:首先,空屏500 ms;然后呈现注视点“+”,呈现时间为500 ms;注视点消失后,呈现图片对(正性+中性、负性+中性或中性+中性),呈现时间为3 000 ms;图片消失后呈现下个trial。图片对排列方式是ABBA方式:A为正性-中性或负性-中性对,正性-中性和负性-中性对随机呈现,但两者在一次实验中呈现的总次数相同;B为中性-中性对。各个图片左右位置随机出现且平衡。具体实验流程如图1所示。本研究中,兴趣区指的是正性、负性或中性的图片在屏幕中呈现的区域。
图1 注意偏向的眼动实验流程
1.2.4 眼动指标 基于以往的研究[9],本研究考察3个眼动指标,即首视点潜伏期偏向分数、首视点注视时间偏向分数、总注视时间偏向分数。首视点潜伏期是指当刺激呈现,到注视点首次进入兴趣区的时间;首视点注视时间是指注视点进入兴趣区内首次持续注视的时间;总注视时间是指注视点进入兴趣区内时间总和。所有数据在正性-中性对、负性-中性对条件下计算,没有将填充项中性-中性对纳入数据分析。①注意偏向潜伏期差异分数=悲伤或高兴图片首视点潜伏期-中性面孔图片首视点潜伏期;②注意偏向首视点注视时间差异分数=悲伤或高兴面孔图片首视点注视时间-中性面孔图片首视点注视时间;③注意偏向总注视时间分数=注视于情绪图片的总时间/该trial注视中性图片和情绪图片的总注视时间。
1.3 积极和消极反刍思维 采用杨宏飞等[10]编制的积极和消极反刍思维量表,共23个条目,包含5个一阶因子:享受快乐、抑制快乐、否定自我、积极应对和消极归因。二阶因子为消极反刍思维和积极反刍思维,其中消极反刍思维包含抑制快乐、消极归因和否定自我3个一阶因子,积极反刍思维包含享受快乐与积极应对2个一阶因子。量表采用1~4分四级评分,在本研究中,Cronbach’s α系数分别为享受快乐0.86、抑制快乐0.81、否定自我0.80、积极应对0.86、消极归因0.88。
2 结果
2.1 研究对象一般资料 按照纳入标准,本研究共纳入抑郁障碍青少年35名,正常对照组45名。2组被试在年龄、受教育年限和性别比上,差异无统计学意义(P>0.05),而在Beck抑郁问卷得分上,差异有统计学意义(P<0.05)。详见表1。
表1 两组间一般资料对比
2.2 注意偏向的指标比较 注意偏向潜伏期分数上的组间主效应(F=8.31,P=0.01)、刺激类别主效应(F=9.39,P=0.01)、组间和刺激类别的交叉效应(F=13.64,P<0.001)均显著。简单效应分析显示,两组对正性的图片的首视点注视潜伏期存在显著差异(F=15.45,P<0.001)。注意偏向首视点注视时差异分数上的组间主效应不显著(F=0.81,P=0.37),刺激类别主效应不显著(F=1.25,P=0.27),组间和刺激类别的交叉效应不显著(F=1.40,P=0.24)。注意偏向总注视时差异分数的组间主效应不显著(F=0.00,P=0.99)、刺激类别主效应不显著(F=1.24,P=0.26)、组间和刺激类别的交叉效应不显著(F=0.11,P=0.74)。两组的注意偏向分数见表2。
表2 两组的注意偏向指标
2.3 注意偏向的指标和反刍思维类型的相关性分析 注意偏向的各个指标和反刍思维的各个类型相关分析结果如下:正性首视点潜伏期差异分数和享受快乐分、积极应对呈显著负相关,均P<0.05;负性首视点潜伏期差异分和享受快乐分(r=0.289)呈显著正相关(P<0.05)。正性首视点注视时差异分数和享受快乐(r=0.309,P<0.05)、积极应对(r=0.268,P<0.05)呈正相关;负性首视点注视时间差异分和消极归因呈正相关(r=0.194,P<0.05);其余指标之间未呈显著相关。详见表3。
表3 注意偏向和反刍思维的相关性分析(r)
3 讨论
本次研究发现注意偏向潜伏期分数的组间效应显著,进一步简单效应分析显示,两组对正性的图片的首视点注视潜伏期存在显著差异,而由于抑郁组比正常组对正性的图片的首视点潜伏期时间更长,该结果提示抑郁障碍青少年相比正常群体更难被开心的图片吸引。以往研究也证实抑郁患者不仅对负性刺激存在关注,也存在对正性刺激的忽视[11]。抑郁症的“快感缺失”,可能导致刺激驱动系统中对奖励的不敏感,一些正性刺激无法吸引患者最初的注意力[12]。有研究对15例抑郁症缓解者进行积极词训练,训练之后抑郁症患者对图片消极部分的注视次数和注视时间比训练前明显减少,说明积极信息关注的注意力训练能使复发性抑郁缓解者学会对负性信息的回避[13]。上述研究结果提示,开展积极的心理偏向训练是缓解抑郁问题的有效途径。
本研究的相关分析结果显示:积极反刍思维(享受快乐和积极应对)与正、负性图片的首视点潜伏期、正性初始注视时间分数有关,消极的反刍思维(消极归因)与负性的初始注视时间分数有关。目前,对注意偏向和反刍思维的关系有待厘清。有研究认为注意偏向是通过实验获得的,而反刍思维是通过量表评估获得的,因此两者是独立的过程。支持反刍思维和注意偏向有关的证据主要有两点:(1)反刍思维可能是抑郁个体对负性信息的注意脱离困难造成的[5];(2)注意以及情绪的脑神经机制存在一定的重合[14]。注意偏向的潜伏期分数是反映注意定向加速的指标,而注意的首视点注视时间和总注视时间是反映注意脱离困难的指标。因此,本研究的结果不仅支持反刍思维与抑郁青少年对情绪信息的注意中后期的注意脱离困难有关,而且也支持反刍思维与抑郁障碍青少年对情绪信息的注意前期的注意定向加速有关。因此,今后在设计注意偏向训练时,需要同时考虑抑郁青少年对情绪信息的注意定向加速和注意维持,从而引导个体的注意更偏向于正性信息,以更好改善反刍思维和抑郁。
本研究样本量有限,今后可扩大样本量,对影响抑郁个体认知偏向的心理社会因素等作进一步探讨。另外,本研究仅是横向研究,今后可通过纵向研究,例如在注意偏向训练后,评估反刍思维和情绪的变化,从而确定注意偏向和反刍思维的因果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