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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女排运动员的媒介形象研究
——以《新体育》2013—2022年报道为例

2024-03-11练诗媛

当代体育科技 2024年2期
关键词:中国女排女排运动员

练诗媛

苏州大学 江苏苏州 215021

自20 世纪50 年代至今,中国女排走过了漫漫长路,从改革开放后到80 年代末的英雄主义形象,到80年代末至90年代初的商业化形象,再到2000年后运动员形象的回归和多元化形象的嬗变,媒体在不同的历史时期,受到政治、经济、社会和文化环境的影响,塑造出了各不相同的女排运动员形象[1]。然而,体育运动在绝大多数情况下仍属于男性领域,女性运动员在参与的过程中往往被边缘化[2]。大众媒体在塑造男性和女性运动员形象时会采取截然不同的叙述方式,男性运动员的形象通常是身体强壮、有力量的和具有能动性的[3],而女性运动员的形象则更容易被性感化、被轻视和被幼稚化[4]。过往的研究认为,媒体在塑造男、女运动员形象时确实存在失衡的情况。比如媒体偏爱报道女性运动员的花边新闻,尤其是身材迷人、长相出众的体坛美女,这种视觉化的报道倾向使得女性的身体在报道中成为中心,这不仅是一种对男权文化的迎合,还使得女性的身体美成为男性文化导向下的消费品,受众固化的认知在形象呈现的过程中也得以巩固[5]。还有一些研究从图像传播视角出发,发现媒体在封面形象的选取上更偏向男性运动员,在照片角度的选择上,会更关注女性运动员身体的局部特写,媒体通过对女性运动员外表的包装和镜头设计,在她们身上完成了对于“美丽”“性感”符号的生产[6]。这种形象的产生,将女性放置在“男性凝视”之下,使女性处于一种被异化的状态,女性成为男性欲望具象化的符号,丧失了自身的主体性[7]。另外,一项对有关李娜的新闻报道的分析中显示,即使李娜是唯一一位来自亚洲的大满贯单打冠军,但媒体在报道时仍然着重强调了她作为妻子这一身份和对丈夫的依赖[8]。这种描述弱化了女性运动员自身的能力,加深了受众对“女性无法独立获得成功”的刻板印象。在这些研究中,媒体在强化性别意识形态中扮演了添砖加瓦的角色,迎合了当前社会文化对女性的规训,将女性禁锢在一成不变的社会角色中,一定程度上抑制了女性在体育领域发挥自身潜能的可能性。

因此,本研究将以中国女排运动员的媒介形象为研究对象,选取2013—2022 年《新体育》中女排运动员的相关报道为研究样本,探究传统纸质媒体中女排运动员媒介形象的塑造过程,旨在为媒体塑造客观、积极的女性媒介形象提供合理化建议,为促进我国体育传媒行业形成公平、包容、非歧视的行业氛围提供助力。

1 《新体育》中女排运动员报道的特征分析

《新体育》创刊于1950 年,是与新中国共同成长的体育刊物,也是国家体育总局的机关刊物[9]。作为官方体育纸质媒体之一的《新体育》,在报道的过程中遵循着一定的“媒介框架”,这种框架通常体现在新闻素材的选择和新闻报道的表现方式上,媒体会通过对报道对象的圈定、报道内容的表现以及报道数量、版面位置和主题基调等内容来进行新闻材料的建构[10]。在这个过程中,拥有“议程设置”能力的大众媒介,会利用“把关”和“制造”功能将大众引向特定的方向[11]。本文借鉴了框架理论的思路,在参考过往研究的基础上[12-14],从报道数量、报道篇幅、报道主题和报道倾向等4 方面入手,对《新体育》中的相关报道进行了量化统计与特征分析。

1.1 报道数量:总量占比小,但远高于男排运动员

新闻的报道数量从一定程度上反映了被报道对象受关注程度的高低。在报道数量和关注度方面,许多研究指出,纸质媒体对女性运动员的关注度较低[15],而这种报道数量上的性别差距正在逐年增大[16]。因此,笔者以性别为划分依据,分别统计了女排、男排和无明显性别倾向的报道数量,发现《新体育》中共有175篇与排球相关的报道,其中有关女性排球运动员的报道129篇,有关男性排球运动员的报道36 篇,无明显性别倾向的报道10篇。从报道数量上看,《新体育》对女排运动员的关注度比男排运动员高,而由于《新体育》报道的运动项目较为多元,且排球项目的报道并不总出现在每月的杂志中,所以女排的报道数量在报道总量上并不占优。此外,女排报道数量的高峰出现在郎平接任主教练并带领中国女排夺得奥运冠军期间,报道数量的增加与女排取得优秀的成绩密不可分。但反观有关男性运动员的报道,有时他们并不需要特别突出的成绩,就能够出现在杂志的报道中,这似乎意味着女性需要付出更多的努力,取得更好的成绩,才能获得媒体的关注,而男性获得媒体的关注似乎是理所当然的,这揭示了隐藏在看似均衡的报道数量之下的隐性不公。

1.2 报道篇幅:长篇报道为主,短篇报道为辅

《新体育》拥有相对固定的报道栏目,曾有20个不同的栏目报道过与女排相关的内容。本文以新闻报道所占篇幅大小为依据对报道进行划分,篇幅在2 页以上的报道为长篇报道,在1~2页内容的为中篇报道,小于1 页的为短篇报道。在此标准下,《新体育》中的长篇报道最多,共有58 篇;其次是短篇报道,共有46 篇;中篇报道有22篇。其中,长篇报道以女排运动员的赛场表现和赛事分析为主,部分聚焦在个别运动员身上,一般出现在杂志的中间部分;短篇报道主要是软新闻,更有趣味性和人情味,通常出现在杂志的前半部分;中篇报道则向读者展现了更多视角,部分报道由专栏作家撰写,另一部分则通过筛选呈现了球迷对女排的看法,这些报道穿插在杂志的始末,与长篇报道和短篇报道一起,全方位刻画了女排运动员形象。

1.3 报道主题:聚焦运动场域内的表现,场外报道作为补充

有研究表明,媒体报道在报道女性运动员形象的过程中,对女性在运动和非运动的角色上会出现明显的区别[17]。笔者以此为基础,将报道主体划分成了运动语境内与运动语境外,运动语境内包含对女排运动员的赛前准备、赛场表现和赛后总结的报道,运动语境外则涉及女排运动员的场下状态和个人生活。在《新体育》中,女排运动员运动语境下的报道占83%,共有104篇,而运动语境外的报道只占17%,共有22篇。运动语境外,《新体育》对女性运动员的婚恋情况感兴趣,在多篇文章中都花笔墨描写了运动员在家庭中的“母亲”“妻子”的角色。女性似乎总逃离不开成为男性的“女朋友”“妻子”或是孩子的“母亲”,这些角色的出现顺应了男权社会对女性的期待,女性的形象得以用一种可被接受的、常规的方式呈现[18]。总体而言,相比关注运动员的外貌和私人生活,《新体育》更重视女排运动员在赛场上的表现,只是在报道主题的选择中,隐含的性别倾向会潜移默化地影响媒介形象的塑造。

1.4 报道倾向:正面报道为主,旨在树立典型形象

报道倾向是报道过程中新闻媒体所持有的观点和态度,能够表现出媒体对新闻事件的情感倾向。本文在对所有报道内容逐篇阅读的基础上,根据已有研究对报道倾向的分类,将报道倾向分为正向、中立和负向。从整体上来看,《新体育》中女排运动员的报道较为正向,其中,共有85篇为正向报道,占比69%,报道中多为对女排获得的成绩和运动表现的肯定,以及在比赛情况不好、输给对手时的鼓励与支持;中立的报道占比23%,共有31篇内容,主要是对比赛情况的播报和对赛事情况的客观分析;负向的报道占比较少,只有8%,在这10篇负面的报道中,多是对女排比赛表现和教练执教方式的批评。总之,由于女排在新的历史时期负面消息较少,而且接连在亚锦赛、世界杯、奥运会、世锦赛上获得冠军,所以媒体对其报道以正向报道为主,通过这些正面、积极的报道,媒体能够进一步塑造出女排运动员的典型形象。

2 《新体育》中女排运动员媒介形象的呈现

在《新体育》中,中国女排运动员形象的呈现形式主要分为集体形象和个体形象,在集体形象中,“中国女排”是一个代名词,成为一种符号化的象征;在个体形象中,运动员各具特色、性格鲜明,两者互为补充,展现出了丰富而立体的女排运动员形象。

2.1 集体形象

2.1.1 具有国家使命感的运动团体

运动员媒介形象常常会被赋予特殊的象征意义,从而远远超越自身,而与国家形象、意识形态、民族种族等因素结合在一起[19]。中国女排在20 世纪的新闻报道中,常常被称为“国民英雄”“巾帼英雄”,其媒介形象的呈现具有浓烈的政治色彩,如今迈入了新的历史时期,这种叙事手法仍给今天的女排媒介形象塑造带来了影响。比如《握紧铁榔头》中,作者写道:“中国女排不只是一个项目中的队伍,还属于全社会,女排不兴,国人不安”,女排的兴衰和国人的情绪紧紧绑在一起,足见女排发展对于国民的重要性。主教练的郎平也深刻认识到了中国女排的特殊地位,她认为,“进入女排这个集体,就要有荣誉感,知道女排在老百姓心中的位置,输球也要看是怎么个输法,让老百姓看到希望”。中国女排的表现也展现出了她们“祖国至上、团结协作、顽强拼搏、永不言败”的精神,她们在取得胜利后“以近乎吼叫的声音用力唱完国歌”,在颁奖台上笑靥如花:“中国中国我爱你!”这都体现出了她们对祖国的热爱,展现出了她们身上的国家荣誉感,一支具有国家使命感的运动团体形象跃然纸上。

2.1.2 女排精神的传承者

如今的中国女排依旧是世界强队,随着价值观的多元,竞技体育和社会的发展,女排不再是中国人追逐世界的唯一寄望,但女排精神仍可在这个时代找到新的注解[20]。比如《女排夺冠全记录》一文中,作者将朱婷带伤上阵的行为描述成“这个90后女孩用实际行动在诠释女排精神”。《中国女排闯关记》中则展现出了女排精神的传承性,文章中写道,郎平在赛前和队员讲了“一点点拼搏精神”,并和队员说“心态决定状态,精神可以帮助你们渡过难关”“球可以输,中国女排的志气和士气不能丢,大家一定要坚持到底”。在这些描述中,女排精神早已成为中国女排的团魂,一代又一代女排运动员用出色的表现践行着女排精神。新时期,在“老女排”郎平的带领下,通过新老传承和自身发展,中国女排已然成为女排精神的传承者。

2.1.3 刻苦训练、努力奋斗的队伍

在新的发展阶段,中国女排依旧面对着各种困难,但她们仍然刻苦训练、不怕辛苦,不断总结经验和教训。《第十一个冠军背后》一文中,作者讲述了女排备战时的经历,“中国女排甚至没有登过富士山,没有泡过温泉。每次转换赛场抵达比赛地后,下午便开始训练。记得在横滨时,为了找到合适的训练场,中国女排像是‘打游击’一样,训练一次换一次场地。有时候要同社区里打羽毛球的大妈共用一个排球场,有时候场馆里没有空调,热得像是蒸桑拿,但姑娘们看上去乐在其中”,冠军不会从天而降,中国女排日复一日的辛勤付出,让她们离目标越来越近。在《青山在,人未老》中,作者对这支女排队伍也有同样的描写,“她们愿意接受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枯燥无味的训练,愿意放弃假日,和那个小小的彩色圆球摸爬滚打”,这些描写展现了一支专注比赛、刻苦训练、努力奋斗的运动队形象,让人们看到站在顶峰的中国女排背后付出的艰辛努力。

2.2 个体形象

2.2.1 运动员角色:个性鲜明的普通人

《新体育》在塑造女排运动员的个体形象时,着重塑造了她们的运动员形象。天才少女朱婷、李盈莹是队伍的得分核心,年少成名是她们共同的关键词,不过《新体育》没有急于造神,而是向受众展现了她们作为一个普通人的努力,比如朱婷“在训练中从来不叫苦、不叫累”“不管球有多困难,都会全力以赴去争取,去要”,李盈莹为了达到要求,“每天早出晚归,一个人加练”,在天赋的背后,更多的是看不见的努力。

魏秋月作为老将,是队伍中的中流砥柱,有清晰的自我认知,希望能“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和同伴一起开开心心打比赛,享受比赛带来的快乐”。在享受比赛的同时,却没有懈怠,当晚场的比赛结束后,“可能还会选择自己‘加会儿班’,看看对手的技术录像,特别是对不熟悉的对手,要弄清楚她们的战术打法和轮次进攻特点”,这种认真和专注让人敬佩。

曾春蕾虽没有前面几位选手那么耀眼,但在球场上却是不可缺少的角色。她乐观开朗,不论是要去陌生的球队效力,还是要面对北汽女排在全运会上只收获一枚奖牌的结果,她都笑着应对,处变不惊、豁达乐观是她的代名词。在队伍有需要时,有情有义的她说出:“有需要,我就回来”,之后立马回国“救火”,补上了团队中空缺的位置。

新时期的女排运动员不仅是勇于拼搏、不怕困难的,还是个性鲜明、有血有肉的,她们对自己有清晰的认知,有较强的主体性,不再是夺金的工具,而是心怀理想的追梦人,人的主体性在《新体育》的描绘下被构建出来,女排作为运动员的形象立体且丰富。

2.2.2 社会角色:不忘初心的前行者

《新体育》也描绘了不少女排运动员的社会角色,如雅典奥运会的奇兵张萍,退役后她成为教师,“给学生开设讲座,讲述中国女排和自己的训练故事,传播女排精神。“不死鸟”张娜,昔日的最佳自由人,也曾经投身教育行业,在生活中积极地宣传女排精神,还曾担任中国女排精神展的负责人。老一代的女排运动员退役后,不仅将身上那股责任心和拼劲带到了工作和生活中,还不忘初心,成为排球教育者、传播者,用自身行动践行女排精神。惠若琪作为新一代的女排运动员,在社会活动中也表现得游刃有余,她热心参与公益事业,成立了自己的基金会,《新体育》称赞她将慈善看作一份职责和使命,展现出了女排的精气神。可见,女排运动员们不仅在赛场上践行着自身的使命和责任,到了赛场外还用另一种方式续写着一切。总体而言,《新体育》在呈现女排的社会角色时,不仅展现了女排多姿多彩的社会形象,还在女排的社会形象与运动员形象之间,用责任和使命筑起了桥梁,形成了一种传承与延续,展现出了女排队员即使投入社会生活也不忘初心、继续前进的形象。

2.2.3 私人角色:回归家庭的女性

在新闻报道中,有些媒体受到性别刻板印象和男权思想的影响,在对女性运动员形象的呈现上会有失偏颇。常常会将女性的价值定在容貌、年龄、形体上;将女性的生存空间限制在家庭内,限制在女儿、妻子和母亲的角色上[21]。《新体育》对女排私人角色的刻画主要集中在她们的婚恋状况上,如在写惠若琪的文章中,花费一节的篇幅,描写惠若琪不便透露的感情生活和择偶标准;在冯坤和加蓬提结婚时,用了一整篇文章报道他们的婚礼;在对郎平的描写中,不仅提及她几次事业转型都是因为家庭,还将视角聚焦在她再婚的事情上。这些对于女排运动员私人角色的描写看上去并不带有明显的刻板印象和性别歧视,但是在对比了有关男性教练员和运动员的报道后发现,在《谢国臣,执掌帅印的“农家娃”》《“中国琛”的二次创业中》《李牧,三十年磨一剑》等文章中,作者无一笔墨描写男性运动员的私人身份,更多集中于他们的人生经历。女性运动员在这样的塑造中重新拿起了传统剧本,扮演着回归家庭的女性角色。此外,有学者指出,女性运动员通常被称为“女孩”,而男运动员则被称为“男人”,这是媒体性别化描绘女性运动员的常见方式之一[22-23]。在《新体育》中也常常会使用“姑娘”“少女”等词来称呼女性运动员。虽然新时期对女性运动员的重视程度已逐渐提高,且对女性运动员性别化的描绘已逐渐减少,但一些隐含在写作中的性别框架仍影响着对女性运动员形象的塑造,这对于呈现更加多元的女性形象是不利的。未来《新体育》可以尝试将目光聚焦在女性家庭角色以外的角色上,也可以从对标题和称呼中的修改中进行尝试,比如将《朱家有女初长成》改成《朱婷的成长之路》。这些微小的调整看似改变不大,但却能为构建更加性别平衡的报道环境提供帮助。

3 结语

本文对《新体育》2013—2022 年间的报道进行分析,发现《新体育》在报道数量上,重视对女排运动员的报道,但占总量的比重较小;报道篇幅以长篇为主,辅以短篇报道;报道主题聚焦在女排的赛场表现;报道倾向较为正面积极。《新体育》以相对客观、公正的视角呈现了女排运动员的集体形象和个体形象。

为进一步完善和优化这种趋于性别均衡的报道趋势,媒体应从如下几方面入手。(1)培养专业人才。新闻媒体应继续保持价值中立的状态,报道客观、中立的内容,提升专业素养,培养专业人才。(2)提高性别意识。媒体行业从业者虽不是性别领域的专家,但需培养对性别议题的敏锐度,这样才更可能写出不具有性别偏见和刻板印象的报道。(3)制定描绘准则。中国体育媒体应借鉴国际奥委会出台的《展现方式指南》,建立符合中国国情的展现方式指南。(4)做好舆论导向。体育媒体作为时代的先锋和观察者,应承担时代赋予的责任与使命,树立体育领域的多元价值观,积极做好舆论的引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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