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下载

基于电影《活着》浅析影视剧作品中生活丑与艺术美的关系

2024-03-09孙溪晨

青年文学家 2024年1期
关键词:福贵艺术美艺术作品

孙溪晨

《活着》是作家余华的代表作之一,其聚焦于人类生命的毁灭和命运的荒诞,运用极端化的写作原则,通过一系列对“死亡”的描写,凝结出福贵式的生命意识与人生哲学。1994年,张艺谋将小说改编为电影—《活着》,这部影片立足于对社会的批判与对历史的反思,通过主角福贵一生的悲惨经历,其家庭不断面临的苦难,亲人一个个逝去,最终只留下年老的他和唯一与之相伴的牛在这世上,展示了社会悲剧和小人物生存的现实悲苦,以及对特定历史时代的反讽,也反映了在这样动荡的社会背景下,身处其中的人们的悲惨命运。通过这种现实主义的描写、浓厚的悲剧性色彩,以及深刻的社会学价值,引发观众思考,当面对苦难与死亡的时候,人们在尽力地承受,但只要有希望,就能活下去,活着才是力量,由此产生强烈的情感共鸣。电影《活着》中塑造的艺术形象符合原作中的形象,该形象是传统审美观念中典型的“丑”,但其在艺术层面上又表达出一种独特的荒诞美。

关于对电影《活着》艺术形象的相关研究,陶楠楠与赵欣欣在《小说〈活着〉与电影〈活着〉艺术表现之比较》中指出,小说《活着》侧重于对人物命运的思考,具有强烈的宿命感和窒息感,而电影《活着》强调对当时社会历史背景的反映,相对于原著小说更能够引起读者的共鸣,是对文学作品进行商业电影化改编的重要范例;关于对“生活丑与艺术美”相关概念的研究,潘晓霞在《论艺术美对生活丑的重构》中谈到,生活中的丑美是并存的,倘若实现生活美对艺术丑的重构,就必须构造一定的客观和主观条件。本文试图通过细致梳理导演张艺谋对《活着》进行的电影化塑造手段,从而分析电影《活着》中所塑造人物形象的丑与美的关系。

一、电影《活着》中的“生活丑”与“艺术美”

“生活丑”即在日常生活的传统审美观念中所认为的“丑”的概念,而在人类社会中,传统意义的“丑”也并不仅仅指为相貌上的丑陋,生活上的狼狈不堪、道德上的瑕疵都可被社会传统定义为生活上的“丑”。一般说来,人们讨厌审美活动中的“丑”,但是生活中的“丑”也有其独特的艺术价值。正如罗丹在《丑之美》中所阐述的审美观,他认为自然公认的“丑”可以在艺术中转化为至美,正因为艺术中所认为的美,是具有特性的美。罗丹所阐述的观点完全适用于电影艺术的塑造方面,生活上的丑陋能够成为电影艺术作品中用于塑造人物性格,反映生活背景的重要手段。

正如电影《活着》中所塑造的荧幕形象,电影《活着》中对于人物形象的塑造极其成功,这很大程度上源于电影带给受众的强烈的真实感。“艺术美”必须具有真实性,不真实的“美”无法感动受众。艺术美既要反映生活的真实感,还要表现出艺术家(导演)本身情感上的真实感。《活着》作为一部现实主义风格强烈的电影作品,倾注了导演和演员的真实感情,他们所塑造的形象都“活”在影片中。以演员葛优为例,葛优所饰演的福贵是典型的“生活丑”案例,首先从典型扮相的塑造上看,葛优所饰演的福贵,自年轻起相貌便不符合传统审美观念中对于“美”的定义,家道中落后的福贵更是如此。从扮相上看,福贵完全不符合生活中的“美”,是典型的“生活丑”的形象。其次,再从人物性格的塑造上来看,前期家境优渥的福贵嚣张跋扈,对人生毫无规划,全靠祖父辈留下的家产度日,并且对财产毫无经营,终日沉迷于赌博、酒色无法自拔,最终导致家道中落,财产被他人侵夺。后期的福贵懦弱无能,面对强权不敢发声,反而以苦作乐,对统治阶级对自己的压迫逆来顺受。整体来看,福贵的性格懦弱无能,将人性上的缺点展现得淋漓尽致,从性格塑造上看,福贵的性格符合传统审美观念中的“生活丑”。最后,从福贵的生活处境来看,破产前的福贵虽然生活水平较高,但对于自己的生活毫无规划,破产后的福贵生活狼狈、处境凄惨。从以上几个方面来看,福贵的人生虽然有诸多变化,但其人生基调是一以贯之的,即混乱、狼狈。这种基调也断然不符合传统审美观念中的“美”。

通过分析电影主人公福贵的外在形象和内在形象可以发现,电影中所塑造的福贵是典型的“生活丑”形象,但福贵的这种“生活丑”在电影所塑造的情感环境下,受众并不会觉得丑陋,反而能够感受到艺术的美感,这种美感来源通过电影塑造的形象反映出的超脱于现实审美观念的情感表达。例如,电影所描绘的前期家境优渥的福贵的日常生活,尤其是福贵要求城里的妓女刻意经过丈人开的米行的行为,能够体现福贵的荒淫生活,而这种“生活丑”,反而奠定了整部电影的基调,体现出一种荒诞之美。而败坏家财的福贵很快受到了应得的报应,福贵家产土地被龙二骗走,自此电影开始以福贵为线索,描绘福贵一家的悲惨生活,此处电影对于龙二、对于福贵的压迫描写得十分细致,正如前文所说,电影《活着》实际上弱化了原著中命运的荒诞和悲怆,更多的是通过福贵与周边其他角色所产生的关系去反映社会历史的变迁。

由此可见,电影《活着》中存在着大量典型的“生活丑”与“艺术美”,而它们实际上成为深化电影主题,强化电影震撼力的重要手段。

二、“生活丑”重构“艺术美”

通过“生活丑”去重构“艺术美”,是本文需要探讨的重要命题。诚然,生活丑本身是受到受众所排斥的,如果一部电影中只是生活丑的简单刻板的堆叠,那么这部电影无法逃脱低级趣味。例如,好莱坞著名导演昆汀·塔伦蒂诺,其电影作品《无耻混蛋》,电影中充斥着低趣味的场面,这些镜头和桥段本身毫无意义,但是昆汀·塔伦蒂诺通过这些镜头赋予其背后独特的意义,这样一来,这些本身低俗的镜头反而反映出别样的美感,将“生活丑”塑造成了电影作品中的“艺术美”。电影《活着》亦是如此,《活着》上映于1994年,电影中形象的塑造其实相较现在早已过时,甚至其中不乏曾经为美丽的事物随着时代的发展,逐渐成了丑陋的代名词。但是《活着》并不是簡单的“生活丑”的堆叠,其中所有能够表现出“生活丑”的镜头和桥段均有其独特的意义。

其次,将“生活丑”重构为“艺术美”不仅限于通过反映社会而达成,而通过构图和色彩的组合所表现出的镜头,亦可传达出某种特殊的情感意义。例如,著名导演吴宇森所拍摄的暴力美学经典之作《枪火》,暴力本身并不美,而暴力是最直白的能够传达感情的手段,通过暴力所传达出来的感情才是暴力美学的核心所在,《枪火》中最经典的一场枪战戏的镜头构图,其中多位主人公之间各怀鬼胎又相互救赎,这种感情通过吴宇森独特的构图和色彩的使用清晰地表现出来。在电影《活着》中,福贵和老牛的镜头本身谈不上美,但是张艺谋导演独特的构图和对于自然光的运用,再加之前文中对于情感的铺垫,使得该镜头成为所有情感的爆发点,镜头所传达出来的孤独感和宿命感是再完美的摄影作品都无法替代的。

最后,艺术家在艺术作品中所要表现的丑也并不是毫无底线的。艺术作品中的“生活丑”是要去考虑到绝大多数受众的心理和生理的承受程度的。电影作品是需要表达情感诉求,与观众产生心灵上的共鸣的,这样才是人们所喜闻乐见的大众艺术。倘若在电影作品中出现会令绝大多数人产生生理性不适或者严重心理阴影的作品不可谓优秀的作品。所以在去塑造电影中的“生活丑”时,要注意适度原则。例如,恐怖片为了营造恐怖氛围,需要布置大量使人产生生理不适的桥段,去加强观影者的恐怖惊悚感受,所以说恐怖片的受众是相对较为片面的,而且需要用生理不适桥段去营造恐怖氛围的电影,也必然不会是质量上乘的恐怖片。电影《活着》中对于“生活丑”的运用是恰到好处的,导演在运用这些“生活丑”时所秉持的原则是为情节和感情服务,在该原则下,电影《活着》对“生活丑”的运用是适度。

由此可见,如若要实现“生活丑”向“艺术美”的转化,必须是要以“艺术丑”去传达艺术家的情感诉求,并借由此类情感实现艺术作品与受众之间的情感共鸣,只有如此,电影中的“生活丑”才会有实际的意义。正如好莱坞功勋导演雷德利·斯科特在采访中所谈到的:“电影中的血浆场面并不是肆意添加,而是为剧情、为思想所服务的。”

三、电影《活着》所塑造之“艺术美”带来的启示

电影《活着》塑造出来的人物形象中所表现出来的“生活丑”和“艺术美”的关系是十分明晰的,但这并不代表电影或者说艺术作品中全部的美与丑的概念。通过对电影《活着》去试图梳理“生活丑”与“艺术美”的关系,是一种以小见大的研究方式,我们能够较为迅速地理清“生活丑”和“艺术美”之间的动态过程,但对于艺术创作的初学者来说,仅仅靠电影《活着》去学习如何利用“生活丑”与“艺术美”是相对片面的,因为我们所探讨的美丑概念,本质上属于社会学的范畴。故而,通过该电影去理解美丑概念的本质并不是本文的研究目的,通过电影《活着》去了解如何塑造艺术作品中的“艺术美”才是本文研究的重点。

首先,要做到以丑衬美。衬托是塑造艺术作品时的惯用手段,通过事物之间的互相衬托,可以出现鲜明强烈的对比效果,有利于突出所要塑造艺术形象的特征。在电影艺术中,这种衬托手法就凸显得格外明晰。衬托手法分为不同的情况,以“生活丑”去衬托“艺术美”,其最终目的在于更好地突出“艺术美”。这种以丑衬美的对比效果,更多地体现在同一艺术形象的塑造中。例如,电影《奔腾年代》,电影中的赛马“海饼干”并不符合传统优秀赛马的健壮英俊形象,“海饼干”身材矮小,相貌丑陋且腿部畸形,观影之初无法将它与一匹成就辉煌的赛马联系起来。而到影片最后,“海饼干”永不放弃,绝不服输,以奔跑为生命价值的形象与其丑陋的相貌形成鲜明对比,更能够突出其性格的辉煌之处。

其次,还要做到丑中见美。无论在生活中还是在艺术形象的塑造过程中,往往是瑕瑜共存的,并不存在绝对的美,也不存在绝对的丑。人性本就复杂,这类思想在电影作品中体现得更加明显,如若一部电影作品所塑造出来的人物形象是绝对的善或绝对的恶,那么就会与受众之间产生强烈的割裂感,塑造这种近乎完美的艺术形象是无法贴近观众的,自然也无法创作出思想性更加深刻的电影作品,电影《活着》中的福贵虽然在其性格上消极点非常多,但导演在人物塑造时,福贵也不乏人性的光輝点,通过福贵丑陋形象所衬托出来的人性光辉,能够体现出人性的复杂性。此外,更加典型的例子即近些年比较热门的《复仇者联盟》系列电影,电影第四、五部所塑造出来的灭霸,便是典型的复杂形象,灭霸通过雷霆且残忍的手段抹去了世界上的半数人口,这本是性格中的丑恶面,但当我们看到灭霸在完成自己事业后残破不堪的身体,便不得不对灭霸的行为进行重新审视,灭霸用强权手段抹去世界半数人口只为实现宇宙的可持续发展,为了实现这个目标自己也付出不可挽回的代价,灭霸不同于传统电影中的反派,其所有行为的内在逻辑并不为自己的利益,而是为世界的发展。诚然,灭霸的极端行为是不可取的,但是对灭霸形象的塑造能够较为完美地展现出丑中见美的观点,灭霸草菅人命的丑恶行径背后的底层逻辑确是心系天下的大志向,这种丑与美的反差使得灭霸成为近些年来塑造得比较成功的人物形象。

综上所述,电影中的“生活丑”与“艺术美”关系对于塑造艺术形象是非常重要的,但对于“生活丑”的运用要具有原则和章法,并不是“生活丑”在电影创作过程中的简单堆叠。也不是对于“生活丑”的无下限使用。在电影创造过程中,将“生活丑”塑造成“艺术美”是要以传达独特的审美感受或感情意义作为前提的,而电影《活着》中对于“艺术美”的塑造能够带给我们的启示,即对于美丑观念在艺术作品创作过程中的合理运用,达到深化作品主旨感情的结果。

猜你喜欢

福贵艺术美艺术作品
探究中国古典园林的艺术美
丁 雄艺术作品欣赏
王立新艺术作品欣赏
丁 雄艺术作品欣赏
王立新艺术作品欣赏
海报设计中的自然美与艺术美
余华《活着》的人生底蕴
在痛苦中寻找希望
血和泪
自然美与艺术美的关系探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