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清时期“东西二淀”的变迁及其特点
2024-03-08张卫国
张 卫 国
(石家庄职业技术学院 动画学院,河北 石家庄 050800)
引言
白洋淀旧称西淀,大部分位于河北省雄安新区,是华北平原最大的淡水湿地,有“北地西湖”之称,在维系华北生态系统平衡、调节京津冀地区气候、补充地下水源、调蓄洪水以及保护生物多样性和珍稀物种资源等方面发挥着不可或缺的作用。历史上与其并称的东淀在2023年海河流域强降雨中启用为国家蓄滞洪区再次进入人们的视线。事实上,“东西二淀”这一名称是迟至清朝才出现的,为了叙述方便,本文对于明清之前的这一区域仍称为“东西二淀”地区,其形成的湖淀群仍总称“东西二淀”湖沼群。
明清两代均定都北京,海河水系就成为京畿的命脉,水问题也日益突出。研究该时期该区域的水环境变迁过程,挖掘其变迁的特点与规律,对于今天贯彻“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的理念,系统保护与开发这一地区的水资源具有重要借鉴意义。
一、明前期(公元1368—1517年):“东西二淀”湖沼群的收缩
从明初持续至明正德十二年(1517年)白洋淀重新蓄水之前,“东西二淀”湖沼变迁可以说是北宋塘泺湮废的后续,许多湖沼继续收缩,有的甚至一度淤平。
1.界河的淤塞
元明清三朝均定都北京,朝廷为营造宫宇,构筑宅第,大兴土木,就近在太行山、燕山的茂密森林滥砍滥伐,使永定河上游的自然环境遭到严重破坏,造成水土流失,加速了发源于太行山的下游河道洼地淤塞。明代中叶,永定河携带的大量泥沙淤平了北宋时期的界河,“界河在州北一里,……今淤。”[1]
界河的淤塞,一方面迫使拒马河下游改道入玉带河(即今大清河),与西南来的诸水汇流,大清河的洪水压力增大;另一方面地表径流逐渐转移,向界河南岸的塘泊洼地汇集,为旧有淀泊群的新一轮扩张,新湖淀的形成埋下了伏笔。
2.白洋淀“地可耕而食”
元人宋本《都水监事记》记载:“古燕赵之壤,吾常行雄、莫、镇、定间,求所谓督亢陂者,则固已废,何承矩之塘堰亦漫无可迹。”[2]说明早在元代,欲寻督亢陂、何承矩开挖的河北塘泊已经是不可能了。到明朝弘治元年(1488年)之前,白洋淀几乎淤成平地。《新安县志》载:“白洋淀在县南二十里,……明弘治前,地可耕而食,故四围征粮中俱系牧马场。”[3]
3.明代三角淀并非雍奴薮
关于这一时期东淀范围内湖淀的变迁,直接见诸于史料的不多,但也可找到一些蛛丝马迹。谭其骧《历史地图集》直隶图幅上明确标注东淀范围内的湖淀为三角淀。不同文献中对此有不同记载,甚至出现矛盾。
明万历《顺天府志》载:三角淀,武清县南,周回二百余里,古之雍奴。[4]《读史方舆纪要》武清云:(三角淀)在县南,周迴二百余里,即古之雍奴水也。[5]《明史·地理志》记载:三角淀,在(武清)县南,周二百余里,或云即古之雍奴,诸水所聚。[6]
首先,上述史料在记述三角淀时,都把武清西南的三角淀认定为雍奴薮,那么到底是不是呢?雍奴薮是个古老的淀泊,《水经注》:“雍奴者,薮泽之名。四面有水曰雍,不流曰奴。南极滹沱,西至泉州,东极于海,谓之雍奴薮。”[7]《汉书》记载渔阳郡有雍奴县,《新唐书》:“武清,本雍奴,天宝元年更名。”[8]泉州也是汉县,北魏太平真君七年废入雍奴县。以上可以看出雍奴薮在武清境内,西缘在武清,以东至海,而明代三角淀在运河以西的武清县西南,雍奴薮地理位置上与三角淀不符。雍奴薮是大海浸撤退以后的泻湖,之后为笥沟、潞水所汇,明代的三角淀则为永定河的尾闾。所以,无论从地理位置还是形成原因,都存在明显的差异。
另外,上述史料在记述三角淀的位置时,也不尽相同,特别是明万历《顺天府志》竟然出现“宝坻之南、天津之北”与“武清县南”两个方位,“三角淀”,“大三角淀”两种称呼。其在一部志书中不太可能出现如此明显的疏漏,笔者推测唯一的可能就是一个湖淀的不同发展阶段的不同表述。即三角淀在明初或以前范围还要广,位于“宝坻之南、天津之北”,在明代中期左右水体萎缩并在其西南部形成后世的三角淀,那么为了区分,即将先前的三角淀称其为“大三角淀”。
由此大致可以推断,三角淀在大致明代中期之前也经历了一个明显的收缩过程。
4.防洪工程的艰难起步
文安县在永乐时期就有筑堤的记载:永乐六年(1408年),保定知县王孟原筑保定堤(即千里堤)西起保定县路町(今文安县新镇镇鹿町),东抵苏桥、唐头等村,长四十里,名官堤。此为明清时期,“东西二淀”屏障千里堤建设之始。[9]61
二、明中期至清初(公元1517—1698年):“东西二淀”湖沼群的新一轮扩张
如前所述,永定河携带的泥沙使界河在明代中叶淤塞,地表径流向界河南岸的洼地聚集,“东西二淀”也在这一时期迎来了新一轮的扩张。明正德十二年(1517年)白洋淀重新蓄水可以看作“东西二淀”湖沼群进入新一轮的扩张期的标志,这一时期一直持续至清朝初年。康熙三十七年(1698年),永定河系统筑堤,在很大程度上改变了“东西二淀”的发展命运,故可将其视为这一时期结束的标志。
1.白洋淀:“杨村一河决入,始成泽国”
明正德十二年(1517年),“杨村一河决入,始成泽国”。[10]杨村河即今潴龙河。明代唐河流至蠡县境内,称杨村河。原经蠡县洪善堡村南,东流入河间,正德十二年自蔺家圈口北决,经刘氏(今留史)、玉田、绪口,过高阳、安新,入白洋淀,使白洋淀再度成为积水淀泊。
此后,弘治年间,白洋淀载入志书。明弘治《重修保定志》记载:“白洋淀去郡治东九十里,在新安县南十五里,周围六十里,人以水势汪洋故名。”[11]淀名由白羊淀改为白洋淀。淀水汪洋浩淼,势连天际。
嘉靖十一年(1532年)工部郎中徐元祉受命赈灾,在上言治理畿辅水患之策中,提到“白洋淀”之名称。徐上言:“一浚支河,令九河之流,经大清河,从紫城口入;经文都村,从涅盘口入;经白洋淀,从蔺家口入;经章哥洼,从杨河村入。”[12]
嘉靖、万历年间,白洋淀水域宽阔(见图1),遍布菱、荷、芦苇,风景秀丽,许多文人墨客将白洋淀比作西湖、洞庭、太湖,留下很多赞美白洋淀的诗句。高阳孙敬宗的《白洋太湖歌》,将白洋淀比作太湖:“白洋太湖浪拍天,苍茫万顷无高田,鼋鼍隐见蛟龙走,菡萏参差菱荇连”。[3]当时的白洋淀确是“蒲绿荷红,渔歌菱唱,差可拟西湖、洞庭也。”[3]
图1:明万历年间“东西二淀”水系图
这一时期,西淀的范围内湖淀众多。嘉靖年间,雄县境内即有淀泊二十九处,其中较大的有县城东大姑村的苍耳淀,周三十里;县城东马务头村的马务淀,周三十里;火烧淀,周三十里;白洋淀东北的莲花淀,周三十里。最大的神机营淀,后亦称茅儿湾,上接柴禾淀,下达玉带河,周百余里。[13]在河间境内有羊东淀等十多个淀泊。任丘县的五官淀,也是众流所汇,其东与三角淀相接。《任丘县志》中有“嘉靖四十一年,五官淀黑龙起水中,大雨旬日”[14]的记载,说明当时其水面是很宽阔的。
2.“东淀”湖沼群的变迁
在“东淀”范围内,武清县南境的三角淀最大,周回达二百余里,霸州境内的高桥淀,周回达百里。
其他见诸于记载的还有霸州东的胜芳淀、堂二淀、信安淀、辛章淀以及文安县东的火烧淀等。胜芳淀因与大清河相连,明、清之际是“东淀”范围较大的淀泊。胜芳淀的北缘在中亭一带,与信安淀、堂二淀相通;中亭堤北胜芳以西10多公里范围地势低洼,历史上没有村庄,也是胜芳淀水域,西缘与高桥淀相通,东缘与辛章淀相通;南缘则以大清河为界,现东淀中游的大部都属于胜芳淀。明崇祯二年所修的《文安县志》就有胜芳淀的记载:“南河滹沱,浊漳二水,其浑浊迅疾与黄河埒。每遇沸腾,即溢于河间东之古盐河,经大城东南,又折而东北,循子牙旧河乱流而趋于文安之胜芳淀。”[15]
明万历年间,胜芳淀就已是遍植莲藕,称为文安一景,名曰“胜水荷香”。时任文安知县戴九玄,曾写诗赞曰:“新浦猎猎留毵毵,淡淡澄陂曲曲潭。鹳鹤绕船飞不去,断桥修浦似江南。”[15]
3.防洪工程的缓慢发展
这一时期的防洪的工程措施以疏浚为主。代表性的规划意见出现在嘉靖年间。嘉靖十一年(1532年)海河大水,郎中徐元祉受命赈灾。他说:“河本以泄水,今反下壅;淀本以潴水,今反上溢……今惟疏浚可施,其策凡六。”[12]他的六条措施全部围绕疏浚,并被批准实行。同时代的霸州道观察王凤灵的防洪规划较全面,所提出的方案共计三个要点:在洼淀周围筑堤,增大滞洪容积,“余观直沽之上有大淀、小淀,有三角淀,广延六七十里,深止四五尺,若因而增益之,又为之堤,淀蓄众水而委输于海,水固有所也”[16]。此外,他也主张疏浚淤浅的河道和增开支河多途泄水,强调滞、泄、分三者兼顾,以洼淀滞蓄为主。在当时洼淀滞洪能力较大的背景下。这些规划是比较符合实际的。
明末清初时,白洋淀地区连年大水,九河泛滥,堤防决口,以致“田庐漂没”,安州、新安城外“水深丈余”。为防治水患,当时在淀区周围大筑堤防,新安县境“堤堰蜿蜒可数百里或数十里”。康熙五年(1666年)以后,直隶巡抚奉旨“发帑万金”,在安州“筑堤一百二十里”[17],使上游十余年来免除水患,但下游水害反而更为严重。
三、清前期(公元1698—1772年):人为影响“东西二淀”的高潮
清前期,出现了人为影响“东西二淀”的高潮,康熙三十七年(1698年),永定河系统筑堤开始,至乾隆三十七年(1772年),六移永定河下口,泥沙淤积使大批湖淀归于湮废,故本文将其作为一个时期加以论述。期间对“东西二淀”影响较大的还有雍正年间的畿辅水利营田。“东西二淀”的名称也第一次出现在史集中,并且有了明确的分界。
1.系统筑堤与永定河命名
康熙三十七年(1698年),康熙帝临视永定河,命直隶巡抚于成龙采取疏浚和筑堤结合的方法,“自良乡老君堂旧河口起,迳固安北十里铺、永清东南朱家庄,会东安狼城河,出霸州柳岔口(今霸州东段西)三角淀,达西沽入海,浚河百四十五里,筑南北隄百八十余里,赐名‘永定’”[18]。这是“永定河”命名的由来。
此举虽然由此取得了永定河30年的安澜,但由于“不为全河计,而只为一河计……于是淀病而会局皆病,即永定一河亦自不胜其病”。[19]61
对于永定河筑堤的效果,道光四年(1824年)程含章也提出了不同看法,他说:“伏思直隶河渠淀泊,前代不闻大患。自康熙三十九年(1700年)以后,乃恒苦水潦,则永定、子牙二浊河筑堤之所致耳……自永定筑堤束水,而胜芳、三角淀皆淤;自子牙筑堤束水,而台头等泻淀亦淤,淀口既淤,河身日高,则田水入河之道阻,于是淀病而全局皆病。即永定一河,亦已不胜其弊,总因浊水入淀,溜散泥沉,以致斯疾。此又畿辅水道致病之根源也”。[20]
康熙三十七年(1698年)的筑堤束水,并将无定河更名为永定河,目的是为了减少对北京城的直接危害。但是河患却向下游延伸,以至卢沟桥以南水患成灾。程含章立足客观实际,指出水患加重恰恰在筑堤之后,他大胆怀疑明清所沿承的筑堤束水攻沙传统,敢于将康乾政绩拿来批判,看到了水患的根源。
除了永定河堤外,千里堤与隔淀堤等沿淀堤防系统也得到加固。千里堤原是为了抵御南水(滹沱河)而筑,据《清史稿》载:“千里堤始建于康熙三十七年(1698年),起自清苑,历安州、新安、高阳、河间、任丘、雄县、保定县(新镇)霸州、文安、大城等十一州县,长十三万余丈,合七百七十六里,嘉庆十一年又筑”。[21]当然,关于千里堤的修筑之前就有,《清史稿》中的说法应看作系统建设千里堤开始于清康熙三十七年。“清康熙三十七年(1698年),接苟各庄(任丘境内唐堤尽头)至保定县段千里堤”[9]应当指此事。
乾隆三十二年(1767年),高宗皇帝阅视文安堤工,至庄(茁)儿头,见格(隔)淀堤中间空阙,无以隔障清浑,乃命筑到三滩里,计十五里有余。从此,隔淀堤将文安洼与东淀隔开。隔淀堤创筑后,与千里堤同为“东西二淀”之屏障。
2.畿辅水利营田
雍正三年(1725年),降雨长达一月有余,河水泛滥,东西南北堤均冲为平地。灾荒严重,开发畿辅水利,发展粮食生产成为当时的急务。怡亲王允祥、大学士朱轼“查勘直隶水利”后,向皇帝呈报了《敬陈水利疏》,指出“畿内六十余河之水会于西淀,经霸州之苑家口会同河,合子牙、永定二河之水汇为东淀,盖群水之所潴蓄也。数年以来,各淀大半淤塞,唯凭淀河数道通流,一经暴涨,不唯淀河,旁溢为灾。凡上流诸水之入淀者,皆冲突奔腾,漭泱无际。总缘东淀,逼窄不能容纳之故也。”[22]提出“治直隶之水,必自淀始”的治理意见,并得以实施。
翌年,清政府成立水利营田局,由怡亲王允祥主持,陈仪任技术指导。通过浚河、开渠、建闸,当年就开辟水稻田714余顷,并于秋季获得丰收。雍正五年(1727年),在营田府下设立京东、京南、京西和天津四局,全面推行水利营田。其中京西局辖宛平、涿州、房山、涞水、望都、唐县、安肃、安州、新安、霸州、文安、大城、任丘、定州、行唐、新乐、满城,管理苑口以西的营务,其营田重点就是“东西二淀”地区。营田期间,政府和民间在“东西二淀”百余里的范围内,六十多条河道,“凡古淀之尚能存水者,均应疏浚深广,并多开引河,使淀淀相通。其已淤为田畴者四面开渠,中穿沟洫,洫达于渠,渠达于河,于淀,而以现在淀内之河身,疏瀹通畅,为众流之纲,经纬条贯,脉络交通,泄而不竭,蓄而不盈。而后圩田种稻,旱涝有备鱼鳖蜃蛤、萑蒲之生息日滋,小民享淀池之利。”[22]雍正八年(1730年),随着怡亲王允祥去世,畿辅水利营田便开始放任自流,几年后荒废殆尽。
水利营田在“东西二淀”水域内开沟引河,筑堤围垦,可以说是“历史上人为改造利用白洋淀的第二次”,[23]淀区居民享受到了短期的淀池之利,但是工程往往因人而兴,也因人而废,并不能持久。还有一些水利工程的兴建对于排除沥涝洪水却带来了消极的后果。例如:雍正三年(1725年),于淀内修筑河堤,使河淀分开,即“河自河,淀自淀”。这一措施虽使东淀收取一时的营田之利,但也造成曾经烟波浩渺的三角淀在几十年后就淤为平地。
3.东西二淀的得名与分界
清朝以前,没有西淀、东淀的称谓,大大小小的淀泊以左近的村落名相称,所谓“张家淀”、“赵家淀”、“高桥淀”、“信安淀”、“堂儿淀”、“辛章淀”等等。就笔者所见史料来看,“东西二淀”的称谓大约始于清初,明末清初的《读史方舆纪要》及更早的史料未见“东西二淀”之名,而“东淀” “西淀”的称呼在雍正朝畿辅水利营田期间才出现。
雍正三年(1725年),怡亲王允祥查勘直隶水利后向皇帝呈奏的《敬陈水利疏》提到“西淀”与“东淀”:畿内六十余河之水会于西淀,经霸州之苑家口会同河,合子牙、永定二河之水汇为东淀,盖群水之所潴蓄也。[22]
至于有人认为“东淀”与“西淀”之名应为允祥等人所首倡,允祥等人为了便于治水,将白洋淀——文安洼地区的湖淀群统称东淀、西淀。笔者认为,这种可能性很小。因为无论是怡亲王允祥还是陈仪,对东淀、西淀的描述系统而明确,表明其定义的形成已经有一段时间。即当时民间早已有了东淀与西淀之名,只是没有广泛流传,允祥查勘直隶水利时方才得知,写入奏报,才见于史册,东西二淀之名官方确认,得以广泛流传。
之后,“东西二淀”之名逐渐取代了原来当地的湖淀名,或者与原名并用,而以“东淀”、“西淀”作为其通名。如“东淀”的范围内原有胜芳淀、堂二淀、信安淀、辛章淀等许多淀泊,到乾隆时期,都逐渐被“东淀”之名所取代。而三角淀因其面积较大,时间较长,所以常与“东淀”之名并用。如《水道提纲》记载:三角淀……今曰东淀以其任对邱赵北口之泊为西淀也。[24]
乾隆二十八年(1763年),东西二淀有了明确的分界,《清史稿·地理志》载:大清河自雄入,曰玉带河,迳张青口,口西西淀,东东淀,乾隆二十八年界之。[21]
张青口即今文安县舍兴西北,据此,张青口以西的柴禾淀(今百草洼)、大港淀、烧车淀、白洋波等淀泊,均属西淀。茅儿湾“又东三里许为张青口,接保定县界”所以应归入西淀。“按五官淀在今保定文安二县界”,“滹沱故道由河间至任邱五官淀出茅儿湾。”可见,五官淀也应属于西淀。而信安淀、高桥淀、信安淀、堂二淀、等属东淀。
当时的“东西二淀”范围非常大,景象蔚为壮观。乾隆三十二年(1767年),皇帝南巡经过“东西二淀”,传旨在霸州南太保庄行宫(文安县太保庄村)兴建淀神祠并立碑,乾隆亲自题写碑文:“西淀之大,周三百余里,概州一县四;东淀尤大,周四百里而赢,概州县七其为泽薮也广。”[9]178据谭其骧《中国历史地图集》改绘的清嘉庆年间“东西二淀”水系示意图(见图2),我们也可以窥见当时之状况。
图2 清嘉庆年间“东西二淀”水系示意图
对于东淀与西淀各自的范围,学界的看法并不十分统一。例如关于东淀的范围,《文安县水利志》作了现代解释:“原东淀周边,北缘约在今永清县里澜城、武清县王庆坨以南。南缘约在静海县贾口、王口和文安县滩里、左各庄及霸州任庄子附近。西缘在文安县苏桥、霸州台山一线。东缘在天津市。”[9]有的水利专家则认为东淀的范围还要更大一些,如《海河今昔纪要》认为:“东淀包括韩别洼、梁各洼、五官淀、文安洼、贾口洼、文儿淀以及永定河下游三角淀,包括很多小淀,面积相当大。”[25]这个看法与《直隶河渠志》和《文安县水利志》有很大不同,《文安县水利志》是把三角淀、五官淀、文安洼排除在外,当是指是近代的东淀,因为三角淀、五官淀在清代就已淤平,文安洼在乾隆年间才被隔淀堤与东淀隔开。关于西淀,本文认为包括五官淀,而《海河今昔纪要》认为五官淀属于东淀。
四、清中后期(公元1772—1911年):东西二淀“竟变桑田”
1.东淀“竟变桑田”
自康熙以后,由于引入的永定河水含有大量泥沙,东淀湖群相继淤垫,“淤高桥淀,而信安、堂二铺遂成平陆,淤胜芳淀,而辛张、策城尽变桑田。”[19]68至雍正初年中亭河以北淀泊均被淤塞,东淀北缘退到中亭河以南。大清河南堤(千里堤)自明清以来屡修屡决,到清末光绪年间修筑较为完备,在滩里东南折与子牙河堤相接,将文安洼与东淀分隔。乾隆年间创修了格淀堤,在滩里村北向东延长千里堤至富官营,东接子牙河堤,把贾口洼与东淀分隔,子牙河水不再进入东淀,乾隆后格淀堤也多次被冲决,到清末得到了巩固。此后东淀南缘便以千里堤、格淀堤、子牙河尾堤为界,形成了中亭河南、大清河北,两河相夹的现代东淀格局。三角淀在清雍正年间,便已“所余无几”[19]68,其余各淀“大半淤塞”,“或竟变桑田”。至20世纪初,三角淀“已淤成平陆”。最近几十年,东淀湖群已淤为东淀蓄洪区和文安洼。
2.西淀日渐淤浅
明嘉靖年间,在河间境内有羊东淀等十多个淀泊,至清乾隆年间“皆已湮废”。任丘县的五官淀,雄县境内的柴禾淀到清后期也逐渐淤平。白洋淀,从清初至清末,由于泥沙淤积,淀区面积缩小了十分之七。[26]
五、明清时期“东西二淀”变迁的特点
1.明清时期,随着降水量的年际分配和季节分配的不均,东西二淀湖区呈现明显的年际变化和季节变化。“时而弥漫数百里之间,无处不水”“淀水汪洋浩渺,势连天际”,[3]时而河滩裸露,垦殖日众,湖田弥望。任丘县境内的苘淀“旱则民田,涝则水乡”。[27]雄县东茅儿湾方百余里,同样是“水至则江海天成,水落则洲渚星现”。苍耳淀“泛则涨,天涸则匝地”。[28]
2.东西二淀在明清时期经历了一个由萎缩到扩张再逐渐萎缩的过程。实际上“东西二淀”是包括众多淀泊的湖淀群,其每一个湖淀的变迁限于史料,不可能一一考查,但其变迁的趋势是大体一致的,明前期总体上是逐渐萎缩,大致在明代中期至清初以扩张为主,之后东西二淀总的趋势是日渐淤浅,东淀甚至淤为平陆。
3.东淀与西淀的变迁各有特点。明时期,西淀的变迁较为明显,明前期一度淤平,弘治前“地可耕而食”,正德十二年(1512年)又重新蓄水,成为湖泊。清时期东淀的变迁更为剧烈。乾隆年间“西淀之大,周三百余里,概州一县四;东淀尤大,周四百里而赢,概州县七其为泽薮也广。”[9]178东淀比西淀还要大,跨七州县,但在随后的百余年中,东淀就淤为平地,西淀虽也日渐淤浅,白洋淀的面积缩小了十分之七,[26]但免于湮废,存在至今。
4.明清时期“东西二淀”与上下游河流、水生生物、土地植被形成水生态系统,相互依存,相互制约,更与区域内的人类活动息息相关。明清时期,大清河水系以及永定河、滹沱河的水源补给关系与“东西二淀”的演变之间关系相当紧密,正相关与反相关关系表现得都很明显。
六、结论
明清时期“东西二淀”是一个包含众多河流湖泊的复杂生态系统,其变迁有其特定的规律和特点,人类有意识的治水活动虽可以减少一时水旱灾害,收取“淀池之利”,但往往打破原有的生态平衡,产生不利的长期影响。在改造自然能力飞速提高的今天,湿地生态系统显得更加脆弱。我们要保护“东西二淀”,就需要贯彻“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的理念,在充分调查研究区域生态环境演变规律的基础上,推进源头治理、系统恢复、综合施策,建立国家级白洋淀湿地自然保护区,将来水源充足,可以考虑以东淀蓄滞洪区为基础建立东淀湿地自然保护区,实现区域人与自然、经济社会与生态环境的协调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