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信风捎来春消息

□吕群芳

隆冬时，小寒至。

每个小寒天，我都会和孩子们讲一讲二十四番花信风：“风冉冉地来，花缓缓地开。花儿与风之间有着美丽的约定，一番风来，一种花开，风有信，花不误，所以叫花信风。从小寒到谷雨，四个月，八个节气，二十四候，共有二十四番风。小寒有三候：一番吹开梅花，二番吹开山茶，三番吹开水仙。”

多美的约定，多美的风。教室里静静的，大家都屏住呼吸，侧耳聆听窗外的风声，想象着风从水上来，从山巅来，徐徐掠过梅梢，树枝间绽放出深深浅浅的红，浓浓淡淡的绿，素素净净的白。

其实，此时红梅、绿梅、白梅都尚未绽放，蜡梅也只吐露两三枝，更多还是圆圆鼓鼓的花苞，像旧时衣服上的布扣子，这倒应了杜甫诗中的景：“梅蕊腊前破，梅花年后多。”可就是这清寒的香气，为我们捎来了第一缕春消息——春天在遥远的东方启程了。

我们出发去山村游学，这是新年的第一次出行，又约定要拍新春的“书院少年说”视频，孩子们都有些兴奋，一路上叽叽喳喳说个不停。俞雨馨和新认识的小伙伴讲着二十四番花信风的来历，从梅花风、山茶风、水仙风到荼蘼（mí）风、楝（liàn）花风，直到所有的花都开好。难为她竟然记得那么清楚。

首先来到浙江嵊州市贵门乡雅安村，那是个依山而建的古村落，村后是梯田，再远处是连绵的青山，如翠绿的屏风将村落、田野搂在怀里。村里人喜欢在房前屋后，井旁塘边，种花栽树，这儿一棵，那儿一株，漫不经心地点缀着山间村落。几户人家的墙根下一溜儿种着南天竺，红如丹砂、圆润光洁，成簇生于红叶或碧叶之间，使院墙生动了起来。

小巷口的菜地里种着两垄瓢儿菜，整整齐齐，一片青绿，老奶奶挖起一棵青菜，轻轻抖净叶片上的霜粉，放进身边的小篮子。旁边还有两垄白菜，一株株都用稻草包裹起来，这是给菜穿的“厚棉袄”，张硕小朋友忍不住走进去用手解开稻草，想看看里面的白菜宝宝。

“老人家，不好意思，孩子们是觉得稀奇……”我刚开口解释，老奶奶就笑眯眯地回答：“来，看看有没有喜欢的，奶奶送给你一株大白菜。”张硕连连点头，抱着大白菜笑得合不拢嘴。

沿着村道继续往前走，遇见一棵红色的山茶树，一人多高，枝叶繁茂，再过三年五载，大概就与青色的屋角相齐了。王柯淇停下脚步认真数了数，茶花树上有五朵怒放的花，三颗快要绽放的蓓蕾，更多的是紧紧包裹着的青色花苞，茶花的花期才刚刚开始。

忽然，一朵朱红色的茶花落在了地上。与桃花、李花一片片飘落不同，茶花是整朵地凋谢。看眼前的落花，花萼（è）、花瓣依然完好，只是花瓣边缘微微卷起、发黄，它安然地卧在草地上，似乎是困了、倦了，想静静地休息会儿。

“一番吹开梅花，二番吹开山茶，三番吹开水仙。”俞雨馨教她的双胞胎弟弟念着小寒花信风。操宜成听见了，赶紧问：“小吕老师，12 月游学时，我们养在鹿门书院里的水仙花是不是开了？”

“书院里还有我们的消寒图呢，可惜好多天没有去描了。”周静涵的话音里满是不舍与遗憾。

上期游学，正好是冬至节气的第二天，姐姐和吕雅老师、龙儿阿姨带着孩子们种水仙球，画《九九消寒图》，画的是一枝素梅，九朵梅花，共八十一瓣，冬至日起，日染一瓣，瓣尽而九九出，则是白梅变红杏，春色满园庭。

孩子们迫不及待地赶到书院，推开教室门的一刹那只觉暗香浮动，心清气爽。书桌的水仙花开了，洁白的花瓣衬着嫩黄的花蕊，在风中微微摇曳，我情不自禁地俯下身子轻轻一吻，那香气沁人心肺。孩子们的喜悦可想而知，不停地说着，笑着……忽然想起人们比喻水仙为“玉台金盏”或“金盏银台”，真是贴切，如今，这水仙花也盛满了我们的欢乐了。

《九九消寒图》上的素梅还没有描，“还要染红二十一瓣梅花，龙儿阿姨能不能给我一支红色的水彩笔？”周静涵早已在心里算好了花瓣的数目，顾不上看水仙花，就准备描消寒图。

龙儿阿姨拿出早已准备好的水彩笔递了过来，周静涵认认真真地点染起了“梅花”，一瓣瓣梅花在笔下点染成色，对于春天的念想也一瓣一瓣，一朵一朵地生长着。

我和姐姐相视一笑，希望今天的美好时光成为孩子们共同的一段记忆，也成为蛰（zhé）居在我们心底的最柔软、最明媚的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