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产业多样化与城市经济韧性
——三阶段模型与创业活力的调节作用

2024-03-02樊钱涛黄楷佳

经济论坛 2024年2期
关键词:韧性活力经济

樊钱涛,黄楷佳

(浙江科技学院经济与管理学院,浙江 杭州 310023)

引言

全球城市化是人类社会21 世纪最具变革性的趋势之一[1]。自2000年以来,中国城镇化率从36%上升到65%,逐渐步入城市型社会,城市成为经济发展的主要载体与关键动力,增强城市经济韧性成为各城市可持续、高质量发展面临的重要问题[2]。然而,高速发展的城市化使城市不确定性不断提升,各种不确定性风险和外部冲击对城市产生的灾害性后果越发显著,不利于城市安全和可持续发展[3]。单纯基于产业结构视角未能充分解释城市经济韧性,需要进一步考虑区域创业情境特征对产业多样化和经济韧性两者关系的影响。2023年3月李强总理出席记者会时也强调要弘扬创业精神,发挥中国经济发展的主观能动性。创业不仅可以驱动新旧动能转换和产业结构升级,还能降低失业率、进一步提升人民生活质量,对增强经济发展内生动力具有重要意义。

本文以2004—2020 年中国282 个地级市作为研究对象,研究产业多样化、创业活力对城市经济韧性的影响,并进一步分析创业活力所起的调节作用。可能的边际贡献在于:(1)不同于以往文献,本文基于自组织理论,将地方产业结构看成是一个不断演化发展的、复杂的自组织系统,提出了产业多样化影响城市经济韧性的三阶段模型,更加契合韧性本身的演化特征。同时,为了具体分析产业多样化如何影响城市经济韧性,本文从协调成本效应、知识溢出效应和突破性创新效应等角度出发,分析不同产业多样化阶段的效益和成本。(2)以往研究忽略了创业活动作为内在动力因素所起的驱动作用,事实上,创业活动不仅可以直接作用于城市经济韧性,也可以对产业多样化与城市经济韧性之间的关系产生影响。

一、理论假设

在以往的研究中,以Jacobs为代表的学者认为多样化的产业结构可以促进知识交流、创新和技术水平提升,有利于地区经济增长。而以马歇尔、阿罗和罗默等为代表的学者则持相反观点,其在亚当·斯密分工理论的基础上提出马歇尔外部性理论,该理论逐渐成为反对产业结构多样化发展的重要依据。与以往研究大多基于外部性视角不同,Gilchrist 和St. Louis(1991)从投资组合的视角出发,认为产业多样化结构可以分散风险,该理论由于契合“韧性”一词的含义而受到广泛应用[4]。后续学者在此基础上进一步研究,徐圆和张林玲(2019)综合考虑外部性和投资组合两个理论视角,利用中国230个地级市的面板数据实证发现,产业多样化可以分散风险和促进知识溢出,对城市经济韧性有正向影响[5]。

近年来,Frenken 等(2007)为代表的演化经济学家将多样化分解为相关多样化和无关多样化[6],丰富了相关研究。万道侠等(2019)和高旻昱等(2020)基于知识交流距离角度,认为无关多样化由于知识交流距离过大,不利于多样化外部性正向效应的发挥[7-8]。但林耿等(2020)通过佛山市30 个城镇的面板数据进行普通最小二乘法回归得出相反的结论,其认为相关多样化因具有较强的技术和业务联系,容易使地区陷入僵化而缺乏经济韧性,而无关多样化能弥补主导产业的脆弱性,有利于地区的可持续发展[9]。除此之外,陈奕玮和吴维库(2021)基于演化思想,利用2004—2018年中国264个地级市的面板数据进行固定效应和随机效应回归分析,发现产业多样化(相关多样化和无关多样化)与城市经济韧性之间并非简单的线性关系,产业多样化、无关多样化在短期内对城市经济韧性具有正向影响,但长期来看对城市经济韧性具有负向影响,产业相关多样化则存在相反的结论[10]。可知,产业多样化与城市经济韧性之间的关系尚未形成统一的结论,除了不同的理论视角外,部分学者认为应该考虑区域情境性特征尤其是创业活力的重要作用。苏任刚和赵湘莲(2020)认为地区可以通过激发城市创业活力以克服地区劳动力挤出问题和满足就业需求,从而提高经济韧性[11]。

综上所述,现有研究主要从产业结构方面分析城市经济韧性,其中,产业多样化被视为是重要的因素之一。但是,对于产业多样化如何影响城市经济韧性,现有研究仍然存在明显的理论争议。因此,本文从创业活力的视角出发,探究创业活力对城市经济韧性的影响及其对产业多样化与城市经济韧性两者关系所起到的调节作用,进一步丰富相关研究。

(一)产业多样化与城市经济韧性——三阶段模型的提出

产业多样化与城市经济韧性之间存在复杂的关系,且尚未有一个统一的结论。一个重要的原因在于以往文献大多忽视了城市产业结构演化动态特征,本文认为城市产业结构的多样化发展具有阶段性特征[12],其发展遵循系统自组织的规律,是一个从无到有、从少到多、从低级到高级、从无序到有序的演化过程[13]。除此之外,产业多样化具有多种效益和成本,而且这些效应和成本也遵循演化特征,伴随着产业多样化水平的变化而变化,它们之间的组合构成了产业多样化影响城市经济韧性的复杂关系。基于此,本文提出产业多样化影响城市经济韧性的三阶段模型。

1.第一阶段:围绕单一或少数主导产业发展配套产业

在产业多样化的第一阶段,为增强已有产业路径竞争优势,地区倾向于发展已有产业相关的一系列配套产业。此时,产业多样化主要围绕主导产业进行,更多关注现有行业和主流技术路径上的增量产品和工艺创新[14],通过壮大已有产业来增强城市的抵抗和适应能力。一方面,围绕主导产业发展的各产业在生产过程中存在投入产出联系,并在同一产业链上充当不同角色,从而形成一种合理分工和协作状态[15],有利于城市主导产业的进一步发展。另一方面,基于Jacobs 外部性理论,具有纵向关联的产业多样化可以通过创新提升现有产业竞争力。产业多样化的城市容易集聚不同类型的知识,形成具有多样化特征的“技术池”[5]。产业多样化程度越高,可访问的“技术池”越大,产业从技术池获取自身所需的异质性知识嵌入到内部知识组合中,促进了知识溢出效应和创新的产生[16],为城市遭遇冲击后的路径调整奠定基础。因此,在产业多样化的第一阶段,以主导产业为基础的多样化通过协同分工和知识溢出,对城市经济韧性有促进作用。

2.第二阶段:主导产业发展受阻而进行的多样化探索

随着地区经济的不断发展,快速上升的劳动力成本使地区主导产业的竞争优势不断削弱[17]。为摆脱主导产业及相关产业发展受阻的困境,地区往往通过产业多样化积极探索新发展路径,此时,地区处于产业多样化的第二阶段。然而,由于缺乏有序的资源协调机制,地区在产业多样化的第二阶段容易造成资源的过度分散。首先,范围过宽的产业拓展或在不合适的方向上进行多元化产生的知识冗余,会破坏系统组织的一致性,使资源分配、协调难度大幅提升[18]。其次,基于交易成本理论,产业多样化会加剧各产业对地区有限资源的竞争,从而增加资源配置所产生的管理、交易成本,不利于城市经济的稳定增长。此外,多样化会分散地方的创新精力,不利于地区形成聚焦战略,难以在某个技术领域取得创新的领先优势[19],对城市经济韧性产生不利影响。因此,在产业多样化的第二阶段,由于缺乏有序的资源协调机制,地区的多样化探索使产业间协调成本增加,创新难度加大,对城市经济韧性产生抑制作用。

3.第三阶段:多样化缔结联系从而构建产业共生网络

在产业多样化的第三阶段,基于自组织理论,地区通过产业多样化进行物质、能量和信息交换,构建地区产业共生网络,从而克服资源分散、难以协调等问题。研究发现,在产业共生网络形成和发展过程中,多样化产业间的物质、能量和信息交换可以将共生网络中各产业的生产体系或环节链接起来,以提高物质和能量使用效率[20]。其次,新关联缔结不仅可以对产业内部的经营和发展方式进行改革,还可以通过跨界联合产生新想法的方式促进产业融合,甚至重构产业链关联,催生新经济、新产业,实现突破性创新[21]。突破性创新可以增加城市新技术轨迹出现的可能性[22],改造城市生产能力,从而为地区产业发展注入新鲜“血液”,对城市经济韧性产生积极影响。除此之外,在物质、能量和信息交换过程中,信息流可以驱动物质流与能量流之间协同发展,使得产业共生网络实现在某一特定时间、空间、功能和目标下的有序运行和协同进化[20]。因此,在产业多样化的第三阶段,产业多样化通过构建产业共生网络缔结产业关系、促进产业协同发展,从而促进城市经济韧性。

综上所述,本文构建产业多样化影响城市经济韧性的三阶段模型,如图1所示。在产业多样化的第一阶段,产业多样化具有较强的知识溢出效应,总效益大于总成本,产业多样化对城市经济韧性有促进作用。在产业多样化的第二阶段,产业过度多样化使得协调成本不断上升,总效益不足以补偿总成本,产业多样化对城市经济韧性有抑制作用。在产业多样化的第三阶段,地区构建产业共生网络,具有较低的协调成本和较强的突破性创新效应,总效益大于总成本,产业多样化对城市经济韧性起着促进作用。基于此,本文提出如下研究假设。

H1:产业多样化对城市经济韧性的影响存在阶段性特征,即在产业多样化的不同阶段,其对城市经济韧性的影响有所差异,两者呈现非线性的N型关系。

(二)创业活力对城市经济韧性的影响

创业活力通过提升要素的有效供给、推动技术创新从而促进城市经济韧性。首先,创业活力可以提升要素的有效供给。一方面,新企业能够加速要素流动,充分利用社会的闲置资源和挖掘经济增长潜力,增强城市经济韧性。另一方面,新企业能够带动更多劳动者进入新领域,促使其不断学习新知识和新技能,从而产生干中学效应。干中学效应不仅能提升城市人力资源水平,也可以为后续创业奠定基础,从而增强城市经济韧性[11]。其次,创业活力可以促进技术创新。为降低成本和控制风险,隶属于相关或者互补产业的创业企业容易产生集聚效应。这种集聚效应不仅可以共享地区的基础设施,还可以实现与同类创业企业间的知识溢出,促进技术创新。此外,企业家在创业过程中投入研发经费、开发实验平台以及进行技术成果转换活动本质上是企业克服知识过滤屏障的过程,不仅有助于技术的推广、应用和商业化,也可以使新知识、新技术转换为实际生产力的进程大大缩短[23]。基于此,本文提出如下研究假设。

H2:创业活力对城市经济韧性有正向影响。

(三)创业活力的调节作用

产业多样化与创业活力要求地区产业结构或者市场主体在已有基础上开展新的经济活动,反映了地区获取新资源或拓展能力基础的方式,两者具有较为相似的内在逻辑。产业多样化与创业活力两者相辅相成,一方面,地区能够通过创业企业对现有产业进行有效开发与巩固,另一方面,企业创建的意愿和所进入的行业在很大程度上服务于产业多样化的需求。因此,当地区同时具有多样化的产业结构和一定的创业活力,二者之间可能会存在相互作用。

研究发现,创业活力高和重视创业的地区能够更好地针对多样化的知识进行吸收开发,从而实现产业之间的潜在协同性。研究发现,创业活动作为渐进的组织学习过程,企业可以通过获取、整合和使用外部知识,从而实现范围更广的知识学习和能力积累[24]。在吸收外部知识过程中,新企业构建了各种获取知识资源的渠道和关系网络,为资源整合奠定基础[25]。在当前知识经济背景下,越来越多的地区通过创业促进产业间的资源耦合,充分发挥不同资源或资源束间的协同效应。此外,新企业还可以通过与外界进行频繁的交流和沟通,及时获得市场和客户需求变动等相关信息,使地区在面临市场变化时能及时反应,化威胁为机遇[24]。然而,当创业活力过高,竞争加剧使企业倾向进行高风险的经营活动和追求突破性创新,不利于资源合理配置与使用[26]。一方面,为满足突破性创新对资源的大量需求,企业整合资源的柔性将会降低,甚至会出现捉襟见肘的情况[27]。另一方面,面对新产品和新机遇,企业往往会收回在现有项目上投入的资金,从而对现有项目的正常运作产生不利影响。因此,具有高度创业活力的地区在同步开展产业多样化时,过度创新性、先动性以及冒险性的行为使得企业资源使用处于无序状态,基于新机会而组合匹配的资源使用效率不高。综上所述,当创业活力水平较低时,产业多样化与城市经济韧性的N型曲线关系较为明显,随着创业活力水平逐渐提高,创业企业所承受的失败风险越大,资源错配的可能性增强,抑制了产业多样化对城市经济韧性的正向影响,从而使产业多样化与城市经济韧性的N型关系变得平缓。基于此,本文提出如下研究假设(图2为该假设的关系图):

图2 研究内容与假设

H3 假设:在其他因素不变的条件下,创业活力负向调节产业多样化与城市经济韧性两者间的N型关系。

二、研究设计

(一)数据来源和样本选取

本文数据来源于《中国城市统计年鉴》和经济性预测系统平台(economy prediction system,EPS)数据库。考虑到2021 年《中国城市统计年鉴》不再对各行业的就业人数进行统计以及个别地级市数据缺失过多,本文最终确定2004—2020年中国282 个地级市的面板数据为本文的研究样本。在数据处理过程中,针对个别缺失值较少的地级市数据,本文通过线性插值的方法将其补充完整。除分类变量外,本文对每个变量进行1%的缩尾处理以缓解离群值的影响。

(二)变量说明

1.被解释变量

城市经济韧性(Y)。现有研究对经济韧性的测度主要有单一指标法、综合指标法以及可计算的一般均衡(computable general equilibrium,CGE)模型法三种方法。单一指标法主要通过就业率、失业率以及城市增长率来测算城市经济韧性,受到众多学者的应用。综合指标法通过构建指标体系测算,但容易混淆因果关系,也存在测算不准确的情况。此外,还可用基于城市各产业的投入产出数据构建CGE 模型来测度城市经济韧性,但是该数据年份只更新到2014 年。综上,本文参考苏任刚和赵湘莲(2020)[11]的研究,可得城市经济韧性为

2.核心解释变量

产业多样化(X1)。基于徐圆和邓胡艳(2020)[21]的研究,采用熵指数的测度方法可得产业多样化为

其中,Pi代表小类行业i(i=1,2,…,n)在i 城市的就业占比。

3.核心解释变量及调节变量

创业活力(X2)。借鉴姜南等(2021)[28]的测度方法,将《中国城市创新创业指数》中的新建企业进入指数的对数作为创业活力的度量,该指数得分越高说明创业活力越强。

4.控制变量

参考以往研究[7,21],本文选取以下控制变量:(1)政府控制程度(X3),地方政府控制程度越高,越有助于其在冲击后进行资源的紧急配置和调控,促进地区经济稳定发展。(2)科技发展水平,通过相关从业员数的对数值(X4)和科技支出占比(X5)衡量科技发展的绝对和相对程度,科技发展水平越高,越有利于地区创新水平的提高,对地区经济恢复和重塑具有重要作用。(3)专业化程度(X6),伴随着地区专业化而形成的集聚经济,有助于提升地区竞争优势和技术溢出效应,是地区抵御外部冲击和恢复调整的关键因素[29]。(4)城市开放度(X7),城市开放程度越高,地区越容易遭遇外部冲击,但丰富的资源渠道在地区进入经济恢复期也发挥着重要的作用。(5)金融发展方面(X8),一方面,金融的快速发展会产生高杠杆问题,不利于地区经济稳定性,另一方面,地区经济的恢复调整离不开金融部门的支持。(6)地区人力资本(X9),当地区遭受外部冲击,丰富的人力资本为地区经济持续性发展提供重要保障,除此之外,高素质的人力资本可以提高地区的收入水平和消费能力,有助于地区发展在遭遇冲击后向拉动内需转变,从而提高经济韧性。(7)居民消费水平(X10),本文以社会消费零售总额的对数值来衡量。(8)基础设施方面,包括交通便利程度(X11)和信息化水平(X12),当地区遭遇外部冲击时,基础设施发展越健全完善,地区的资源配置和调控能力越强,有利于地区经济的稳定和恢复发展。变量定义和描述性统计结果如表1可见。

表1 变量定义与描述性统计

(三)模型设定

为检验上述研究假设,本文首先设定如下的双向固定效应模型:

其中:下标i、t 分别代表城市和时间;τ 和ρ 分别为地区和时间固定效应;ε 为随机扰动项。式(3)用于检验产业多样化对城市经济韧性的N型关系,重点关注系数β3。式(4)主要用于检验创业活力对城市经济韧性的影响以及创业活力对产业多样化与城市经济韧性之间关系的调节作用,重点关注系数β14和β17。

三、实证分析

(一)主效应检验

在进行基准回归前对变量进行皮尔逊相关性分析发现,在总体上,各变量间的相关系数相对较小,此外核心解释变量产业多样化X1与各控制变量的相关系数不超过0.3,进一步说明模型不存在严重的多重共线性问题。为检验产业多样化、创业活力与城市经济韧性之间的关系,本文对式(3)进行估计,基准回归结果如表2 第(1)列和第(2)列所示。

表2 主效应和调节效应回归结果

表2 第(1)列中,产业多样化三次方项的系数(0.382)在5%的水平上显著,表明随着产业多样化水平的提升,产业多样化与城市经济韧性的关系由最初的正相关关系变为负相关关系,最后又转变为正相关关系,即呈现显著的N 型曲线关系,假设1 成立。表2 第(2)列引入解释变量创业活力,结果表明创业活力的回归系数(0.092)在1%的水平下显著,即创业活力与城市经济韧性有正向关系,假设2成立。

(二)调节效应检验

为检验创业活力对产业多样化与城市经济韧性的调节作用,本文对式(4)进行估计,回归结果如表2第(3)列所示。表2第(3)列引入创业活力与产业多样化的交互项,由回归结果可知创业活力与产业多样化三次方项的交互项系数(-0.366)在5%的水平上显著,这表明随着创业活力的提高,产业多样化与城市经济韧性之间的N型曲线关系会被弱化,即创业活力对产业多样化与城市经济韧性之间的关系具有负向调节作用,假设3成立。为了更直观地说明创业活力的调节作用,本文将创业活力按均值加减一个标准差的方式进行分组,分析低创业活力、中创业活力与高创业活力下产业多样化对城市经济韧性的影响,并绘制创业活力的调节效应图,如图3所示。可知:当创业活力逐渐提升,产业多样化与城市经济韧性的N型曲线关系不断受到弱化;创业活力低时,产业多样化与城市经济韧性的N 型关系较为明显;创业活力高时,产业多样化与城市经济韧性的N型关系趋向平坦。假设3得到进一步验证。

图3 创业活力的调节作用

(三)稳健性检验

1.剔除直辖市样本

不同于一般地级市,直辖市由于人口众多、管辖面积较大,在政治、经济和文化等方面具有重要地位。为缓解这些极端值对回归结果造成的影响,本文将北京、上海、重庆和天津4个样本的数据剔除后再进行回归,稳健性检验回归结果如表3 第(1)列所示。产业多样化三次方项的系数(0.369)同样在5%的水平上显著,创业活力的系数(0.094)在1%的水平上显著,创业活力与产业多样化三次方项的交互项系数(-0.353)在5%的水平上显著,剔除直辖市样本的回归结果与基准回归结果并无差异。

表3 稳健性检验回归结果

2.调整城市经济韧性的度量方式

为避免测度误差对回归结果的影响,本文基于权威文献Martin 等(2012)[30]的方法,利用城市生产总值变化率与中国生产总值变化率之比衡量城市经济韧性。若数值大于1,则表示该城市的经济韧性较低,反之,则表示城市的经济韧性较高,结果如表3 所示第(2)列所示。产业多样化的三次方的系数(0.440)在5%的水平上显著,创业活力的回归系数(0.092)在1%的水平上显著,创业活力与产业多样化三次方项的交互项系数(-0.525)在1%的水平上显著,调整城市经济韧性的测度方式的回归结果稳健。

3.内生性检验

考虑到城市对外部冲击的抵抗力和恢复力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既往的经济状况,本文参考Rocchetta 和Mina(2019)[31]的做法,在式(3)和式(4)的基础上将解释变量和控制变量都滞后一期。回归结果如表3 第(3)列所示,结果与基准回归基本一致,说明产业多样化与城市经济韧性之间的N型曲线关系、创业活力的调节作用不仅会在当期成立,在滞后期也同样存在,本文实证结果具有较好的稳健性。

考虑到经济韧性可能具有时滞效应,本文在式(3)和式(4)的基础上,引入经济韧性的滞后一期,以便更加准确地考察产业多样化对城市经济韧性的影响以及创业活力的调节作用。值得注意的是,在引入经济韧性滞后一期作为解释变量的时候可能会导致内生性问题,此时如果仍然使用固定效应的估计方法,会使其估计结果有偏,不满足一致性的假设。为解决这一问题,本文采用两阶段系统高斯混合模型(system gussian mixted model,SYS—GMM)方法进行估计,选取产业多样化与城市经济韧性的滞后项作为工具变量,在一定程度上可以缓解内生变量产业多样化和导致的估计偏差和测量误差问题[32],结果如表3第(4)列所示。

由回归结果可知,模型通过了Hansen 检验和AR(2)检验,这表明模型所选的工具变量是有效的且不存在二阶序列相关问题,SYS—GMM 估计结果是可靠的。回归结果显示,经济韧性滞后一期的回归系数为正且达到1%的显著性水平,这表明上一期城市经济韧性和本期城市经济韧性正相关,城市经济韧性的建设是一个长期、连续积累的过程。其次,产业多样化与城市经济韧性的非线性关系以及创业活力的调节作用在动态模型中得到进一步检验,其回归结果与基准回归并无差异。除此之外,回归系数比双向固定效应回归的系数大,符合GMM 有效性的判断标准。

(四) 回归分析

1.细分产业多样化——相关多样化与无关多样化

本文借鉴Frenken 等(2007)[6]的研究,将产业多样化分解为无关多样化X13和相关多样化X14,从而进一步探讨产业多样化与城市经济韧性的关系,产业多样化细分回归结果如表4 所示。由表4第(1)、(2)列可知,相关多样化平方项的回归系数为-0.884,在1%的水平下显著,而无关多样化平方项的回归系数为0.523,在10%的水平下显著。可知相关多样化与城市经济韧性两者之间存在倒U型关系,无关多样化则相反,其与城市经济韧性两者之间为U型关系。

表4 产业多样化细分分析

在一定范围内,相关多样化程度越高,越有利于产业之间技术溢出和渐进性创新,对于城市经济韧性具有正向影响,然而当相关多样化程度超过一定限度,密切的技术联系反而会加大风险,不利于城市稳定发展。无关多样化产业一般为地区非主导产业或者新兴产业,当无关多样化水平较低时,其竞争优势较低,甚至会造成资源的分散和成本的增加,不利于城市发展,然而随着无关多样化水平提高,产业在吸收新知识过程中易发生路径突破,从而产生突破性创新效应,这对于城市恢复和发展具有重要作用。这一结论在表4 第(3)、(4)列同样成立。由表4 第(4)列可知,在相关多样化和无关多样化显著的基础上,产业多样化三次方项的回归系数为0.572,在1%的水平上显著,这表明在一定程度上,相关多样化和无关多样化相互作用构成了产业多样化与城市经济韧性之间的N 型曲线关系。

2.区域异质性分析——东部与中西部、沿海与内陆

为进一步探索产业多样化与城市经济韧性的N型关系是否存在区域异质性,本文借鉴苏任刚和赵湘莲(2022)[33]、李金艳和宋德勇(2008)[34]的研究,将样本分别划分为东部与中西部地区、沿海城市和内陆城市进行回归分析,区域异质性回归结果如表5所示。

表5 区域异质性回归结果

由表5可知,东部地区、沿海城市的产业多样化三次方项的回归系数在5%的水平下显著为正,而中西部地区、内陆城市的产业多样化三次方项的回归系数则不显著。这表明产业多样化影响城市经济韧性的三阶段模型的假设在东部地区、沿海城市成立,而在中西部地区、内陆城市不成立。这是因为改革开放以来,依靠前期政策、区位等方面优势,大量产业资源集聚在东部地区或者沿海城市,其在人才结构、经济活力以及产业发展层次方面,始终远远高于中西部地区和非沿海城市,因此,东部地区和沿海城市更有可能出现产业多样化与城市经济韧性的N 型关系。

四、结论

本文基于自组织理论分析产业多样化影响城市经济韧性的三阶段模型以及创业活力的调节作用,通过实证检验得出以下研究结论:第一,总体上,产业多样化对于城市经济韧性的影响呈现“促进—抑制—促进”的三阶段特征,产业多样化的提升并不一定能够促进城市经济韧性,超过一定限度的“多产业”可能引起负面影响,而在经历一段时间的体系完善、资源协调后,产业间的资源和技术信息会再次高速流通,对城市经济韧性产生正向影响。第二,创业活力除了对城市经济韧性有显著的正向影响,其对产业多样化与城市经济韧性之间的关系具有负向调节作用,随着创业活力水平的提高,产业多样化与城市经济韧性的N型关系逐渐弱化。第三,通过分解产业多样化可知,相关多样化对城市经济韧性具有倒U型关系,无关多样化对城市经济韧性具有U型关系,两者相互作用构成产业多样化与城市经济韧性的N型关系。第四,产业多样化与城市经济韧性的N型关系存在较为明显的区域异质性,其在东部地区和沿海城市显著,而在中西部地区和内陆城市不显著。

本文研究的理论贡献在于:第一,深化了关于城市产业多样性对于经济韧性影响关系的认识。现有文献主要基于静态视角分析城市产业结构和经济韧性的线性和非线性(U型和倒U型)影响关系,忽视了城市产业结构阶段性演化特征,而产业多样化与城市经济韧性的三阶段模型在一定程度上可以解释以往研究中存在的一些理论争议,为之后研究提供可能的新思路。第二,分析产业多样化与创业活力的交互效应对于城市经济韧性的影响关系。以往研究大多关注产业多样化对城市经济韧性的影响,忽视了创业活力这一内在动力的驱动作用,本文从创业活力视角出发,进一步分析创业活力的调节作用,拓展了产业多样化与城市经济韧性的相关研究。

本文的结论对于城市开展产业多样化和制定产业政策具有重要的启示意义。第一,产业多样化与城市经济韧性的关系错综复杂,相关政府部门在制定产业政策时需要以长远眼光看待产业多样化,充分认识产业多样化的成本与收益。注意根据不同阶段产业多样化的变化特征,灵活调整产业政策和产业结构,降低产业间协调成本,通过促进产业间协同开发,增强产业多样化对城市经济韧性的积极作用。第二,城市经济韧性受众多因素影响,相关政府部门在制定和实施相关政策时,应该结合地区特点,避免措施的“一刀切”和静态化。对于沿海城市和东部地区,相关部门可以鼓励发展产业多样化,通过调研等方式初步了解地区产业结构发展所面临的问题和阶段,进一步制定产业未来发展规划。对于内陆和中西部地区,政府部门应该给予政策倾斜,更加注重产业结构调整,结合地方特色和竞争优势实现产业结构的转型升级。除此之外,要认识到创业活动的双面性,地方政府在制定创业相关政策时,需要系统评估风险承载能力和政策可行性,减少资源错配带来的损失。第三,政府部门应该加强相关产业多样化和无关产业多样化间的协调配合,注意相关多样化发展的阈值,避免产业过度相关从而造成地区风险加剧,把握无关多样化发展机会,通过产业间跨界交流实现技术突破性创新和地区经济可持续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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