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神障碍患者童年创伤经历及其与文化智力的关联研究
2024-02-29任一铭孟骏宇元静徐莉卫芋君张艳杨建中
任一铭,孟骏宇,元静,徐莉,卫芋君,张艳,杨建中
文化智力(cultural intelligence,CI)是反映人们在新的文化背景下,收集和处理信息,做出判断并采取相应的有效措施以适应新文化的能力[1]。文化智力更高的人能够有更好的文化适应能力[2],个体的文化适应能力提升以后,可以减少与他人接触时由于文化差异带来的沟通障碍,有利于个体与他人建立良好的人际关系,提高个体的主流文化适应能力[3]。在进行跨文化交流时,个体的人际交往情况会直接影响其跨文化适应水平[4]。童年创伤,也被称为童年逆境、童年不良经历、早期负性事件等,主要指童年或童年早期(多指16岁前)的单个或多个超出儿童应对能力的各种不良生活事件,包括童年虐待/忽视、人际关系缺失(父母死亡、父母离婚等)、父母适应不良(精神疾病、滥用药物、犯罪、暴力)等,是精神疾病发展的重要危险因素[5]。有多项研究报道显示[6-8],精神障碍患者存在人际交往问题,并与其童年创伤经历有关,可能会将他人的情绪表达误认为是负面情绪或潜在的危险信号。而这种误解在文化差异的背景下可能会被放大,使得经历过童年创伤的精神障碍患者因较差的人际交往能力在跨文化交流时难以适应。本文旨在探究精神障碍患者的童年创伤经历及与其文化智力水平的关联,为患者适应跨文化交流提供理论依据。
1 对象和方法
1.1 对象
于2019年12月至2022年2月,采用横断面调查方法,对昆明医科大学第二附属医院精神科住院患者进行问卷调查。纳入标准:纳入三类存在精神障碍的患者,包括抑郁障碍、焦虑障碍、双相情感障碍患者(目前为抑郁发作);由精神科专科副主任及以上医生进行诊断,诊断符合《精神疾病诊断与统计手册》第5版(DSM-5)诊断标准;17项汉密尔顿抑郁量表(HAMD-17)评分≥20分;汉密尔顿焦虑量表(HAMA)评分≥14分;排除标准:无法配合进行量表测评的患者。剔除信息不全、规律性及波浪式作答(即不看量表内容,随意勾选)等,最终共收集问卷203份。研究获得昆明医科大学第二附属医院医学伦理委员会批准(批准号:81971288)。
1.2 评定工具
1.2.1 文化智力量表(CIQ) 采用王琦琪等[9]修订的中文版文化智力量表测量患者的文化智力水平。量表的Cronbach'α为0.930,符合测量信度要求,共20个条目,4个维度,即元认知文化智力(4个条目,共28分)、认知文化智力(6个条目,共42分)、动机文化智力(5个条目,共35分)及行为文化智力(5个条目,共35分)。采用Likert 7级计分法,总分为各维度得分之和,得分越高说明文化智力水平越高。
1.2.2 儿童期创伤问卷简化版(CTQ-SF) 采用Bernstein等[10]编制的童年创伤问卷(childhood trauma questionnaire,CTQ)简化版测量患者的童年创伤经历。赵幸福等[11]对该量表进行了修订。量表共28个条目,分为25个临床条目和3个效度条目,主要用于回顾性评估患者儿童期被虐待和被忽视的经历,采用1~5分的5级评分,其中第2、5、7、13、19、26和28是反向计分。该问卷可以分为情感虐待、情感忽视、性虐待、躯体忽视、躯体虐待五个维度,得分越高儿童期创伤越严重。
根据Bernstein[10]等编制的回顾性自评问卷手册,当分量表分中情感虐待≥13,躯体虐待≥10,性虐待≥8,情感忽视≥15,躯体忽视≥10,只要有一个分量表得分满足以上条件的患者则认为个体伴有童年创伤,纳入伴有童年创伤组;其他患者则为不伴任何形式的童年创伤者,纳入不伴童年创伤组。
1.2.3 统计学方法
采用SPSS 23.0进行统计分析。计量资料的组间差异性比较使用独立样本t检验和方差分析。计数资料组间差异性比较使用χ2检验。采用Pearson相关分析探讨童年创伤和文化智商两量表总分及各因子分之间的相关性,再将文化智商量表总分及各因子分作为因变量,与其有显著相关性的童年创伤量表总分及因子分为自变量,进行线性回归分析。检验水准α双侧=0.05,以P<0.05为差异具有统计学意义。
2 结果
2.1 一般资料分析
203例精神障碍患者中,男性66例(32.5%),女性137例(67.5%);年龄以18岁为分界,小于18岁的患者65例(32.0%),大于等于18岁的患者138例(68.0%);汉族183例(90.1%),少数民族20例(9.9%);小学学历10例(4.9%),初中学历53例(26.1%),高中学历68例(33.5%),本科及以上学历72例(35.4%)。不伴童年创伤组和伴童年创伤组患者的年龄、性别、种族、受教育程度间差异无统计学意义(P>0.05)。
根据经历的童年创伤类型的不同,将203例精神障碍患者分为不伴童创组(无任何类型的童年创伤)、虐待组(伴有情感虐待、躯体虐待、性虐待三者中任何一种及一种以上的虐待类型的童年创伤)、忽视组(伴有情感忽视、躯体忽视两者中任何一种及一种以上的忽视类型的童年创伤)、虐待+忽视组(同时伴有虐待类型和忽视类型的童年创伤)4组。其中,不伴童创组85例(41.9%),虐待组10例(4.9%),忽视组56例(27.6%),虐待+忽视组52例(25.6%)。提示患者的童年创伤类型以忽视为主。对比4组患者的一般资料发现4组间患者的性别、种族、受教育程度间差异均无统计学意义(P均>0.05);年龄差异有统计学意义(P<0.05),其中,忽视组患者的年龄(30.3±16.2)岁大于虐待组(20.3±5.6)岁、虐待+忽视组(24.0±12.3)岁,其余组间两两比较差异无统计学意义(P均>0.05)。
2.2 伴与不伴有童年创伤组患者CIQ得分比较
以年龄作为协变量,通过协方差分析比较4组文化智商量表的总分及各因子分的差异。结果显示,4组患者文化智商量表总分及各因子分的差异均有统计学意义(P均<0.05);将伴有童年创伤经历的3组患者与不伴有童年创伤经历的患者比较后发现:与不伴童创组相比,忽视组、虐待+忽视组的文化智商量表总分及各因子分均较低(P均<0.05),但不伴童创组与虐待组的差异无统计学意义(P>0.05),提示经历过忽视和忽视+虐待类型的童年创伤的患者其文化智力水平会低于未受到过童年创伤的患者。见表1。
表1 伴与不伴有童年创伤组CIQ得分比较
2.3 精神障碍患者CIQ和CTQSF得分线性回归分析
为深入探讨不同类型童年创伤及年龄对文化智商各个维度的预测作用,将精神障碍患者童年创伤量表的5个因子分(情感虐待、躯体虐待、性虐待、情感忽视、躯体忽视)以及年龄作为自变量,将文化智商量表总分及其各个维度得分作为因变量进行多元线性回归分析。结果显示,精神障碍患者的童年创伤量表各因子分与文化智商量表总分间及各因子存在不同程度的负相关关系:情感忽视可负向预测文化智商量表总分(P<0.001,β=-0.3)、认知文化智商得分(P=0.001,β=-0.3),即情感忽视得分越高,文化智商量表总分及认知文化智商得分越低;躯体忽视可负向预测元认知文化智商得分(P<0.001,β=-0.3)、行为文化智商得分(P=0.001,β=-0.2),即躯体忽视得分越高,元认知文化智商得分及行为文化智商得分越低,见表2。
表2 203例精神障碍患者CIQ和CTQ-SF得分的线性回归分析
3 讨论
本研究结果显示,与不伴童年创伤经历的患者相比,忽视组与忽视+虐待组的患者文化智商量表总分及各因子分均较低,说明伴有此类童年创伤经历的患者的元认知文化智力(预期他人的文化偏好,运用自身的感知能力和分析能力来认识领悟不同文化的能力)、认知文化智力(从教育和个人经验中获取不同文化中的规范、做法和惯例的知识的能力)、动机文化智力(在跨文化情景下,引导注意力和精力的学习和运作能力)及行为文化智力(在多种文化情景下表现出适当的言语和非言语行为的能力)[1]的四个方面均存在明显问题。既往国外研究表明[12],情感虐待与抑郁症状、情绪失调和人际问题独立相关,经历过情感虐待等童年创伤的患者,更容易出现情绪失调,人际关系紧张等问题,童年创伤会损害患者的社会功能缺陷,并与高级社会认知过程如情绪识别呈负相关[13]。国内的研究[14]也证实,述情障碍在抑郁症患者的抑郁水平与心理困扰间发挥着中介作用。在跨文化交流与人沟通时,个体传递的信息令人费解甚至误解,导致其不易被他人接纳和理解,表现出明显的“水土不服”。这些研究表明,经历过童年创伤的患者存在述情障碍,其人际交往能力往往不佳,在进行跨文化交流时会更易出现误解和被误解的情况,从而难以适应新文化,本研究中忽视组、忽视+虐待组患者文化智商量表总分及各因子分均较不伴有童年创伤经历患者低的结果与上述呈现问题相符,而不伴童创组与虐待组的差异无统计学意义的结果可能和虐待组样本含量过小(仅10例)有关,可在今后的研究中扩大样本量后进一步研究再作结论。
国内外的研究表明[2,15]情绪智力与童年情绪虐待和忽视呈负相关,心理虐待和忽视经历将严重损害个体的情绪控制能力。张万鸾等[16]的研究发现情绪智力可通过自我效能间接影响文化智力,情绪智力与文化智力呈正相关。情绪智力较高的人在人际交往中往往也更为灵活,其能够通过自我调节与自我效能,在新的文化环境下灵活运用社交技巧,并通过观察与模仿,迅速学习新的交流模式与规范准则,提高其认知文化智力。这些研究表明,童年创伤与情绪智力呈负相关,童年创伤经历会损害个体的文化智力水平,而情绪智力与文化智力呈正相关,较高的情绪智力又有助于提高本人的文化智力水平;同时本研究结果证实,精神障碍患者的童年创伤量表总分及各因子与文化智商量表总分间及各因子存在不同程度的负相关关系,提示患者的文化智力水平的高低可能与其童年创伤经历密切相关。
本研究发现,精神障碍患者年龄的大小与其文化智商量表总分及各因子分间无明显线性关系,其文化智力水平的受损情况不会随着年龄的增加而线性升高或降低。将未受童年创伤的患者与受到过不同类型的童年创伤患者的文化智力水平进行对比后发现,经历过忽视类型创伤的患者(即忽视组与忽视+虐待组的患者)其文化智力水平低于不伴童年创伤组;此外,患者遭受的情感忽视和躯体忽视与其文化智商水平负相关,提示忽视类型的创伤与精神障碍患者的文化智力水平有较强的关联性;有研究显示,有过童年创伤经历的个体有着明显的情绪或行为问题,并存在学业问题和人际关系困难等在内的社会功能障碍[17];低自尊、童年情感忽视是青少年抑郁障碍患者实施非自杀性自伤行为的危险因素,童年忽视程度越高的个体易表现出更低的自尊水平并在其面对应激状态时更容易采取消极的应对方式,如非自杀性自伤行为[18-19];对于遭受过创伤的精神障碍患者而言,低自尊与消极的应对方式使其更易出现自闭倾向,在跨文化交流方面得不到充足的锻炼、肯定与支持,从而使得他们适应新文化的能力更为欠缺。
本研究存在一定的局限性,未将精神障碍患者的文化智商水平与健康人群进行对比,所以未能明确精神障碍患者总体文化智力水平与各因子水平较健康人群是否存在受损。
综上所述,精神障碍患者的童年创伤经历与其文化智力水平存在着一定程度的关联。结合本研究发现,我们认为在药物治疗的基础上,积极通过心理治疗的方式帮助精神障碍患者走出童年创伤的阴影,尤其是情感忽视和躯体忽视,有助于提高其文化智商水平,从而帮助其改善其认知及沟通能力,更好地适应跨文化交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