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松的五十美元
2024-02-29[美]唐纳德·奥尔森
[美]唐纳德·奥尔森
杰里本来会开着车径直从这个拖着行李箱的男子身旁驶过,但这个搭车客紧紧攥住车窗,脑袋探进来说:“我的汽车抛锚了。我需要坐车去镇上。”杰里的惯例是从不载搭车客,“我愿意,但是——”“谢谢你,好伙计。”搭车客打断他的话,拉开了车门。当那人把行李箱甩到后座上时,杰里注意到他身上精细的文身。
“你要去哪里?”杰里问道。
“我本来应该今晚到米德维尔。”
“呃,我最远只会行驶到沃伦。”杰里说。
“沃伦,”男子似乎在查阅脑海中的地图,“那也能帮到我。我叫席德·雅各布斯。”
“我是杰里·梅拉克。”“杰里,真心感谢你。
天气太热,那只该死的行李箱重得拖不了非常远。”
杰里警惕地看了他一眼,搭车客看上去毫无危害,但他的文身有些不对劲的地方。
“你是推销员吗?”席德问道。“是工程师。你住在这一带吗,席德?”“不,我来自匹兹堡。”
在接下来的两英里路上,他们沉默不语,直到最后席德开口问杰里在沃伦是否有家人。“只有我的妻子。”杰里答道。“真好。我猜,当你到家时,你妻子已经为你准备好晚饭。”“我妻子不在家,我刚才放她下车。她要和她父母一起过周末。”“所以你周末要一个人过?”“恐怕是这样。”“你住公寓?”“是独门独户的房子,还有按揭要还。”“你肯定混得不错。你这辆汽车就挺好的。”杰里哈哈笑道:“最起码,车款是付清了。”
之后,他俩再次陷入沉默,直到快抵达沃伦,席德突然说:“嘿,杰里,你想不想轻松赚五十美元?我今晚是无法赶到米德维尔了,你招待我住你家,我会付你五十美元。这听起来怎样?”
“我不清楚,席德,”杰里发出紧张的笑声,“你在汽车旅馆会找到更好的陪伴。”“唉,我煩透了汽车旅馆。这个主意怎么样?我俩会帮彼此一个忙。”
杰里仍然不喜欢这个点子,但五十美元听起来不错,让席德在家里过一晚,能有什么害处?
当他们到达杰里家精致整洁的房子时,席德表现得格外欣羡:“你妻子真是了不起的主妇。”
“浴室在过道尽头。如果你想的话,去冲个澡。你想喝点什么?”“啤酒吧!”杰里准备啤酒时,突然庆幸同意让席德来过夜。他看起来像是个不错的人,虽然有点不修边幅。
席德冲完澡后,显得更加没有威胁性,他轻柔地啜饮一口啤酒,说:“我最好先给一家修车行打电话。你认识什么修车行吗?”“试试马蒂修车行。”
“好,告诉我电话,我这就打。”片刻后,席德说,“忙线中。我一会儿再试试。”
在杰里准备晚餐时,席德四处踱步,他望向外面:“真是不错的庭院。介不介意我四处看看?”“没问题。”
席德不久后回来,说他要再次打电话到修车行。一分钟后,他从客厅里向杰里大喊:“我还是无法拨通他的电话。”
等到杰里将晚餐端上桌时,天色逐渐黑了。
他俩边吃边聊,席德说自己当过一位歌星的保镖,学习了举重和空手道。饭后,他问杰里懂不懂空手道。杰里摇摇头,“我不喜欢这个。”
席德的眼睛审视起杰里的瘦削身形:“来,我向你演示一些招式。”杰里对于这个提议的反应很谨慎。席德哈哈大笑:“来啊,我不会伤到你的。
朝我挥臂出拳。”
杰里握紧拳头,三心二意地挥拳击向席德。
这个大个子利索地闪躲过拳头,转身绕过杰里,将他的一条胳膊反剪到背后。这一连串动作做得十分轻柔。
席德接着问:“你这儿有刀子吗?任何刀都行。”杰里感到一瞬间的疑虑,但他几乎无法拒绝。
他从厨房回来时,带出了一把牛排刀。席德再次哈哈大笑,“不要这么紧张,老兄。”他转身将宽阔的后背朝向杰,“现在走到我身后,装出你即将刺向我后背的样子。”
杰里手里握着牛排刀,感觉自信多了,便按照席德的指示去做。他还未搞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就已经仰躺在地毯上,席德拿着牛排刀,居高临下地望着他。一种恐惧之至的感觉令他瘫倒了。
席德咧嘴笑起来,将牛排刀扔到椅子上。杰里抹去上唇的汗水,慢慢放松下来。似乎没什么需要担忧的。
席德走向电话机,拿起听筒,又以探询的眼神望着杰里,“你的电话机是不是有故障?我连忙音都听不到了。”“让我瞧瞧。”杰里接过听筒。线路确实出故障了。
席德耸了耸肩,“现在什么东西都靠不住。不想这个了,我们玩上几局扑克牌怎么样?”
杰里开心地拿出扑克牌。这比一个人孤独地度过一晚好太多了。现在,席德提出了一个想法:“咱们要不要弄点赌注?”“每局二十五美分赌注?”
席德做了个鬼脸,“那没意思。”他看向厨房的时钟,“假设我们玩到十一点。谁领先,就由谁拿走全部彩池。”“什么样的彩池?”
席德思忖了一会儿,“我需要一辆车,而从你说的话中,我想到你需要一些现金。你的汽车值多少钱?大约四千美元?”杰里早已确信他不喜欢这个主意,“大概吧。”
“行,假如我赢了,我开走你的汽车。假如你赢了,我给你四千美元——哎,给你五千美元。”
杰里哈哈大笑,“你的意思是,你会给我开张支票?”“给你现金。”
杰里瞪着他,“你是说,你随身带了五千美元?”“想要看一下吗?”席德显然被逗乐了。
杰里立刻摇头,“对不起,我不是那么大胆的赌徒。”“好吧。我们就玩二十五美分一局。”
十一点时,席德开始打呵欠。杰里把扑克牌放回盒中,同时席德站起身,走向浴室,这时,杰里忍不住问道:“你说要拿我的汽车对赌五千美元现金时,是在开玩笑吗?”席德向他投以狡猾的笑容:“不是。”
“但你可能输掉。”“绝不可能。我会耍诈。”
杰里哈哈笑起来,“哎,起码你很坦诚。”“我只有在赌注足够高的时候才耍诈。难道不是所有人都这么干?”
“我不会。”“从不?在你的所得税上,从没有动用一点欺骗手段?”
“没有。”“那么对你的妻子呢?你有没有背着她偷腥?”
“从没有。”他的语气明显表露出对出轨的憎恶。席德露出略显得意的笑容,“那么她呢?没有背着你出轨?”
“没有!”但杰里的脸庞立刻因为愤怒而涨得通红。“现在我知道你在撒谎。”席德哈哈大笑。
在那个时刻,杰里恨透了眼前这个男子。然而这样有什么用?明天之后,他永远不会再看见他。“也许有过一次。”
“一次吗?你能确定?”“绝对确定。”
对于这套小把戏,席德似乎比打牌时更加享受,“你怎么知道她此时此刻没有背着你出轨?”“我告诉过你。我知道她在哪里。”
“她经常在周末独自外出?”“偶尔。”
“去探望她的父母?”“是的。”
“你有没有查过她?”“没有。我信任她。”
“再下个小赌注怎么样?打电话给你的岳父岳母。如果你妻子在娘家,你赢二十美元。假如她不在——那么,咱们会想出一些赌注的。”
现在轮到杰里哈哈大笑,“你忘记了一件事。
电话机坏掉了。”席德耸耸肩,“那么咱们永远不会知道真相,对吧?”
“我知道真相。”“行,只要你开心就好,伙计。”
三
当席德在浴室时,杰里铺好客卧的床,提起席德的行李箱,将它放到床尾凳上,此时,好奇心占了上风,他试了试行李箱卡扣,卡扣一下子就弹开了。杰里掀起盖子,目瞪口呆地盯着箱内码放得整整齐齐的一叠叠纸钞,仍然留着银行的扎钞纸。但是,比起这些钞票,让他更为惊恐的是钞票中间躺着的一把转轮手枪。
“大吃一惊了,伙计?”杰里转过身,发现席德站在门口。
恐惧之下,杰里伸手向下拿起手枪。然而,他尚未将枪口对准席德,这个大个子男子已经朝他扑来,抢过手枪,把他向后推到床上:“你不应该如此好奇。”
在那一刻,杰里记起了他早上从车载广播里听到的突发新闻:一名持枪男子抢劫了富达银行信托公司。
“你是银行劫匪。”他结结巴巴地说。
“对的,伙计。”席德说道,拿着转轮手枪瞄准杰里。他伸手向下,从一捆钱中抽出一张五十美元,扔到床上,“放松点,我不会为了一晚的食宿而干掉你。给你妻子买件新裙子。问题是,我现在该拿你怎么办?”
“我发誓,不会对这件事透露半个字。”“你不会?也许我应该借走你的汽车,立刻离开。但我宁愿等到炙热的天气稍微凉快点。”
杰里现在意识到,肯定是席德去外面时切断了电话线,“假如你聪明的话,你会现在就走。假如有人试图打电话找我,却打不通,或许会认为我出了事。”
席德嗤笑道:“你的意思是说,比如,你的妻子?那可不一定。”
“不,我妻子一定会尝试打电话给我。”
“那么,这是咱们得去冒的风险。现在,走在我前面,到廚房里去。”
到了厨房,席德用晾衣绳捆绑住杰里,“现在,尽量放松。到了早上,一切事都会结束。”
“你会对我做什么?”杰里问道。
席德哈哈大笑:“到现在,警方肯定已经从我的指纹弄清我的身份。一旦我安全地离开这儿,我会在沿途丢弃你的汽车。就算警方逮住我,他们也不会找到钱。我会确保这一点。”他起步走向门口,微笑道:“你真是个不错的伙计,即便你有点笨头笨脑。但别担心,你的妻子还不会变成寡妇。”
第二天,当席德进入厨房时,明亮的阳光照在地板上。他看上去心情愉快,“睡得好吗,杰里?”
“你认为呢?”
“哦,好吧,今晚你可以补充睡眠。”他倒了杯橙汁,强迫杰里咽下,“老兄,我难以言表我是多么感激你的慷慨好客。不过,所有的好事终有收尾时,对吧?伙计,按照我吩咐的来办,给你老婆买条漂亮的裙子。”
杰里一听见汽车驶走的声音,他体内的紧张立刻一扫而空。谢天谢地,他还活着。当他摸到一把餐刀,成功地松开自己时,已经过了中午。他赶忙洗了个热水澡。接着,给自己倒了一杯烈酒。他刚刚喝完酒,警察就来了,“是梅拉克先生吗?”
杰里笨头笨脑地盯着他们,“你们是怎么发现的?”
“发现雅各布斯?他真是没运气。一名州巡警因为他在高速公路上超速而命令他路边停车,结果认出了他。他目前处在羁押中。他说他将你捆绑起来,但没有伤害你,显然他在这件事上没有撒谎。”
“那么你们也找回了钱?”
警察摇摇头:“还没有。但我们会找到的。钱不在车上。”
“他说过,警察永远不会找到。”
警官微笑起来,“从这儿到他被抓获的地点之间,他能藏匿那些钱的地方并不是很广阔。他并不像他自认为的那么聪明。我们估摸他犯了个愚蠢的错误,竟然没有处理掉锄头和铲子。”
杰里盯着两位警官,问:“锄头和铲子?”
“它们仍然放在你的汽车后备厢里。他可能是用了这些工具,将钱埋在地下。两件工具上都有石油沉积物。它们只可能在一块地方用过——韦尔曼路上的那家旧炼油厂。确实,我们发现了那个看上去像是埋了赃款的地方。”
在最近几小时内弥漫于杰里周身的紧张炙热的滋味逐渐消失,留给他一种不适的冰冷感受。
“梅拉克先生,我们没有发现赃款。但我们发现了你妻子的尸体,还有杀死她的刀子。实验室的小伙到现在肯定早已经提取到指纹。雅各布斯说,你告诉他,你在载他上车之前不久,刚把你妻子放下车。我们要询问下你,你的那番话是什么意思呢?”
(摘自豆瓣网,一刀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