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美能源合作短期内或有所回暖

刘建国

➤中美两国能源合作迎来新契机，未来一段时期，中美双边能源合作重点仍将在地方政府及企业层面，油气领域合作将会随着关系缓和有所恢复，能源转型领域近期合作或将有所增强；同时考虑到美国2024年大选及政策不确定性，综合研判，中长期竞争大于合作

➤中美两国在新能源领域合作互补性很强，加强新能源贸易符合中美两国利益，也有利于推进两国新能源发展，促进全球合作应对气候变化

2023年11月15日，中美两国发表了《关于加强合作应对气候危机的阳光之乡声明》（以下简称《声明》）。《声明》内容共25条，涵盖能源转型、甲烷、循环经济和资源利用效率、地方合作等内容。其中在能源领域，两国支持二十国集团领导人宣言所述，包括努力争取到2030年全球可再生能源装机增至3倍、重启中美能效论坛、计划重启双边能源政策与战略对话、两国争取到2030年各自推进至少5个工业和能源等领域碳捕集、利用和封存（CCUS）大规模合作项目。《声明》为中美两国能源合作带来了新契机，中美全方位能源合作有望回暖。

考虑到美国已将我国视为最重要的战略竞争对手，且2024年大选在即，美国政策仍存极大不确定性，也将对能源合作带来隐忧。综合研判，未来一段时期，中美双边能源合作重点仍将在地方政府及企业层面，油气领域合作将会随着关系缓和有所恢复，能源转型领域近期合作或将有所增强，中长期受美国对华政策影响，能源合作存在不确定性。

中美能源资源互补性强，具备深化合作潜力

中美在油气领域具有深化合作的基础和条件。随着美国“能源独立”初步实现，其能源出口能力与日俱增，已成为能左右全球能源市场的重要力量。英国能源学会联合科尔尼发布的2023《世界能源统计年鉴》数据显示，2022年美国石油出口量为4.26亿吨，进口量4.11亿吨，石油出口量占全球石油贸易量的12.6%，超过俄罗斯的11.6%，是仅次于沙特（13.0%）的全球第二大石油出口国；天然气出口量为1870亿立方米，进口量827亿立方米，天然气出口量占全球天然气贸易量的19.3%，远超俄罗斯的17.1%和中东的15.7%，是全球最大的天然气出口国。

据美国能源信息署（EIA）预测，美国油气产量仍有较大增长潜力，2030年油气产量将比2022年分别增加12.5%和1.9%。我国是世界第一大能源进口国，每年能源进口金额高达3000亿美元。开展中美油气贸易有助于我国实现进口渠道多元化，同时遏制传统油气供应方的要价，提升能源安全保障水平。

中美在新能源领域具有扩大合作的潜力。中美两国作为世界上最大的发展中国家和发达国家，均为世界碳排放和清洁能源发展大国。中美两国在新能源领域合作互补性很强，我国在太阳能光伏系列产品、风机、锂离子电池等方面产能规模较大，在全球市场占有率较高；在新能源领域具备市场和竞争优势，但部分核心零部件还存在技术尚未“完全自主化”的情况。美国在清洁能源技术研发、标准制定等方面具有领先优势。在碳中和背景下，两国都制定了积极的新能源发展目标，目前两国风电、太阳能、新能源汽车发展都排在全球前列。加强新能源贸易符合中美两国利益，也有利于推进两国新能源发展，促进全球合作应对气候变化。

受美国对华政策影响，双边能源合作波动较大

中美两国油气贸易受双边关系影响较大。2016年，我国自美国进口油气规模分别为768万吨和2.6亿立方米。特朗普执政前半期，中美油气贸易持续增长，2018年分别为1850万吨和29.8亿立方米。2018年3月，时任美国总统特朗普签署对华贸易备忘录，打响了中美贸易战的“第一枪”，并在此后不断加大对华贸易施压力度。2019年，我国自美国进口油气规模分别下降至903万吨和3.6亿立方米。2020年1月，中美签署第一阶段经贸协议，提出扩大中美能源贸易合作。2020年，我国自美国进口石油规模达到2833万吨。2021年，自美国进口天然气规模达到124.5亿立方米。拜登执政后，延续了对华施压政策，2022年我国自美国进口油气分别下降至2343万吨和25.9亿立方米。

图1 2016年～2022年中美油气贸易规模

图2 2012年～2022年我国出口至美国新能源产品金额

在新能源贸易领域，当前主要的合作形式是我国向美国出口包括太阳能光伏组件、硅片、风机，以及锂离子电池等新能源相关产品。联合国贸易数据库统计显示，2012年～2020年，我国每年出口至美国的新能源产品金额在23亿～35亿美元，其中2015年和2016年达到高峰，此后出现了大幅下降，2020年有所反弹。2012年～2017年，两国主要贸易产品为太阳能光伏板，贸易额在20亿美元左右。但2018年1月22日，美国对原产于我国的光伏电池片组件在既有反倾销与反补贴税率基础上增加201关税，税率达30%。此后，我国出口至美国光伏相关产品大幅下降。随着新能源汽车的快速发展，锂离子电池成为中美两国新能源产品贸易的主要增长点，贸易额从2012年的5亿美元，持续增长至2022年的93亿美元。锂离子电池出口的增长带动对美国新能源产品出口总金额连创新高，2021年达到50亿美元，2022年达到97亿美元。但2022年8月美国通过的《通胀削减法案》规定，自2024年起采用我国产的电池组件所生产的新能源汽车在美国不享受补贴政策，该法案将严重压缩我国对美国锂离子电池出口空间。

2023年11月15日，中美两国发表《关于加强合作应对气候危机的阳光之乡声明》。 胡娅囡/制图

中美两国能源合作迎来新契机，但隐忧犹存

中美两国元首会晤，有利于管控分歧，推进互利合作，特别是在《声明》指引下，双边能源领域合作将有所恢复。

一是与美国联邦、州市，以及企业、学术机构在能源领域的多层次合作机制逐渐恢复。考虑到美国大选将至，美国对华政策存在再次翻转可能性，因此合作重点仍在地方政府与企业层面。2023年10月，国家发展改革委主任郑栅洁与美国加利福尼亚州州长纽森签署关于加强低碳发展和绿色转型合作的谅解备忘录，我国与美国加利福尼亚州在绿色低碳领域合作将得到进一步强化，并将以此为样板，扩大与美国其他地方州市合作。

二是油气贸易合作有望再创新高。中美两国具备扩大油气贸易规模的基础和条件，且美国油气领域市场化程度较高。在中美关系有所缓和背景下，我国自美国进口原油和天然气规模将有所增长。将有利于提升我国油气进口来源多元化水平，强化与美国油气企业合作，同时还可缩小中美贸易逆差。

三是与美国在应对气候变化、清洁能源发展、碳中和等领域的共识不断增强有利于扩大能源转型领域务实合作。中美在可再生能源、能效提升、CCUS等领域技术和装备合作有望逐步增强。目前，我国在光伏、风电、动力电池等领域产能规模大、经济竞争性强，增大相关产品对美国出口，既有利于美国实现加快可再生能源部署的目标，也可推进二十国集团整体实现可再生能源3倍目标。近期，美国或将小幅放松对自我国进口新能源设备的限制，相关设备出口规模将有所增加。但美国已将我国视为最重要的战略竞争对手，在新能源产业领域欲借供应链本土化实现“去中国化”。中长期来看，美国如延续零和博弈思维，两国在能源转型领域合作恐受波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