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人闲坐灯火可亲
2024-02-23周梦蝶
周梦蝶
阳台上的腊肉和香肠在冬日阳光下泛出红润油亮的色彩,飘散出阵阵诱人的味道,这样的情景提醒着我们,新年就要来到了。每年春节,让我最难忘怀的,不是丰盛可口的那顿年夜饭,而是在浓浓年味里,和家人欢聚一堂,其乐融融的守岁情景。
我的老家四川内江,也是新闻巨子范长江和国画大师张大千的家乡。我家住在内江石子镇,距离城区30多公里,虽然不算太偏远,因为与重庆市荣昌区吴家镇接壤,二者中间仅仅隔着一条连接古之巴蜀今之川渝两地的清流河,倒也称得上是天府之国的一个边陲小镇了。
小镇不大,却因明朝大学士赵贞吉先生,当年在清流河对岸的重庆地界留下了《春日题诗金龙寺》而广为人知。我读小学时的学校就位于清流河畔的打鼓山,学校最高处名叫“吹笛峰”,同样因为赵贞吉先生的这首诗歌而得名:“古城遗堞起寒鸦,柞渡沧浪似浮槎。野火已随春烧绿,峰头吹笛望三巴。”一个烧字,神来之笔,让人联想到了“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的满眼春色。
为了追寻新闻理想,我从老家出来,离开父母已经二十多年了,在报社和电视台当了十八年记者的我也过了半百之年,但我每年除夕回到老家和父母一起过年守岁的习惯,从来就没有改变,哪怕只是在他们身边停留大年三十和正月初一这两天。
二十多年来,我只有一次没有陪伴父母守岁,那也是我五十多年来,第一次没有在春节期间留在老家。另外还有三四次,父母在年前打来电话,说是两个弟弟要去外地岳父岳母家过年,如果我忙,让我也别回去了。这怎么可能呢?两个弟弟不在父母身边过年,我更应该回去和父母一起守岁,那是对他们最好的陪伴和最大的安慰。父母之所以那样说,我知道他们不想让我劳累奔波。
因而,好几个除夕之日,无论人在哪里,怎么忙碌,我都风尘仆仆地赶回了老家。推开家门的那一瞬间,我看到的是双亲满脸皱纹和一头白发,还有他们隐藏在眼角的泪花。
最让我记忆犹新的是十年前的一个春节。和往常一樣,我忙完了对返乡民工的采访,放下了肩上那台沉甸甸的摄像机,直到除夕那天傍晚时分,才急急忙忙地赶回老家。享受了一顿丰盛的年夜饭后,我一边喝茶一边和父母聊天,静静地等待着春节联欢晚会的上演。然而,就在春晚开播前大概十分钟,家里突然停了电。
我摸黑走出家门,发现整个乡村一片漆黑,只是偶尔燃放起来的一束束焰火,在那瞬间点亮了夜空。还好,平时细心的母亲保存了几支蜡烛,放在父亲堆满《党员文摘》《生活之友》等杂志书报的书桌上,于是我们一家人静静地坐在幽幽暗暗的烛光里,等待着春晚“犹抱琵琶半遮面,千呼万唤始出来”。
不知等了多久,电没有来,电话却来了。给我打电话的是老家电管站的刘站长,一个时年党龄接近四十载的老党员,我们叫他“刘电灯”。从“刘电灯”口中我得知,当时附近的几个乡镇都停电了,事发突然,原因不明,他正组织党员突击队摸黑对长达三十公里的乡镇线路进行排查。
最终,那个除夕我们是在烛光中度过的,随着零点时分“爆竹声中一岁除”的鞭炮声响,我陪伴着父母守候到了农历新年第一天的到来。大年初一,我们收看了春晚的重播,算是弥补了心里的一点遗憾。春晚可以缺席甚至错失,但是亲情不可以。
我们只有在逢年过节时才能看见父母舒心的笑容,才能听见他们爽朗的笑声。或许是平日的生活太过劳累,抑或平时的思念太过清苦,唯有此时,他们才能放下过往,遗忘辛劳,在爆竹声中和儿女一道辞去旧岁,迎来希望。而思念与牵挂,祝福与希望,亦如旧岁新年的那一丝丝炉火和那一缕缕烛光,明媚温暖。
编辑 乔可可 15251889157@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