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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境无诗的平实写作

2024-02-22姚广

安徽文学 2024年2期
关键词:婚介诗性作家

姚广

近日,遵嘱读了短篇小说《春叔》。小说塑造了主人公春叔的形象——男媒婆,为婚介人士。春叔苦口婆心为“我”介绍两次对象均未成功,后来“我”自由恋爱,托春叔作媒以促成好事。但“我”家贫如洗,与女方家境相差悬殊,女方一家如狼似虎,但被春叔一句烹饪之语智取,婚约遂成。春叔是语言大师,巧舌如簧,善通人意,是情感工作和思想工作的高手。在第三次婚介时,又彰显出一个“义”来,婚介费分文不取,相反还倒贴帮助,只是看好这桩婚事,赌一个未来的好彩头。小说故事完整,春叔完成使命,“我”与俏枝终成眷属。春叔的人物性格,由利而巧,因仁而智,又仗义相助,人物性格鲜明,三次婚介将媒公春叔形象塑造出来。

小说背景应是二十世纪八十年代的苏南农村,扑面而来的乡土气息,带着岁月的尘埃。小说没有过多的起伏,宛如丘陵,坡度较缓,虽也有婚介的一波三折,但均可纳入读者眼底。阿拉伯数字的几个章节,结构清晰地沿着递进的逻辑叙事,推进叙事的速度不急不徐,温水慢炖,循规守矩的平实叙事是小说最大的特征。文字算是精练,人物语言颇有地域性特点。小说写得“稳如老狗”,但读过之后总觉得还欠缺点什么,细品起来,还是标新不足,境界不出。

《春叔》乏新。小说显然还不能适应现代阅读的节奏。小说当然可以讲过去,百年跨度也是常见,时空之隔往往带来一种叙事的纵深感,更易避开当下的同质化写作。但不能因为故事是过去时,就一定要陈旧着写,不用现代意识加以审观透视。时代在变,读者也在变,而且变化之大之剧是令人应接不暇的,如何让过去的人物、过去的情感变得有现代意味,有时代意义,这倒是作家应该多思考的。

《春叔》少虚。行文朴素、踏实是其长处,但实处生虚尚感不足,缺乏耳目一新或眼前一亮之感。一味写实,虚的空间感、朦胧感、美感便无以附着,譬如一幅画处处写实就令人乏味,一幅书法处处浓墨就令人生厌,好的艺术必是虚实相生的,虚似乎更难把握。艺术的高妙在于虚,悬念、夸张、变形、留白……要有意料之外,要有“负势竞上,互相轩邈”之态,或“急湍甚箭,猛浪若奔”之势,而终天下独绝。

《春叔》缺境。小说行文既无青崖白鹿、松下童子,也无飞瀑泉流、晓雾斜阳的自然之境,就文气而言,也少案牍书卷之气。古语云:行而无文,传之不远。当然,不能强加作家于一种风格,但境由心生,文无境心亦无境,作家不可不察。何谓境,王国维大师阐释过,观“山水”之说亦有。而那些具体实践的中国古代文人有几个不是修境之人呢?境,我以为必是有超拔脱俗之才气方能成境。《春叔》笔力似乎全部聚集于人物情节,丝毫无天地之语、自然之气。小说当然要塑造人物,但情景不能相呼相应,无天无地,没有一棵树,没有一只鸟,小说里的人物是何其可悲。自谓,没有自然之气,无境;没有书卷之气,无境。

《春叔》无诗。无诗,可以说是无诗意,无诗情,无闲情逸致,诗更是有情有境才可之的。从小说可以看出作家有无诗的训练。我以为作家要懂诗,甚至就应是一个诗人。诗的纯,诗的真,诗的美,诗的意境,诗的想象,诗的维度都不是其他文体可以替代的。虽不能至,但心向往之。莫言等诸位当代大家有几位没有写过诗呢?张炜就一直致力于诗,他甚至为不能成为一个好诗人而遗憾,但终不能阻止他写诗。姑且妄言一句:不懂诗的作家不是好作家。诗性,是于文字中透出来的清流,是文中的筋脉精神,无诗性则不清不透,终是玉化不足的顽石,毫无灵性的死水。从小说中,我们也看到了作家的努力,在语言上下了功夫,有删繁就简之迹,但不以诗心诗境修炼,仅在语言上雕琢似乎用偏了力。一句“众鸟高飞尽,孤云独去闲”,境界全出,而用的全是平常之字,就在于诗心。无诗,只能在结尾处,“我”将三年未染指的对象扑倒在床上了,这就落入了俗而又俗的不堪之处,是全文最大的败笔,像最后一根稻草将原本的营构稀里哗啦地压塌了。思想之境必是形而上的,作家的修养不是仅仅有生活经验的積累就可以捕捉到诗境诗性的。固然,生活是文学创作之基,是大地,是源泉,是衍生万物之所在,但如果没有天空,没有星月,没有白云飞鸟,那么大地又是多么世俗而令人憋闷乏味的人间琐碎啊!

无境无诗,便显得匠气十足。以人物为例 ,张炜历来主张“非异人不写”。老实讲,春叔的媒公形象确实也不大常见,也有异于他人之处,但他终究是“异”得不足,终究还是一个平常人的范畴。这当然是一个高的标准。保守的写作方式,寻常巷陌,只能是中规中矩,你挑不出大毛病,但是又说不出其好处来,这倒是为文的可怕之处。艺术的构思从来都没有“寻常”两个字,它必是标新立异,旁逸斜出,曲径通幽,晴天霹雳……老实说,《春叔》的情节是一篇小小说的题材,不足以支撑起一个短篇。人物和情节的张力不足,使得箭矢难以刺透读者的心。短篇小说是最考验诗性才情的文体,因此诗性不足,自然缺少艺术锋利的痛切感染力。

作家以“草根作家”自称,实是谦虚。试问,有几个作家不是草根?作家短短几年就在重要文学期刊发表了几部长篇小说,名登京刊,声动苏南,说是“树根作家”也不为过。《春叔》可以看到作家长篇小说训练的影子,文字娴熟,但不能掩盖在短篇小说上的用力不足,火候尚欠。作家人生阅历丰富,文学激情高昂,难能可贵,若老夫聊发少年狂,他日再出大作亦未可知。

责任编辑 王子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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