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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自民党“文教族”与中日第一次教科书事件

2024-02-19刘骥跃

西部学刊 2024年1期
关键词:文教铃木自民党

刘骥跃

(中国人民大学 国际关系学院,北京 100872)

自由民主党自1955年成立以来长期占据单一执政党地位,居于日本决策过程的重要位置。在对华外交方面,日本与中国恢复邦交、签订和平友好条约等重要决策,均是经由自民党党内讨论并获得通过后才得以实现的。1980年代以后,“族议员政治”成为自民党决策的重要特征,这一变化也影响到了中日关系。1982年中日间的第一次教科书事件,就集中体现了文教族议员的作用。本文尝试探究自民党文教族议员如何参与到教科书事件的决策过程,以期为理解日本族议员政治和教科书事件提供新视角。

一、“文教族”议员的产生及其保守思想

(一)族议员的定义和产生

关于族议员的身份界定,有广义和狭义的两类定义。第一种用法是对“在某一政策领域有很强影响力的议员”[1],但这种定义会包括现任内阁成员、党领导层等资深政治家,他们对各方面的决策往往都有不小的影响力,但明显无法被单纯归类为“族议员”。因此对“族议员”应当使用狭义的定义,即在以省厅为基本单位的政策领域中拥有较强的影响力,居于中坚位置的议员集团[2]。这些议员团体实质上实行着自民党的决策机能,在自民党政调部会、政务调查会的审议过程中位居领导位置,扮演着作战司令部的角色。

造成这种族议员现象的原因,首先在于官僚影响力的减弱。长期以来,日本的政策制定权实际掌握在政府高级官僚手中,但1970年代石油危机爆发后,日本经济彻底告别了高速增长,因此在编制预算的过程中,官僚难以再用充裕的财政手段创造和分配社会利益;由于日本经济的发展,中小企业正逐渐脱离政府的指导,官僚制对社会的影响力减弱;日本官僚在战后初期是以“追赶和超越”的心态设计本国的经济政策的,随着日本成为世界经济的重要一极,官僚“奋发图强”的心态在衰弱,变为消极守成。这些因素都使得官僚在决策时的影响力开始减退。

造成族议员出现和活跃的第二个原因,是随着自民党的长期执政,议员中熟练掌握专门政策知识,可以和官僚展开深入讨论的成员逐渐增多。进入1980年代,自民党已经培养出了一批参与政策制定工作长达二三十年的资深议员,并在他们的带领下,培养了一批资历尚未足够成为内阁成员,但同样对政策充分熟悉,可以和官僚展开对等商议的中坚议员,这些议员顺理成章地成为自民党起草和决定政策的核心。

具体到外交政策,在媒体报道和相关研究中很少提及“外交族”的概念,在教科书事件中所看到的情况也显示,支持外交解决的一方主要是自民党高层、外务省官僚和外交部会及调查会的议员,并未出现“外交族”同文教族议员展开议论的情况。究其原因,主要是因为外交问题难以转化成选票优势,对议员的吸引力较低,但“外交族”不存在不代表族议员这一群体对外交问题未造成影响。实际上日本外交政策涉及经济、文化等问题的情况很多,而这些问题必然关联国内政治,进而引发省厅间的对立,这种国内政治如果在官僚层面无法处理,自然就会交由政党决定外交问题,也就是交给党内的“族议员”[3]。在中日第一次教科书事件中,由于此事关系到日本的文教政策,因此自民党的“文教族”议员深度参与决策过程,特别是因为他们普遍具有保守右翼的思想,对事件解决产生了强烈的阻碍作用。

(二)“文教族”议员的保守思想

自民党“文教族”议员的源头与最初的核心人物,是1952年第二次吉田内阁时担任文部大臣的大达茂雄,以及在石桥、岸、池田、佐藤等内阁六次担任文部大臣的滩尾弘吉。在二战结束前,大达和滩尾就在小矶国昭内阁中担任内务大臣和内务省地方局长,实现了相识和初步合作。此二人一贯持有相当保守和反动的思想,如大达曾公然宣称日本教职员组合(日本最大的中小学教师工会,简称“日教组”)的教育将会“破坏教育的政治中立性”,是第一个在战后批判日教组的文部大臣。滩尾弘吉的“滩尾文政”更是给自民党政权的教育政策带来了深刻影响,滩尾本人将文教当作是自己“一生的事业”[4]。滩尾是自民党内“台湾帮”的重要代表,曾长期担任“日华恳”的会长,多次率团“访问”我国台湾。在文教方面,滩尾亦同革新进步组织的观点格格不入,激烈批判日本最大的教师工会——日教组的抗争活动是“放弃了自己的工作”,不仅会给学生造成负面影响,而且会“煽动社会革命,威胁日本的社会体制……是教育界的毒瘤”[5]。滩尾还认为教育应当“培育爱国的民族”,展现出其保守、右翼的政治立场。此外,滩尾公开表示历史教育的目的应当是“培养优秀的民族、爱国心和国防意识”,公然为战前的国家主义教育招魂。

因此,在这种环境下成长起来的大部分“文教族”议员,如在教科书事件中发挥重要作用的海部俊树、西冈武夫、藤波孝生、森喜朗、三塚博等人,自然会有强硬的右翼思想。在“文教族”议员中表现比较偏向鸽派的河野洋平、田川诚一、山口敏夫等人在1976年脱离自民党,组建了新自由俱乐部,使得自民党“文教族”的政治倾向更加纯化,给日本政府顺利解决教科书问题造成了巨大阻碍。

二、中日第一次教科书事件中“文教族”议员的强硬态度

(一)中日第一次教科书事件的爆发

战后日本教科书中关于历史认识的问题,最早可以追溯到1955年。当时自由民主党的前身之一,日本民主党发表了题为《值得忧愁的教科书问题》的报告书,呼吁修正“不正确的历史观念”。1956年,文部省设置了“教科书调查官”,确立了教科书审查制度。之后文部省表示日本当时使用的部分教科书“没有记述原子弹爆炸的悲惨经过”“没有描述战争的阴暗”“即使太平洋战争的相关记述是事实,也要控制文字篇幅”,并且公布了审核标准,称“不要将本国的行为称为‘侵略’,而要用‘进出’”,大幅美化日本的对外侵略行为。因此,当时文部省所审查的教科书中,有高达八成被判定不合格[6]。

1982年6月26日,日本各大媒体同时报道了前一天文部省对高中日本史教科书的审查结果,着重强调过审教科书中意图恢复战前“统制色彩”,美化绝对君主制和殖民帝国史的内容。新闻报道还特别指出部分教科书篡改了日本对外侵略的性质,如将“侵略”改为“进攻”、“出兵”改为“派遣”、“夺取”改为“让渡”等。

日本教科书中关于历史的错误表述引起了中方的不满,7月26日,中国外交部亚洲局第一局长肖向前会见了日本驻华公使渡边幸治,代表中方就此问题向日本提出了正式抗议,指出日本教科书中有大量关于中国的表述错误问题。肖向前表示,这些问题违反了中日联合声明和中日和平友好条约的精神,对中日友好不利,影响两国人民感情,中方不得不表示极大关切,希望日本政府尊重中国政府立场,修正教科书的错误内容[7]。韩国方面对日本提出了抗议,要求日方立即处理此事。我国台湾当局通过“亚东关系协会”向日方提出了抗议,称相关修正“歪曲了日本军国主义侵略中国的史实,伤害了我方的民族感情”(1)《日本の教科書改訂批判》(1982年7月31日),外務省史料館所蔵,本邦歴史教科書検定問題/中国,請求番号2018-0228。。日本教科书问题由此发展为外交问题。

(二)“文教族”议员的强硬立场

围绕着如何处理教科书事件带来的外交影响,自民党内陷入了意见分裂。由于文部省负责日本的教科书审查工作,因此自民党首先将此事交给了政务调查会中的文教部会,并特别成立了教科书问题临时委员会,试图召集文部省高级官僚和长时间在文教部会负责相关政策的自民党“文教族”议员解决此事。如前文所述,文部省和“文教族”议员早在战后初期就有为战前政权招魂、美化侵略战争的前科,因此在相关问题的表态上自然十分消极。

受到党内指派,自民党“文教族”议员在文教部会于27日开会商议了教科书审查问题,并做出了会议决定:“1.教科书问题是内政问题,外国不应干涉,要尊重日本的自主性;2.如果此时修改教科书,反而会损害同中国和韩国的外交关系;3.请相关国家理解我国的实际情况才是解决问题的最好方法。”在文教部会达成了上述共识后,自民党文教部会教科书问题小委员会委员长、“文教族”核心成员三塚博向自民党领导层作了报告,原封不动地驳回了中韩等国家要求修改教科书的意见。文部大臣小川平二认为,文部省要求教科书删去“侵略”记述的情况是可以理解的[8]。

虽然主要负责文教政策的自民党“文教族”成员以极端强硬的姿态面对教科书事件,但由于铃木善幸首相预定在当年9月访问中国,在两个月之前出现了影响中日关系的重要负面事件,势必会给铃木政权的外交政策蒙上一层阴影。加之党内外交部会和对外交政策抱有兴趣的相关议员认为“侵略就是侵略”,对教科书审查方法提出了疑问,并批判文部省和文教族议员的强硬态度[9],所以自民党领导层没有选择完全同意文教部会的处理措施,决定于下周召开文教部会的顾问会议,讨论教科书审查受到国际批判的问题。

8月4日正午,日本就教科书问题召开了政府—执政党联络会议,首相铃木善幸在会上表示,“必须尽快消除亚洲邻国对我国的批判,过去的过错应当反省,不能招致对方的误解”。为此,自民党干事长二阶堂进等党内高层,以担任过文部大臣的议员为中心,组建了项目小组,谋求凝聚党内共识。同日晚间,文部省干部和自民党文教部会干部召开联合会议,双方一致同意文部省提供的应对方针:教科书记述的重新修正会“毁灭教育的根本”“绝对不能答应”,应继续努力让中国和韩国理解日本的“真意与诚意”,为此文部省计划向内阁官房和外务省说明教科书审查制度的意义和规则。可见自民党内双方的意见剑拔弩张,处于截然对立的状态。为实现有效沟通,自民党以担任过文部科学大臣的议员和文教部会成员为中心编成了特别应对小组,也即“文教族”议员的核心小组,与政府保持联系,探讨应对策略,统一党内意见。

5日,铃木首相会见了外务大臣樱内义雄和小川文相,指示二人尽快拿出应对方针。作为自民党总裁,铃木要求自民党在解决教科书问题上“合作”。收到总裁的指令,自民党的执行机构开始着手进行党内调整。此时日本政府和自民党领导层已经有了要进行妥协的认识,但具体负责此事的自民党文教部会依旧认为“不能彻底改变审查制度”,自民党不可避免地陷入到了艰难调整的过程中。

三、自民党对“文教族”议员的说服工作

(一)自民党亲华派和外交系议员的压力

由于教科书事件严重影响了日本的外交,自民党内开始出现要求首相做出“政治决断”的声音,拒绝文部省起草的应对方案。党内亲华派势力展开了游说行动。5日,日中友好议员联盟会长、自民党议员古井喜实等日中友好组织的会长向日本政府发出联名信,强烈希望“政府认识到事态的重大性,以高度的政治判断寻求迅速解决”,希望政府修改被中国政府抗议的问题教科书。

同日上午,自民党文教部会召集党内所有当过文部大臣的国会议员,咨询应对意见,并听取现任文部大臣的说明。在教科书问题发展成严重的外交问题的情况下,本次会议并没有出现“不答应重新修订的要求”等强硬意见,小川文相没有提及重新修订的问题,可以说态度开始有了初步软化,但文教部会依然认为,“如果轻易妥协,可能反而会对两国的未来产生不利影响”,拒绝做出具体让步。

在与文教部会的协商陷入僵局后,自民党外交部会的相关人员也行动起来。8月10日,自民党外交部会长秦野章在参议院文教委员会质询文部大臣和文部省初中等教育局长铃木勋时,直接反驳文教部会的相关结论,强调“审查制度不是绝对不可动摇的基石,相关人员的头脑过于顽固”(2)1982年8月10日「第96回国会会議録」参議院文教委員会第15号。,认为应当充分考虑中国和韩国重新审查教科书的要求。

(二)自民党文教和外交系统的正式协商

在问题迟迟得不到解决的情况下,铃木善幸决定利用总裁兼首相的权威进一步推动党内共识的形成。铃木于16日上午在首相官邸召见了自民党政调副会长西冈武夫,询问党内关于教科书问题的形势,表示“如今正在酝酿政府见解,希望不要判断失误”,没有赞成文教部会的强硬意见。

在自民党总裁和高层的推动下,外务、文部两省终于在16日进行了第一次非正式会谈。在会谈上,外务省指出,随着中国、韩国的对日批判声浪逐渐扩大,未来事态可能会进一步恶化,东南亚国家可能会加入到批判行列中,日本的外交信用可能会骤然下降,因此应当对相关历史教科书做出修正。文部省依然坚持认为修改教科书记述的事件和具体内容是“日本的内政,涉及教育主权的问题”,日本政府应当留有自由裁量的余地。最终,两省决定以27日为期限提出两份政府统一声明:关于学校教育和教科书上反省战争、认识历史方面的内容由官房长官发表谈话;教科书记述的重新修正问题由文部大臣发表谈话。同时,会谈还达成了如下共识:1.仅仅是强调重新修正的教科书中会反映历史认识问题,可能不会让中韩两国接受;2.如果从外交观点处理教科书问题的话,可能会导致国内舆论反对;3.重新修改教科书的权限属于文部大臣。可以看出文部省方面做出了一定让步,两省如今都承认需要重新确认中日联合声明和日韩联合宣言中提到的战争责任问题,在反省过去战争的基础上展开亚洲外交,但在具体的修正问题上,双方仍然难以达成妥协。

在两省会议结束后,自民党文教系统和外交系统进入了内部协商环节。自民党文教部会和文教制度调查会计划于18日举行联合会议,在前一日晚间,自民党文教关系干部和文部省干部召开了预备会议,商讨联合会议上的应对措施,参会人员有自民党文教制度调查会长海部俊树、文教部会长石桥一弥、政务调查会副会长西冈武夫、教科书问题小委员会委员长三塚博等,这些人都被认为是自民党文教族议员的重要成员[10]。会议上党政双方一致认为自民党依然要坚持教科书审查制度,但是“可以不再绝对反对重新修改教科书上的记述”。文教族和文部省干部的态度软化,说明政府和自民党高层的协调工作取得了初步进展。

次日,自民党文教部会和文教制度审查会的第一次联合会议如期举行,由于对教科书问题抱有兴趣的议员均被允许参加,故出席本次会议的人数高达约200人(包括代理出席者),其中30人在会议上作了发言。联合会议最终做出了如下三点决议:1.教科书审查制度属于日本的国家主权,应当坚持;2.既然教科书事件已经发展成为了严重的外交问题,那么在坚持原则的同时,应当寻找相应的解决办法;3.今后的处理工作委任给文教部会长石桥一弥、文教制度调查会长海部俊树、教科书问题小委员会长三塚博。相比教科书事件爆发之初的强硬态度,自民党的“文教族”议员再次做出了让步,开始考虑该问题中的外交要素,不再固守“教育主权”的主张。

在自民党外交系统方面,外交调查会和外交部会于19日在自民党本部召开了联合会议,由外交调查会长小坂善太郎主持。会议进行了约两个小时,最终达成了统一意见,认为基于日本的国家利益,考虑到日本同其他国家的外交关系,政府应尽快解决问题,收拾局面。小坂在同一天会见铃木总裁,报告了会议结果,提出首相应站在政治高度尽快解决教科书问题。自民党文部和外务两个系统至此都得出了初步意见,双方向解决共识的方向迈出了一步。

四、中日第一次教科书事件的解决

(一)日方处理方案的最终完成

尽管“文教族”和外交系统议员在修改教科书内容上达成了一致,但在修改教科书的时间节点上,双方再度陷入了分歧。文部省方面主张在三年后的下一次定期审查中修改相关内容,外务省则主张将修改内容的时间尽量提前。对于此文部省再度采取强烈的反对态度,声称“如果如此答应(中韩等国家的)修改要求,就是对审查制度宗旨的背叛,将会从根本上毁坏教育的基础”。外务省认为“应当更加圆滑地应对此事”,呼吁首相做出“政治判断”,并且警告称,“三年后再修正很难取信于中国……在外国严厉的声浪下,不能简单地通过发表言辞不清的声明含混过去”。自民党拟定的政府声明草案则综合了文部和外务两个系统的意见:“审查制度是教育的基础,今后为了施行统一的教育,将会继续推行这一制度”;同时表示“在审查的过程中,应充分尊重国内外的各种意见,今后将谦虚倾听,并加以应对”。亦即要在形式上保持“不是应外国的要求而更改,而是文部省自主更改的”。围绕着修改时间的问题,关于教科书问题政府的最终见解再度难产。

23日下午,铃木召开了记者会,着重言及了教科书问题,表示“教科书应当使用更加适当的记述,达到最好的结果”,第一次正式表明了要修改历史教科书的意见。铃木特别强调这是基于自身思考做出的判断,而且如果事态需要首相做出最终判断的话,“我将担负起责任做出结论”,表明要做出“政治决断”。铃木公开表明,解决事件的时间要“尽可能早”,等于从自民党总裁的高度否决了自民党和文部省坚持的三年后再修改教科书的方针。

在进行党内协调的基础上,铃木在24日终于敲定了政府统一声明的大致内容。26日,声明以宫泽官房长官谈话的形式发表,约定教科书内容将以“适当的方式”记述对过去战争的反省,修改的时期从三年后提前至两年后。在未修正的两年中,以行政指导的方式筑牢重视学校教育中保持同邻国友好关系的方针(3)《「歴史教科書」について官房長官談話》,作成日時未知,外務省外交史料館所蔵,本邦歴史教科書検定問題/中国。。提前教科书的审查时间无疑突破了自民党“文教族”的立场,但延后一年而非立即修改教科书,没有完全符合自民党外交系统和外务省的要求,可以说是结合了对立两方面的意见。

但将修正教科书的时间推迟一年的方案并未受到中国和韩国的同意。26日,日本外务省官员首先会见了中国驻日本公使王晓云,说明了日方的相关对策,王晓云则对日方表示“非常不满和失望”,认为这个方案“难以被中国人民所接受”(4)中国課:《教科書問題に関する次官から王暁雲在京中国大使館臨時代理大使への説明》(1982年8月26日),外務省外交史料館所蔵,本邦歴史教科書検定問題/中国。。28日,吴学谦副外长再度约见日方官员,称中方不能同意日方发表的关于教科书问题的政府声明,认为日方并没有提出能够令人满意的、明确而具体的纠正措施,同中方要求相距甚远,中国政府对此不能表示同意,中国人民也是无法接受的(5)鹿取大使:《教科書検定問題(中国側回答)》(1982年8月28日),外務省史料館所蔵,本邦歴史教科書検定問題/中国。。面对中国的抗议,自民党“文教族”成员再度表示了强烈反弹。29日晚,日本文部省和自民党文教部会召开紧急干部会议,详细分析中方向日本提交的照会,讨论结果认为,“如今只能期待外务省的努力,以求得中国政府的理解”,认为可以由外务省或首相派出特使。会后,自民党文教部会长石桥一弥在会见记者时反驳了中方的意见,认为文部省和自民党的措施“已经尽了最大限度可能的努力,已经不能再做更多的事了”,并称“如今正是外务省发挥作用的时候,希望看到外务省的手段”。30日,小川文相在自民党全国研修会上演讲时称,如今的政府见解“已经是制度框架内日方可以做出的最大努力,不会再重新讨论更改决定”。

9月1日,铃木会见了自民党政调会长田中六助,决定不再变更日方的应对方案,在上月26日发表的政府见解范围内解决问题。同时铃木还决定不派遣特使,而是希望通过既有的外交管道达成解决。次日,宫泽官房长官召集外务、文部两省相关人员商讨对策,决定向中国重新说明日方的政府声明。日本驻中国公使渡边幸治紧急回国,向自民党和政府汇报了情况,认为中国方面的态度极为强硬,为了本月下旬首相可以顺利访问中国,应当尽快解决此事。到2日晚间,自民党和日本政府基本确定了向中方说明的内容:1.教科书审查会的审查时期;2.关于新审查标准审议会的会议时期;3.审议会具体内容;4.明年审查之前文部省对历史认识行政指导的具体情况。

在外务省的努力下,9月6日,鹿取泰卫大使再度会见吴学谦,对政府的统一声明进行说明。中国方面表示,日本方面的回应“已经实际上满足了中国方面的要求”,虽然在具体措施上还有一定的暧昧性和不充分性,但较之以往的说明“已经前进了一步”。中方对铃木善幸首相所表明的希望维持中日友好关系的愿望,以及愿代表日本政府承担责任的决心表示赞赏(6)《中国側回答》(1982年9月8日),外務省外交史料館所蔵,本邦歴史教科書検定問題/中国。,事态开始向着解决问题的方向转化。

(二)铃木善幸访华

教科书问题初步解决后,铃木善幸终于在9月26日顺利访华。同日晚间,铃木在北京同中国总理赵紫阳展开了会谈,双方约定在宫泽谈话的基础上,“诚心诚意地推动教科书的更改措施”,铃木同时强调“日本国民绝大多数都拒绝军国主义,衷心希求和平”,希望打消中方对日本复活军国主义的疑虑[11]。铃木还与邓小平实现了会谈,他在会谈中表示“日中邦交正常化十周年是两国关系的重要时间节点,两国关系已经度过了蜜月期,进入到成熟的时代……有小的意见不同或利益对立是十分自然的”。邓小平表示,“教科书问题这样的事,今后可能也会发生。这个问题已经在双方的努力下得以解决。如果今后发生了问题,也要在相互理解的精神下继续解决”(7)中国課:《鈴木総理訪中会談記録》(1982年10月9日),外務省史料館所蔵,鈴木総理中国訪問。。29日,铃木在政协礼堂发表了纪念中日邦交正常化十周年的演讲,题为《充分的交流与毫不动摇的友好》,专门提及历史认识问题和教科书事件,称“我国在基于反省过去的基础上,制定了和平宪法……我国一贯以和平作为国是,排除军事道路。近期,贵国就我国的历史教科书,展开了严厉的批判。我国的一贯方针是在日中联合声明的基础上,与贵国发展友好合作关系。共同声明的精神应当反映在各方面领域。在教科书问题上,我国也会肩负责任,做出诚实努力。我确信通过解决这个问题,可以更加巩固两国关系的基础”(8)《鈴木総理大臣の日中国交正常化十周年記念講演》,外務省史料館所蔵,日中要人会談。。至此,中日第一次教科书事件得以落下帷幕。

五、结语

综观中日教科书事件中自民党的决策过程,族议员无疑起到了重要作用,此次站在意见对立两方的是“文教族”议员和外交相关议员。前者由于思想上的保守右翼传统,加之非常在意“教育主权”,因此对解决教科书事件持消极保守的立场;外交相关议员虽然没有形成和文教部会议员那样紧密的“族”,但大部分支持从政治和外交的高度出发,对外做出一定妥协。在教科书事件的决策中,自民党的文教部会和外交部会双方频繁召开非正式会议,还经常召开领导人会议、大臣经验者会议等各种形式的小范围会议,在联合会议乃至部会会议前就敲定应对办法,总裁等自民党高层党内协调主要以私下和相关部会沟通为主,直到对立双方接近达成共识,才召开正式的外交部会、外交调查会、文教部会三方的联合会议。可以说自民党在教科书问题上的外交决策过程中依然十分重要,在其内部达成共识前,日方几乎无法确定同中韩等国交涉的方案,而在自民党的决策过程中,族议员已经站在了决策过程的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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