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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地制“仪”:新型农村社区的空间生产与乡村传播网络重构

2024-02-18何志武陈天明

编辑之友 2024年1期
关键词:乡村治理

何志武 陈天明

【摘要】空间是公共生活和权力运行的基础。空间生产对于形塑可沟通性和治理有效的乡村社会意义重大。文章从空间—传播—治理的理论框架考察新农村社区的村民交往方式、传播网络以及治理模式的变迁。研究发现,以连片规划为特征的新农村社区,产生了新的生活空间,新空间驯化了村民的仪式化生活,村民获得了新的身份认同;生活空间的改变拓展了村民的交往空间,丰富了村民的交往形式,进而建构了可沟通的乡村;公共空间的增加使得公告牌、光荣榜(牌)、文化墙等传统媒介重现生机,村庄—邻里同构扩大了熟人社会的范围,激活了村庄微信群,增强了村民的联结;公共交流、协商活动的增多,增强了乡村公共性,促进了邻里共同体转向村庄治理共同体。

【关键词】村庄空间生产 乡村传播网络 公共传播 乡村治理 可沟通性

【中图分类号】G20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3-6687(2024)1-075-09

【DOI】 10.13786/j.cnki.cn14-1066/g2.2024.1.010

一、问题的提出

21世纪以降,基于空间生产、迁移、再造的新农村建设和新型城镇化画卷在中国乡村大地徐徐铺开。空间不仅是人们安身栖息之地,更是具有社会属性的治理场域,嵌入了政治、经济、文化等多因素的角力。新型农村社区是乡村内生发展和社会外在推力共同作用下新的社会生活共同体,[1]是回应新型城镇化、乡村振兴、基层社会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等多重战略发展需求的时空建构体。[2]

空间是人们熟知的地理事实和经验表达的媒介。[3]空间的生产和空间中的个体实践是人们理解当地政治、文化、社会的一个重要窗口,是洞见地方治理逻辑、权力结构的据点。从传统乡村村落到新型农村社区,中国乡村社会正经历着一场巨大的变革,成为“过渡性社会”,即从传统乡村社会向现代乡村社会转型过渡的阶段。[4]然而,这种变迁和转型带给农村社会公共交往、社会治理的影响尚未获得学术界足够重视,新闻传播学对其关注则更少。本研究结合对湖北省钟祥市横店村、鹤峰县杨柳坪村,及河南省淅川县邹庄村、卧龙区、顺园村、刘家梗村、泉东村和杨营村等因工程搬迁、扶贫搬迁、合村并居搬迁而建的新型农村社区的考察,试图探讨新型农村社区的空间生产如何建构村民仪式化的生活方式和改变村民的交往方式、如何建构可沟通的新型农村社区、如何重构乡村传播网络并提升乡村治理的效能等问题。

空间概念最早被看作地理层面上的稳固对象。[5]伴随哲学、政治学、社会学对空间的关注,空间渐趋指涉社会文化层面的意涵,成为社会运行和社会生产的中介平台。[6]超脱于20世纪上半叶建筑和艺术领域的空间凝视,20世纪下半叶,后现代思潮推动思想家、哲学家、社会学家们重新审视空间在生活建构和社会理论上的意义,并达成普遍共识。[7](84)如巴舍拉的空间诗学、福柯的空间权力、列斐伏尔的空间生产、段义孚的空间与地方、哈维的时空压缩、爱德华·苏贾的第三空间等理论。21世纪初,国内关于传播与空间关系的研究勃兴,空间的想象力成为理解复杂传播现象和媒介现象的重要渠道。[8]随着媒介技术和传播格局的快速更迭,空间成为传播活动和媒介实践难以绕开的面向。回溯既往研究,主要集中在传播(媒介)与空间的关系、传播活动与空间生产、传播实践与空间政治等方面。

空间往往伴随着仪式化存在,其中不乏生活的展演。当代人类学家维克多·特纳将仪式看作“人们在不运用技术程序,而求助于对神秘物质或神秘力量的信仰的场合时的规定性正式行为”,[9]仪式从功能上可被看作一个社会特定的公共空间的浓缩。[10]仪式需要空间作为发生场域,空间需要仪式来产生意义。两者紧密相连,相互依存。仪式为社会空间及空间策展提供了丰富的学术养料,[11]仪式空间的概念应运而生。所谓的仪式空间,指在“实有空间的基础上通过仪式场景的布置及仪式行为者的心理时空虚拟出来的一个空间范畴”。[12]仪式空间中含有丰富的空间实践、文化象征和行动展演。[13]郭建斌认为,如果聚焦传播学对仪式的研究,多数文献是对格兰姆斯的仪式化而非仪式的研究,原因在于所有人类传播活动不一定有仪式程式,具有仪式化的意蕴。[14]因此,本文从仪式功能的视角审视空间对象,称其为仪式化空间。空间中的实践让空间不再处于静态,进一步讲,列斐伏尔的“三元空间”中的仪式展演,蕴含着物理、精神和社会三重向度,影响人与人之间的社会互动,[15]赋予空间在生产中的主体地位,使得空间实践是一个生产与再生产的过程。[16]

与其他社会科学的空间转向类似,随着城乡空间关系的重构,治理与空间的联系愈加紧密,产生了一种新的治理模式,即空间治理。[17]空间治理多方主体在空间生产及其权益分配层面上通过诉求结构合理、功能高效和生态优化的空间利益共同体,有效促进公共治理。[18]随着乡村振兴战略的推进,迁村腾地、合村并居等一系列乡村空间重组,给村民人际关系带来了陌生化、离散化的身份认同危机。[19]然而,空间联结了物质空间中参与实践的各种物和人,[20]空间改变带来的危机还需从空间中寻找应对方案。通过乡村公共空间的再造,主体权力不断规范,联结关系加强,实现治理有效。公共交往与公共空间相互嵌入、建构,传播与空间的关系最后都回归人与社会的关系,这种关系的维系离不开公共传播的接合。公共传播是“多元主体基于公共性展开的沟通过程、活动与现象”,[21]是一种公共对话、协商治理的手段和实践过程。[22]

本研究以“因地制‘仪’”为题,“仪”意指仪式化的生活。從传统的村庄到新型农村社区,新的生活空间形塑了村民的仪式化生活,村民的交往空间、交往方式、交往内容由此而发生了根本变化,进而带来乡村传播网络的重构。

二、新型农村社区的空间生产:空间驯化了村民的仪式化生活

无论是工程搬迁、扶贫搬迁还是撤并搬迁,新型农村社区的空间格局皆统一规划,整齐排列,风格统一,一改以往农村房屋散而乱的外观符号,凸显新农村的美学色彩。这些新型农村社区地处乡村,因农民集中居住而成为一个集镇式的小区。社区功能齐全,有宽阔的水泥路、明亮的路灯、多功能广场,还有房前屋后的晒场、菜园。新型农村社区的空间设计保留了传统农耕社会的底色,加入了现代城镇社会的空间元素。空间生产不仅筑起了居民的居住和生活场所,更生产了联结乡村邻里的仪式符号,超越实体空间的仪式化空间随之产生。

1. 联排村墅的身份仪式:“上楼”的农民

楼房与平房曾经是城乡居民的居住符号。尽管在当下农村已有很多农民住进了自建的楼房,但在一些地方强力推进城镇化的过程中,出现过把农民赶进城镇居住的现象——“赶进楼房”。之所以被冠以此种说法,是因为农民以种地为业,有种田的各式农具,需放置农具的空间,它们不适宜搬上楼。即使是自建楼房,这些农具一般也是放在平房或自家小院内。新型农村社区统一建成二层或三层的联排小楼,常被称作联排村墅。联排村墅一般分前后两部分,前为楼房,是村民日常起居的主要空间,有客厅、饭厅、卧室,后为开放或半开放的院子,院内建有平房,用于存放农机、农具及其他杂物。楼房前面是宽阔的水泥晒场,用于晾晒各家粮食。有些农村社区还在每户门前建有花坛,后院外统一布置一块菜园。总体来讲,新居保留了传统农村房屋的基本设施和置物空间,但整体外观风格和室内结构又是按照城镇生活方式设计修建的。

“上楼”意味着一种身份仪式,一种社区居民的身份规训。这种规训一方面来自集体制度的约束,另一方面来自社区空间带来的自我提醒。新型农村社区往往是政府、村集体、农户共同出资修建的,建筑风格征求了村民意见,入住前后也制订了村规民约,对村民言行有新的更高的要求。比如,不乱搭乱建、不乱丢垃圾、不在屋前扯绳晾晒衣物、文明言行、邻里和睦等。村里也会通过评选文明示范户等方式倡导村民文明行为。建筑空间不仅具有展示作用,同时也表现了一定的社会秩序,具有教化作用。[23]以居住空间为核心的活动空间,很大程度上规约了居民的生活方式,无论过去的生活方式怎样随心所欲,身处风格统一、洁净美丽的新型社区,每个人都会不由自主地提醒自己言行要与环境相匹配。社区居民在这种统一的邻里空间中,实施着较为一致的行动方式,渐渐地被建筑空间的仪式所驯化,从生活方式和生活理念上由乡村农民过渡到社区居民。除了种地时的农民身份,居家时的生活环境则提示他们向城镇生活靠近。生活于以前的村庄,乡村道路及门前屋后的硬化普遍很差,新型农村社区基础设施的全面改善,使得村民的着装发生了明显的变化。用他们自己的话说,“我们很多人穿得跟城里人一样”。晚饭过后,许多村民也会相约一起健步、跳广场舞,一如城市社区居民的生活方式。

“上楼”也意味着对过去生活方式的部分舍弃。相较于之前的村庄生活空间,新社区则是统一规划的空间布局。为了社区整体的环境卫生,以前的猪圈、鸡舍不复存在。这对于习惯了自家养猪养鸡的农户而言,其难度不亚于一场革命。对于传统的农民家庭而言,各家养一两头猪、养几十只鸡满足家庭成员的肉蛋需求,已是几辈人的传统,但搬入新型农村社区之后必须对其进行“断舍离”。集中居住的新型农村社区,已没有了农户散养畜禽的空间。一方面,统一规划的联排村墅相比分散的农民自建房空间已大为压缩,不可能提供养殖畜禽的物理空间;另一方面,人畜(禽)混居既不利于社区环境卫生的优化,也可能带来瘟疫疾病。在多地新型农村社区,村民都已不再自养猪鸡了。

既能“上楼”也能“下地”的生活空间布局,是新型农村社区最大的底色,避免了“赶农民上楼”带来的后遗症,即列斐伏尔所担忧的生存困境和生存焦虑,较好地实现了以农民为中心的新型农村社区建设初衷。回望过去,农民不是不想改变,而是传统的生活方式、活动空间制约了改变的积极性,这也印证了列斐伏尔的观点,一个合适的空间是改变生活方式和改变社会的重要条件。[7](47)

2. 公共空间的文化仪式:村民的文化家园

新型农村社区建设往往带有浓厚的文化气息,通过或静或动的文化符号呈现于农村社区的最醒目处,如村部中心广场、村头标志物、社区主干道两边的墙面等,吸引过往村民驻足观看,感受来自村组织倾情打造的文化仪式。走进这些农村社区,带有本村特色的文化符号映入眼帘,其独特的创意提升了农村社区的文化品位,一改农民只会种地的刻板印象。

湖北省钟祥市横店社区的诗元素无处不在,成为这个村的文化符号。农民诗人余秀华生长在这里,她因出生时倒产、缺氧而造成脑瘫,自幼行动不便、口齿不清,高中毕业后开始诗歌创作,先后发表诗集《月光落在左手上》《摇摇晃晃的人间》等。后者同名纪录片获得第29届阿姆斯特丹国际纪录片电影节特别奖。其事迹被媒体广泛报道后,在互联网上产生较大影响力,她被网友称誉为“中国的艾米丽·迪金森”,先后获得第三届“农民文学奖”和第七届“湖北文学奖”。这个社区在生活空间的基础上叠加了文化空间,把余秀华的诗作作为一种文化符号或显性或隐性地植入社区公共空间。作为土生土长的农民诗人,余秀华的身份和成就被官方和民间当作一种基层奋斗的符号化身。她对生命的感怀和对乡村社会的书写成为官方打造文化品牌的重要智识来源。在该社区入口处,“家国天下”的碑石上矗立着书脊状碑石,从左至右分布着《月光落在左手上》《摇摇晃晃的人间》《我们爱过又忘记》《横店》《无端欢喜》,除《横店》之外,其他均为余秀华的作品名称。这一导示标志,不仅仅是地理位置的路标,更是一种仪式符号,以汇集公众视觉的方式,统一并加强权力和荣耀的意识,[24]暗示着从此进入诗性空间,个体通过空间的使用生成其特有的意义。[25]社区主干道两侧的墙面上写着余秀华的诗,诗的内容大多是田间劳作、乡土生活、生命感怀。整个社区分为四个生活区,每个区分为1号院和2号院,一个院实际就是一长排的联排村墅,社区主干道分布着多个导示牌,导示牌上除了相关的导引信息,还附有书状展板,上面写着余秀华的诗。此外,村里的诗型广场上,用条石砌成硕大的“诗”字,其條石笔画与空隙间的青草构图奠定了诗型广场的浪漫基调,广场入口处翻开的诗集石雕镌刻着余秀华的诗,广场四周安放的落地小音箱不间断地播放着配乐诗朗诵,整体营造出浓浓的文化气息。生活于此,即置身于遍及社区空间的诗文化符号所建构的文化空间,村民们在自觉或不自觉地接触这些文化符号时,获得丰富的乡村生活感悟。

河南省淅川县邹庄村,是县内安置南水北调工程的移民村,700多名村民从16公里外的油坊岗村搬迁至此。由于是易地搬迁,新建的社区较少体现老村的符号,但有两处醒目的标志引人驻足。一是村支部书记家门前有一个燕子回巢的铜像,墙上标有“燕归巢”的字样,寓意回归家园;二是村中心的文化广场两侧的大幅照片墙,上面是每一位村民的笑脸,与广场中心的标语、大型电子屏幕、整个移民新村整齐的村舍形成呼应和共同表意。

湖北省鹤峰县杨柳坪村是扶贫搬迁的新型农村社区,从山上搬至山下,从高度分散到集中连片,文化符号的书写有了空间依托。新村依山而建,具有一定坡度,显得错落有致,每幢房屋迎向入村公路的墙面都是巨幅绘画。这些绘画的内容多是历史上的茶马古道、茶市交易的繁忙景象,与该村主打的茶叶种植产业形成紧密的联系,意在打造茶兴民富的地方文化。

3. 广场遍在的社会仪式:社区邻里的公共交往

新型农村社区一般都建有若干个功能性广场,是村民进行公共交往、集体互动的重要纽带,也是新型社区的重要活动空间。行为地理学先驱雷金纳德·高雷奇认为,活动空间是日常活动的空间类型,在其中定期发生的事件具有独特的节奏和时间。[26]共享的活动空间作为邻里社会组织、信任和社会资本的来源,有助于提升社区凝聚力。

在休闲广场,清晨傍晚的散步、跳舞成为村民们的一种惯习;在文化广场,听诗文、听音乐成为村民们一种茶余饭后的消遣;在中心广场,看村务、知时事,了解身边事、天下事;在村部广场,既可集体议事也可娱乐休闲。这些广场都分布在社区内,处于居民生活核心圈。便利的使用和接触让广场成为社区居民重要的社会空间。在不同的广场,村民们不期而遇或结伴成行,在相互的交流与互动过程中,陌生的空间变成熟悉的邻里空间。社区邻里在其中的交往、互动,增加了彼此熟悉的程度,可以確认个体间的感知共性,经年累月的生活经历便获得了“亲密经验”。[27]

三、邻里交往空间的拓展:打造可沟通性新型农村社区

自农村实行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以来,有组织的集体生产就不复存在,农业生产成为以家庭为单位的个体劳动,村民间基于劳动协作的交往几近消失。分散的村庄格局限制了村民的交往,村民的交往多限于村庄内的左邻右舍,分散的村庄成为可沟通性不足的代名词。新型农村社区虽并未改变农村的生产模式,但生活空间的变化改变了村民的交往空间、交往实践和交往内容,基于交往的可沟通性农村社区得以建立。

1. 从四分五落到比邻而居:“在一起”拉近心理距离

在传统的乡村,村民们分散而居,形成一个个因农田、水塘、沟渠、山林而隔断的小村庄。一个行政村分为若干个村民小组,一个村民小组覆盖若干个自然村庄,大的村庄有十多户人家,小的村庄只有几户甚至一户。分散布局的村庄结构在过去大集体时期尚能通过日常的集体生产把同一小组(生产队)的人集结起来,通过兴修水利等大型工程把不同小组的村民集结起来,彼时的村民因为集体劳动而相识,同为一村人的意识较为强烈。伴随着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的实施,集体劳动消失,陌生化成为必然。虽已进入移动互联网时代,人与人之间的联结和交往并非只有具身性一条路径,但对于绝大多数农民而言,具身性交往才是可感知的交往。而具身性交往的实现有赖于空间距离的尺度。在传统村落,村民们分散而居,失去了集体劳动的必要性联结作支撑,物理距离在较大程度上阻隔了彼此的交往。若非具有明确目的,相邻村庄的人们基本不互相走动。如果村里不组织集体活动,跨村组的来往也基本没有。村民的日常交往对象仅限于同一村庄的左邻右舍,同为某村人的意识便逐渐淡化。由于缺乏公共活动的空间(如灯光照明的小广场),也没有一定数量的同伴参与,村庄集体活动很难开展,久而久之,同一村庄村民之间的交往也变少了。

在新型农村社区,全村人居住在同一个小区,虽仍有村民小组的划分,但并未增加物理空间的区隔。如同城市中几十幢楼房组成的居民小区因一道围墙形成相对封闭的生活空间,形成了小区业主空间意义上的共同体,新型农村社区虽没有将全村人置于一个封闭的区域,但周围的农田已形成天然的分界线,凸显农村社区自成一体的整体性。物理距离的变化带来了心理距离的变化,空间基础设施的改变也提升了社区成员内部的可沟通性。空间或空间表征吸引着人们,更重要的是这种密集群体和庞大数量构筑起强烈的集体感。同处一域的居住空间、居住同一风格的房屋、遵循共同的村规民约、营造共同的园区环境,增强了村民“我们村”的共同体意识。如果说比邻而居只是拉近村民心理距离的物质条件,村民间空闲时间各类集体活动的增多,则增加了跨村组村民具身性交往的频率,扩大了集体活动参与者的范围,也增加了同村人彼此相识的机会,拉近了村民间的心理距离。

2. 从单调乏味到丰富多彩:交往成为村民“向往的生活”

在人们惯常的认知中,乡村被当作封闭、闭塞的代名词,既指交通,也指交往。伴随着“村村通”工程的推进,乡村的交通已大为改观,但村民间的交往仍未有太大变化。人是群体性的个体,群居、群体性活动是人的精神生活必需品。被指称“农村人不爱交往”,往往是因为缺乏开展群体性活动的条件,自然也就缺乏村民间交往的物质基础。村民的闲暇时间基本是在晚饭过后,小小的村庄基本没有可供集体活动且有照明的场地。白天下地干农活,晚上居家看电视,是农民的日常生活常态。

搬入新型农村社区,基础设施的改善激发了村民参与活动的热情,参与者突破了原有的村民小组,活动形式也变得丰富多彩。在城市里能看到的社区居民的群体性活动,在农村社区也都常见。笔者多次在横店村做田野调查时看到,每天晚饭过后,社区的四个广场都被跳广场舞的队伍所占据,随着音乐的节奏,来自全村不同小组的妇女组成舞队,在广场上跳舞。与此同时,贯穿社区的主干道成为村民健身的步道。村部的活动室里有一支锣鼓队在认真地练习。时值农闲,村里一些身材高挑的女性组成的模特队在广场上演练走秀。这些不同形式的集体活动的开展,得益于新型农村社区所提供的物质条件和人员条件。从物质条件看,平坦的水泥路、明亮的灯光、宽阔的广场,不仅提供了村民活动的场所,也照亮了村民前往活动场所的路,加上连成一片的社区缩短了村民前往活动地点的距离,村民们联络和集合更加便利。从人员条件看,同处一个社区的村民丰富了不同活动的人员数量和人员结构,保证了活动的正常开展。如锣鼓队的十几种乐器能在全村人中寻找到能操弄的人,模特队能在全村凑齐20多人的规模。而在其他农村社区,广场舞也是必不可少的集体活动,同一广场上往往有二三支队伍同时跳着各自的舞曲。广场周边,多是带着小孩玩乐的老人聚在一起闲聊。

空间基础设施的改变提升了社区成员内部的可沟通性。不同类型的群体活动,参与者来自不同的村民小组,这在以往分散的村庄是难以想象的。空间的组织结构不单单产生于社会,同时也能反过来影响各种社会关系。[28]

3. 从“扯皮拉筋”到和睦邻里:引发邻里冲突的要素减少了

农村的邻里矛盾往往集中于宅基地的边界冲突、房屋修建的前后高矮较劲、畜禽损毁他人庄稼或吃了他人的粮食等。这些因素有些源于村民的自我修养不高、不遵守规则或心胸狭隘,有些则属难以避免,如散养的鸡偷吃了邻居家晒在屋外的稻谷或麦子,自家的猪撞破猪圈损毁了邻居家的菜地等,还有一些是背后的闲言碎语引发邻里冲突。这些矛盾有些可能引发激烈的冲突,影响农村社会的安定。新型农村社区的建设不仅从制度层面消除了一些引发邻里矛盾的因素,而且社区文化建设也增进了村民的交流、沟通和团结,加之负面信息群体传播的范围和速度带来的压力,进一步减少了邻里冲突的可能性。

新型农村社区的统一规划,消除了因建房而产生的邻里冲突。虽然各社区设计和建房的具体方案有所不同,但大体规划都差不多。如合村并居的横店村,350套房屋统一采用仿古徽派建筑设计风格,单栋建筑面积226m2,前楼后院结构,按原来的村民小组划片,片内抓阄选房。而南水北调工程的几个移民村是设计了几种户型让大家选,一样的户型建在一起,各户根据自己选择的户型抓阄分配。由于是统一建设,个人没有了比邻居家占地大一点、房屋往前多伸出一点或高出一点的选择自由,邻里攀比斗气的冲突也就没有了。

新型农村社区禁止养鸡养猪的统一村规,从制度上消除了因饲养家畜家禽引发邻里冲突的不确定因素。禁养畜禽看似不合情理,改变了农民千百年来的传统养殖模式和习惯,但新型农村社区改变了传统的村庄结构和房屋布局,加上如今农民的卫生健康观念已发生根本变化,也就必然会改变一家一户散养家畜家禽的养殖模式,减少了邻里间可能的矛盾点。

与此同时,村委会及村民组织的文化活动增进了村民间的交流,也培育了村民的文明观念。活动作为一种媒介,联结了每一位参与者及其相关者,也相应地建立了区域内人群广泛的连接。每一位参与活动的村民,其背后就是一个家庭,一个家庭只要有一人参加村里的活动,就可能影响家庭所有成员对于文化活动、村集体、文明社区的认知和认同。

新型农村社区的人口规模增大对身边负面新闻的快速传播也无形地规范着村民的言行。以往分散的村庄格局限制了村民的日常交往,也在一定程度上阻碍了乡村信息扩散的范围和速度。搬入新型社区之后,整村聚合如同一个巨型社群,任何有关违规违纪、违背公序良俗的行为,有关邻里冲突的行为,都会迅速传遍整个社区,成为全村人关注的焦点和茶余饭后的谈资。负面新闻在新型农村社区大规模、快速传播的新特点对于村民而言就成了一种压力,时时提醒着人们向好向善。

四、传统媒介重启与新兴媒介激活:乡村传播网络重构

正如德布雷所言:“我们生活在媒介圈中,就如同鱼在水中一样自然,浑然不觉。”[29]在不同类型的新型农村社区,居住空间、娱乐空间、运动空间中被植入多元媒介,一些传统媒介被重启,新的媒介也被激活,重新建构了一套乡村传播网络。

1. 传统媒介重启:公告牌、积分榜、文化墙重现生机

在新型农村社区,一些旧媒介如公告牌、墙报等又回到了村民的视野中。改革开放之前,这种置于村部办公室或小学教室外墙的媒介形式较为常見,主要是因为村民群众大会较多,村部和小学常被选作会场,人来人往就确保了这些公告牌、墙报的可见性。改革开放之后,农村实行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农民与村部的连接几近消失,村部及其外墙不再是全村人关注的焦点空间,也就失去了其可见性意义。分散的村庄因为人口稀少本来就没有公共关注度,曾在大集体时期流行过一阵的各户门前“最清洁”“清洁”“不清洁”的挂牌也消失了。自新型农村社区建成之后,全村汇聚的社区结构使得社区主干道、路边的墙面、活动广场成为人来人往的空间,基于这些空间的公告牌、文化墙等旧媒介便有了可见性。基于这些媒介所呈现的国家和地方政策、各类公共知识、村务信息以及关于家庭建设的精辟论述,因得到村民的驻足观看而具有传播的价值。这些固定于社区主干道两旁墙面、各个广场边公告牌的文字或图画,已然成为村民生活的一种场景,村民经过此地很自然地看一眼图画,读一段文字,潜移默化地接受着它传递的信息。

文明积分制在乡村社会治理中发挥着重要的作用,因而被一些乡村所采用,即将乡风民约和规章制度的执行量化为积分,指标涉及遵纪守法、爱党爱国、生态环保、诚实守信、热心公益、家庭和美、崇德向善、邻里和睦、移风易俗、创业致富等方面,根据每家每户的表现积分排名,张榜公布,以激励争先,促进村民积极参与美好环境和幸福生活共同缔造活动。积分榜之所以能发挥引导村民向善争先的意识,除了积分可兑换生活用品,更重要的是乡村熟人社会的比较压力和互相监督的力量。那么,作为媒介的积分榜置于何处才能发挥广而告之的作用?最优选自然是所有村民出行的必经之处,是最具可见性的公共空间,即新农村社区的主干道旁、中心广场。

对于熟人社会的乡村,串门是沿袭已久的惯习。谁家添丁进口、购置大件物品,甚至门前种了什么花、栽了什么树,都会被整个村庄知晓。正因如此,文明示范户的评选和挂牌便有了示范意义。在新型农村社区,文明示范户的牌匾悬挂于前门上方,格外醒目,上面还有文明示范户的星级、家规家训等。悬挂于自家前门的牌匾,因充分的可见性而成为村民之间人际传播的重要符号,发挥着引导乡风文明建设的媒介价值。

新型农村社区的空间生产改变了村庄格局,拓展了新的功能性空间,也增加了村民的活动空间,扩大了村民的交往空间。村民公共活动的增加,也增强了依托于这些空间的传统媒介的可见性,进而促使公告牌、积分榜、文化墙、导路牌焕发生机。

2. 新兴媒介激活:熟人社会回归增强了微信群的联结功能

传统的中国乡村被称作熟人社会。熟人社会依赖于相对稳定的社会结构,社会流动性较小,社会成员彼此熟识,在日常生产和生活中互助协作,形成了彼此信任的社会关系。由于集体生产的协作,乡村的熟人社会从村庄扩大到村组,又因大型水利工程、路桥工程的修建而扩大到整个行政村。乡村熟人社会里,彼此熟识的人们形成了强大的社交网络,信息的人际传播方便快捷,效率极高。“传统时期,村庄作为熟人社会,在密集交往中生产出社会资本,不仅通过互助合作解决个体急难之事,而且还生产出社会规范,提供矛盾纠纷化解机制。作为生产生活共同体的村庄熟人社会,在市场力量的冲击下正逐步走向解体。”[30]伴随着集体生产的消失,乡村的熟人社会逐渐走向解体,熟人由村和村组缩小至村庄。乡村的陌生化程度呈明显增长趋势。

随着乡村熟人社会的收缩和解体,传统的基于熟人间的人际传播网络受到严重冲击,村庄之间的连接几近断裂。这种陌生化的乡村社会结构不仅阻断了传统的人际传播网络,也使得以微信群为代表的现代传播网络受到冲击。虽然移动互联网在农村地区的普及以及农民手机使用率的大幅提升,为村民微信群的建立提供了物质基础,但能否建立起村民间的有效连接,则要看群内村民间日常联结状况。与其他社交媒体不同,微信群是熟人群,群内成员彼此认识,因而能够就共同感兴趣的话题进行充分的讨论和交流。当彼此陌生的村民被拉入村民微信群,除了偶尔接收村干部群发的通知,很少有人在群里发起或参与话题讨论,作为新兴媒介的村民微信群在许多乡村基本处于“僵尸”状态。

新型农村社区拓展了传统的村庄边界,全村人汇聚的社区成了一个比邻而居的大村庄。整合的村庄—邻里社会结构,扩大了村民交往的半径,群体活动增强了熟人社会的联结。无论是村民自发组织的娱乐活动,还是村集体组织的生产活动、文化活动,都可迅速集结足够的参与者。活动增加了村民彼此接触的频率,也让村民之间从认识到熟悉,进而让农村又回归低头不见抬头见的熟人社会。基于熟人社会的线上村民关系由弱关系转化成了强关系,村民微信群就成了村庄微信群,村庄微信群由此被激活。村里的公共事务成为村庄微信群里的公共话题,许多话题都能引起热烈的讨论。由村民或村干部生产制作的乡味短视频不定期在村庄微信群发布,引起在村村民、在外务工村民的热烈反响,由此也增强了村民与村庄的联结。

3. 多元主体和多种媒介参与:重构乡村传播网络

“传播网络是在特定的时空内个人、群体、组织等交流主体之间的一种信息流动模式,并且这种网络‘内嵌’于家庭、邻里、社区等整个社会生活中。”[31]从传播主体看,包括个人、群体、组织;从传播媒介看,包括所有可供信息传播的媒介,不拘形态,不论新旧;从传播方式看,包括人际传播、组织传播、大众传播及其不同的创新形式。借助于各种不同的传播网络,同一社区的人形成共有的意义,社区成为一个相对紧密的结构。乡村传播网络是存在于某一乡村社区内“以人类社会共享意义的生产、流通和交换为核心的多层面的、动态的信息交流的结构形态”,[32]由多种关系、组织和规范密切交织而成。村庄传播网络中的行动者包括村民个人、村民家庭、村庄组织,也包括ICTs(信息和通信技术)等非人行动者。不同传播方式(人际传播、组织传播、大众传播)和传播媒介(传统媒介、现代媒介)可以促进社会交往、增进社会关联,进而实现乡村社会整合,促进公共性建构。

从多个新型农村社区的情况来看,多种媒介、多种传播方式已嵌入村民的日常生活,媒介圈和生活圈有機融为一体,社区公共传播融入村民生活空间之中。农村社区的公共传播实现了从门前屋后到村头村尾、从线上到线下、从生活到休闲的整合式覆盖,重构了乡村传播网络。空间生产本质上是社会关系的生产。列斐伏尔指出,“社会空间是社会的产物”,[33]“任何空间都体现、包含并掩盖了社会关系”,[34](405)“空间是社会性的,它牵涉到再生产的社会关系”。[7](48)进入新型农村社区,村民个人、家庭在村庄结构中的位置、彼此的联结都发生了变化,都处于村庄传播网络中的某个节点,直接或间接地参与了村庄信息的传播。

无论是人际传播、大众传播还是组织传播,新型农村社区的空间结构和社会结构的变化,都带来了村民参与状况的变化。被重启的传统媒介和被激活的现代媒介覆盖了全体村民,每一位村民都是村庄传播网络中的行动者,每一种媒介则是村庄传播网络中的非人行动者,两类行动者因新型农村社区的空间生产而赋能,促使乡村社区的人际传播、群体传播更便捷、更高效。而空间本身也是一种媒介,依托于新型社区的公共空间开展有组织的村民议事活动,一定程度上促进了乡村公共性的建构。以往分散的村庄不利于召集村民集中开会议事,村民参与集体事务的机会较少,现在集中连片的新型社区拉近了村民的空间距离,村民小组议事或村民代表会议、村民大会都变得更加便捷。由于村民是按照以前的村民小组划片居住,所以晚饭过后,组长门前的晒场就成了小组开会的空间。村民前往村部最多不过步行十几分钟的距离,召集村民大会或村民代表协商议事都很便利,因而组织传播在乡村治理中发挥着不可或缺的作用。如横店村在搬入新的集中连片社区后,需对原村民旧居拆迁复垦,有些人口较多的家庭希望既住进新居又保留老宅,但国家政策是“一户一宅”。为处理好刚性政策和柔性关怀之间的矛盾,社区矛盾纠纷调处队、便民利民服务队和网格员与当事人进行深入沟通(入户),村民代表进行集体协商(片区门前广场),村委会进行集体决议(村部会议室)。在三个不同的空间,进行不同方式的沟通,最后多方达成共识。

结语

作为中介的场域,空间及其承载的人、物、社会关系从来都不是割裂的,彼此之间相互衬托和连接。新型农村社区的建设不只改变了村民的居住空间,也改变了传统的村庄结构和村民的生活方式、交往方式,唤醒了新旧媒介的功能性价值。多元主体和多种媒介的广泛参与使得乡村传播网络被重构,进而加强了全体村民的联结,促进了乡村社区共同体的形成。

邻里共同体是社区的基础,只有通过同一种包括很多邻里共同体的政治共同体行为的关系,才能建立起地道的社区。[34](406)在分散的乡村,地缘的区隔导致人与人之间的心理距离和社会距离拉大,每一个村民小组或者一个自然村落成为一个小共同体,导致了公共交往的“茧房”效应,不管是集体议事还是个人交往都难以突破物理空间的桎梏。在集中连片的新型社区,村庄共同体的内核变大,边界拓宽,形成了新的社会关系网络。

新型农村社区的空间生产,打造了一个可沟通性的乡村社会图景,这种以社会特定空间为中介构筑起来的传播和公共活动,体现了汤普森所说的媒介化的公共性,展现了自上而下的行政控制与自下而上的居民自治相结合的基层治理策略。过去的分散而居,村民议事停留于一对一的人际传播。现在的集中居住,村民议事更加便利、高效,是一种组织传播或群体传播,实现了信息纵向、横向的大范围流通。生活空间、文化空间、社会空间的叠加,使得乡村重返熟人社会,可沟通性特质促成社区内部的团结。

空间的生产与再生产是转型社区治理的重要引擎,它带来了社区空间特征的变化,产生新的社会网络及调整社区治理的策略。[35]空间之于治理的价值在于,空间是一种规训的手段和方式,仪式化空间促进居民身份角色的转变、沟通方式与公共实践的改变、社会治理模式的蜕变。在不同的空间中,人们的行为得以规范,自上而下的管理变成主动规范的自治。

需要指出的是,从对多地考察的情况来看,新型农村社区的空间生产重构了乡村传播网络,促进了乡村治理方式的转型,但传统媒介的重启与新兴媒介的激活等在不同的社区也有差异。新型农村社区是否必然带来乡村传播网络的重构,是否必然带来乡村治理的变革,还有待进一步探讨。在现代社会中,新型农村社区可以通过空间生产,化松散自治为集中治理,化联结为团结,但同样的空间未必结成同样的传播网络并产生治理方式的转型。新的生活空间不仅要满足物质层面的需求,更重要的是致力于追求马斯洛需求层次中的社交需求、尊重和自我实现等高级需求。农村新型社区不仅要实现居住空间的升级改造,更要实现文化空间、社会空间的嵌入与拓展,即“空间三元”的重叠,进而实现乡村社会空间意义的交叠,及空间生产、公共传播与社会治理的交互进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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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lace-Dependent" Rituals: The Spatial Production of New Rural Communities and the Reconstruction of Rural Communication Networks

HE Zhi-wu1, CHEN Tian-ming2(1.School of Journalism and Information Communication, Huazhong University of Science and Technology, Wuhan 430074, China; 2.Party Committee Research Office, Huazhong University of Science and Technology, Wuhan 430074, China)

Abstract: Space is the foundation of public life and the operation of power. Space production is of great significance for shaping a rural society that is communicable and effectively governed. This study examines the changes in villagers' communication methods, communication networks, and governance models in new rural communities from the theoretical framework of space communication governance. This research has found that new rural communities characterized by continuous planning have produced new living spaces, which have tamed the ritualistic lives of villagers and given them new identities; The change in living space has expanded the communication space of villagers, enriched their communication forms, and thus constructed a communicable countryside; The increase in public space has revitalized traditional media such as bulletin boards, honor billboards, and cultural walls. The isomorphism of village neighborhood has expanded the scope of acquaintance society, activated village WeChat groups, and strengthened the connection between villagers; The increase in public communication and consultation activities has enhanced the public nature of rural areas and promoted the shift from neighborhood communities to village governance communities.

Key words: village spatial production; rural communication network; public communication; rural governance; communicabilit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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