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墨小村

风凝

在冬天，北方小村被一场寒风冷雪勾勒成一幅水墨丹青。

一入小村，抬头便能望见挺立于村中小山之巅的一棵老松。这个时节的山，有些冷峻，四季常青的老松为了配合节令的更替也会暗淡下来，多了几分厚重与沉稳，如同久经沧桑的长者，有着处变不惊的超然。在老松周围，还有许多参差错落的小松，它们明显更具朝气与活力，让人生出一种“儿孙绕膝前”的感动。松树的松枝上、松塔上，开出了洁白的雪花，一团团，一簇簇，像一个个小绒球，蓬松而纯净。站在老松旁俯瞰，小村尽收眼底。最喜在清晨或黄昏登山，可见整个村庄笼罩在炊烟里的情景。炊烟，是小村上空一道动态的画卷，它裹着人间烟火的气息，袅袅升入云端。那时候，会让你觉得世上并非赤橙黄绿青蓝紫才引人注目。

小村依山傍水，气温骤降之际，便是冰瀑凝成之时。这冰瀑，挂在一面峭壁上，虽是凝固的，却保留着泉水流动的姿态。上面的圆润，下面的尖锐，有的冰柱如一根擎天柱，从峭壁之顶一直延伸到地面之上，高大而结实。有的冰柱一个挨着一个挤在这有限的空间里，长短不齐、形状各异，如一柄柄神兵利器，在阳光下泛着冷冽的光。峭壁下的斜坡上则是另一番模样，这里的冰，一层层地堆叠着，或状如顽石，或形似莲花，或慵懒成一坨海带，或绵延成一汪冰潭，少了几分利刃出鞘的霸气，多了几许荡气回肠的柔情。泉水在冰瀑的罅隙淌下来，节奏缓慢，音质缥缈，生出几分空灵的禅意。想来，只要泉流不止，这冰瀑定如花草菜蔬一般，会生长，会衰老，会经历生死轮回。

在村庄与村庄的交界处，有一道河湾，黄昏时分，灰白的林木梢头惊现几缕彩色的流云，在流云缭绕的地方，一颗大太阳，圆圆的，亮亮的，泛着柔和的光晕。冬日夕阳，明净而沉敛，充满一种静谧的气息。不停变幻的流云，为夕阳更添几许神韵。流云如带，萦绕腰际，夕阳便成了下凡的仙子，飘逸灵动；流云似纱，遮蔽脸颊，夕阳就化作弹唱的歌女，风情万种。夕阳俏皮地从云间穿梭，若柴门内的女子般，自带小家碧玉的灵秀之气。水流潺潺、鸟鸣啾啾，偶见白天鹅和赤麻鸭的踪迹。时紧时慢的河道风，密密麻麻的护堤树，落日将柔和的光线随意洒落在河湾里，洒落在堤坝上，洒落在每一个为它停留之人的头上、臉上和心上。夕阳西下，本为自然，一旦被赋予了人的心性与情感，那轮红日，便成了人们心目中的圣景。一只小花猫被一只大黄狗撵上树，嗖的一下，抖落几片雪花，雪花调皮地钻进脖颈儿，冰冰凉凉。

穿过这个小村，还有下个小村，村与村之间，或隔着山峦，或隔着河道，跋山涉水去串门儿，也是不错的选择。冬日，生活在小村的人们闲下来，就连一日三餐都改为两顿。走走亲戚，访访朋友，尝尝新茶，喝喝小酒，一坐就是大半天儿，别提多自在了。

入夜，大雪再一次降临，小村彻底变成了黑白分明的水墨世界。

（编辑 高倩/图 雨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