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光阴里的书信
2024-02-02胡美云
胡美云
静坐书房,读木心先生的诗集,仍然被读了无数遍的《从前慢》深深吸引着,久久地恍着神。
“从前的日色变得慢/车,马,邮件都慢/一生只够爱一个人……”
那些旧时缓慢的日子,那些旧光阴里和书信有关的所有记忆,和着窗外斜斜的阳光,在诗行里游移着,跳跃着,许多以为在匆匆碌碌的日子里已经斑驳了的记忆便渐渐地清晰起来,仿若眼前。
在同龄的小伙伴里,我算是写信比较早的,读小学四年级时,比我年长一轮、对我的成长与学习向来很关心的小舅舅,毕业后到另一个镇的中学教书了,我收到的第一封信就是他写来的,回他的信也是我人生正式写的第一封信。那时书信里稚嫩的字体、简单的内容早已忘记,但当时收信拆信的期待与读信的心情现在依然记得。
后来的许多年,我与小舅舅的通信都没断过。小舅舅写得一手好字,给他回信的我也努力着把字写得更好,与优秀的长辈通信,读信与写信都是在学习。
读中学时,有段时间我与最要好的朋友突发奇想,俩人约定一段时间里我们在班级内一句话也不闲聊,改成用写信的方式交流,并且立即行动了。
那段时间,每天早上进班级都是喜悦的,还带着些神秘:今天我递过去自己写好的信给她,隔一天必定收到她的回信。我们分享自己的学习心得,分享着自己的青春期小秘密。那是一段特别轻松愉快的时光,记得坚持到期末时大概有两个多月,那时候我们各自手里都存了厚厚的一叠对方的书信。只是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两人又达成一致互换回了信,并且最终把那些信都毁掉了。
或许,在每个少年的眼里,一定都有一些小秘密是大到惊天动地得不再想让任何第三个人知道的吧。
后来,在电话和网络还没普及的年代,我和好友依然保持了许多年的通信,至今,我的抽屉里还收着她的信。只是偶尔想起少年时那两叠厚厚的书信,依然会有遗憾,如果还在,它们应该能将我的少年时光还原得更清晰更生动吧。
少年时也曾谈过一段懵懂而美好的恋爱,因为男孩在外地求学,我们见面的时间极少,因此书信写得也很勤。那个时候,学习上,生活里的任何一件小事,一个偶然而至的想法,忽然而生的心情,以及对未来的满心希冀都可以随手写进信里。那时的书信,写得那么认真,因为知道那边等信回信的人也一定很认真,也一样充满期待,会一样迫不及待地读信,然后夜静时在昏黄的灯光下,平铺信笺,认真书写“展信悦”。
以至后来读到“云中谁寄锦书来,雁字回时,月满西楼”“鱼传尺素,驿寄梅花”这样的诗词时,很自然地就想到了“展信悦”三个字。
只是,少年的书信承载着快乐与期待的同时,也成了偶尔小情绪的牺牲品,因为闹别扭而伤心地一封一封手撕着对方的信笺,当时的心碎不记得了,但那份少年性情与如今偶尔想起时的遗憾,如此清晰。
在我的抽屉里,还收着一叠旧书信,那些褪色的信封和字迹已经有些模糊了的信纸,染满着光阴的痕迹。偶尔拿起重新阅读,就像打开了尘封的往事。
印花小笺,纸墨芬芳,那些旧光阴里的人和事,那时缓缓升起的炊烟,慢腾腾的绿皮火车,期待长大期待著远方的少年,那些散淡缓慢的从前,忽然就鲜活起来了。
(编辑 兔咪/图 槿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