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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想念她

2024-02-02薛小玲

思维与智慧·上半月 2024年2期
关键词:桎梏婶子和善

那是五年前的冬天,我婆家的婶子在县医院住院,我经常去探望,同室一位病友的家人我看着面善,甚至感到很亲切,总觉得曾经是打过很深交道的人,可就是想不起来,也不好意思贸然相问。

那一日上午,我坐在病房靠近窗口的地方,她从窗户外经过,我的心里忽然一下全想起来了,天呐,她竟然是我小学五年的老师,名字叫作莲花。

只是如今她垂垂老矣,与我印象里的她大相径庭,能认出她来,是因为她眼睛里的那份熟悉的和善让我始终坚信我们不是路人,我们曾经有着很深的渊源,不然,怎会感觉那么亲切?

真正把她认出来,我心里真的不知道是哪种滋味了。老师老了,华发丛生,背佝偻着,脸上是病态的苍白,走路慢吞吞毫无生气,让人无端地生出悲凉来。

不由就想起散落在记忆深处的那些旧日时光,那时候她还正年轻,不胖不瘦的身材挺拔如白杨,齐耳短发,白净俏丽,不说多漂亮,但绝对青春靓丽,干净利索。

她并没有认出我来,我思忖好久,不知道怎样跟她打招呼合适,说实话,几十年没见,我的心里还是不由自主地生出敬畏来,不敢放肆。

在心里挣扎了半天,我还是小心翼翼地问了她:“您是莲花老师吗?”

她怔住,两只眼睛定定地看着我,问:“您是?”我说:“我是您的学生啊,我是薛小玲,您是我小学时的班主任,您教了我五年!”

她更紧地盯住我,看半天,然后缓缓地摇头,说:“年龄大了,记性不好了,能记起来的也对不上号了……”

我的心迅速沉入谷底,酸楚委屈失落不甘,五味杂陈着。

我想起一篇小说里的话:若干年后在繁华的十字街头再遇我的老師,我打叠收藏在心里某个角落的那些记忆挣脱桎梏蹦跳出来,一如昨日的鲜灵活泼,只是他却不再记得我,任我百般提醒,却仍是茫然地摇头……

想着这些话,我不由就自顾自怜起来,眼泪匆促地垂落下来。

看我掉了泪,莲花老师面露羞愧,她温柔地握住我的手祈求我的原谅,她眼睛里的真诚和慈爱让我的心绪很快平复下来。

我们坐下来,她依然握着我的手,询问我如今的生活和工作。我说:“身体原因,我已经很久不工作了,照顾家人之余喜欢写点小文章,这么些年累积下来,已经在报刊上发表过数百篇了……”

她忽然惊呼,说:“哎呀,是你呀,你看我真是老糊涂了,竟然想不起来你了,你那时候多乖啊,又听话,学习又努力,喜欢语文课,四年级时候你作文还得了全校二等奖,是你不是,小玲?”

我的泪再次冲破眼睛的桎梏,冰冰凉凉地流了满脸。

我的老师,终于记起了我。

后来我又去过医院两次,我们聊得很好,我甚至不由自主地跟她撒娇,她和善地笑着,任我放肆,并无嗔怪的意思。

总以为来日方长,哪知我和她竟很快又失去了联系。

因有急事我出远门几天,等我再去医院,她的家人已经转院了,说是转去了省城的大医院,而她没有给我留下任何的联系方式,只是托我的婶子给我捎了句话:“好孩子,老师没有忘记你,老师只是老了,反应慢,你们这些孩子都住在老师心里呢!”

我怔住,后悔回来得迟了……

有好多日子没有莲花老师的音讯了,不知她与她的家人是否安康。

突然就很想念她。

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夜里做梦便梦到了她,她依然是风风火火的年轻模样,我也依然是懵懂幼稚的少年,坐在课堂里背着双手静静地听她说文解字;再一忽,又是她老迈蹒跚的模样,她在认真地询问我的笔名,然后拿出纸笔仔仔细细地写下来。

她说:“等我回家上了电脑搜索你的文章,老师还给你一一点评!”

我说:“中!”

她笑起来,苍白的脸竟透出红晕来,满脸开满核桃纹儿,我也跟着她傻笑,心里欢喜得不行。

(编辑 高倩/图 雨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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