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lsevier医学专业开放获取期刊影响因子与论文处理费的相关性调研与分析

■潘 旸 王 嬛 孙 平 李燕丽 时丹丹 李 珏 刘 冰 魏均民

1)中华医学会杂志社《母胎医学杂志(英文)》编辑部,北京市西城区东河沿街69号 100052 2)中华医学会杂志社市场营销部,北京市西城区东河沿街69号 100052 3)中华医学会杂志社,北京市西城区东河沿街69号 100052

开放获取(Open Access,OA)的发展正改变着学术出版行业。为应对这一趋势,全球知名出版商Elsevier通过制定OA出版策略和增加OA期刊数量来积极布局[1]。其在2011—2022年出版OA论文数量的复合年均增长率高达48%[2]。2022年,Elsevier更是发表了超过15万篇OA论文,同比增长超过26%[3]。有如此显著的变化幅度,Elsevier仍然能保持稳健的发展,说明其经营模式已经逐渐步入良性轨道。

与此同时,我国的OA期刊也在迅速发展,而作为OA期刊主要盈利点的论文处理费(Article Processing Charges,APC)的定价问题引起各部门的重视[4]。相关研究分析了国际出版行业的经验,对他们的普遍经营策略进行了汇总,总结了Elsevier等出版机构的平均定价[5]。研究也形成了一定的监督方法,对OA期刊进行监管,避免读者和科研经费受到不必要的损失[6]。然而从经营者角度,针对国内不同期刊的自身条件进行差异化定价的策略研究尚不够深入。本文从办刊人角度进行观察与思考:如何办好适合中国的OA期刊?既要选择适当的APC定价以保证期刊的财务营收良性增长,又要让期刊的学术影响力不断扩大,最终满足作者与读者的需求。

OA期刊的APC与其影响因子之间存在一定相关性,这种相关性是APC定价的基本因素之一。本文通过对Elsevier医学专业OA期刊APC与影响因子的关系进行调研,精细化、分段化分析讨论APC定价与影响因子之间的关系,希望为中国同类OA期刊的APC定价策略提供有益的借鉴依据,另外为监管和监督的组织机构提供参考。

1 研究对象与方法

考察OA期刊APC的定价,首先要从出版商自身经营角度来观察。目前,大多数重要学术出版商均出版有完全OA期刊和混合OA期刊。完全OA期刊大多向作者收取APC(作者付费模式);也有许多完全 OA 期刊,特别是一些新创办的期刊,为争取优质稿源,不向作者收取任何费用(免费模式),期刊的生产成本完全由期刊主办机构、基金会等承担。混合OA期刊结合传统出版模式和OA出版模式,出版商允许作者自由选择是否将自己的论文OA出版,选择OA的条件是作者支付APC[7]。APC一般包含稿件在线处理系统的开发和运行维护、同行评议、文字编辑、语言润色、论文插图制作、排版、校对、论文在线预出版、出版后论文推送、向国际检索系统推介、论文长期存档等产生的各种成本[8]。这些成本对保证论文质量、促进知识传播和提供长效保障都非常必要,因此,APC的定价机制对期刊经营和OA制度的持久发展至关重要。

《科学引文索引》(Science Citation Index,SCI)是国际公认具有权威性的科技文献引文数据库。《期刊引用报告》(Journal Citation Reports,JCR)是对SCI期刊进行统计分析的期刊评价工具,其中,期刊影响因子是衡量学术期刊影响力的一个重要指标。当期刊的影响因子较高时,期刊刊载论文的被引用率相对较高,这也暗示着该期刊在其所在研究领域中具有一定的知名度和影响力[9]。影响因子是国际上通行的期刊评价指标,目前已成为APC定价的关键因素之一[10]。

Elsevier出版集团作为国际出版界的传统企业,拥有大量高质量的学术出版物。作为OA运动的推动者之一,尽管其出版OA期刊总数少于一些新兴的完全OA出版机构,但其OA期刊在学术质量上仍然保持着Elsevier一贯的水准。这种追求质量的OA期刊经营方式特别值得学习和效仿。由于我国很多OA期刊也由传统出版机构出版,Elsevier的经验愈加具有参考价值。

本研究的数据来源为Elsevier官网,包括期刊列表信息、影响因子数据和期刊APC列表。截至2023年5月29日,Elsevier共有1180种OA出版的医学期刊。从中筛选出含有APC及影响因子数据的期刊,排除未获得影响因子的期刊,最终得到623条有效数据。这623种期刊中包含68种完全OA期刊和555种混合OA期刊。进一步对影响因子与APC进行分区,并分析两者间的相关性。为更准确地研究不同影响因子区间与对应APC定价之间的关系,本次调研对影响因子进行了细分。因623种期刊影响因子差异较大,将影响因子<20的期刊以2为一个影响因子区间进行划分;将影响因子在20～<40区间的期刊以5为一个影响因子区间进行划分;将影响因子在40～<90区间的期刊以10为一个影响因子区间进行划分。此外,还对完全OA和混合OA期刊的影响因子和APC进行了对比研究。

2 研究结果

2.1 不同影响因子区间APC的变化

(1)影响因子<20的期刊共有591种,占比95%。在这个区段,随着期刊影响因子的升高,APC的定价也随之线性上升(见表1,图1、图2)。

图1 影响因子小于20的期刊不同影响因子区间的APC变化趋势

表1 影响因子小于20的期刊不同影响因子区间的APC情况(n=591)

(2)影响因子≥20的期刊共32种,占比5%。因期刊数量较少且影响因子分布较分散,影响因子与APC之间没有明显的正相关关系(见表2)。影响因子大于90的期刊仅有两种,分别为TheLancetRespiratoryMedicine(影响因子为102.642)和TheLancet(影响因子为202.731)。这两种顶级期刊的APC也与影响因子没有明显的相关关系。

表2 影响因子大于等于20的期刊不同影响因子区间的APC情况(n=32)

(3)影响因子中位数是指处于中间位置的影响因子。在本次调研的623种期刊中,影响因子中位数为4.178。59%的期刊集中在2～<6的影响因子区间。68种完全OA期刊中,影响因子中位数为5.935,47%的期刊集中在2～<6的影响因子区间;555种混合OA期刊中,影响因子中位数为4.019,60%的期刊集中在2～<6的影响因子区间。

2.2 不同APC定价区间期刊影响因子的变化

在623种期刊中,APC的定价范围为1000～10100美元,每1000美元为一个定价区间。55%的期刊的APC定价在3000～<4000美元区间。在完全OA期刊中,87%的期刊的APC定价在1000～<4000美元之间;随着APC的增加,期刊影响因子逐渐升高(见表3)。在混合OA期刊中,78%的期刊的APC定价在2000～<4000美元之间;与完全OA期刊类似,随着APC的增加,混合OA期刊影响因子也基本呈逐渐升高的趋势;需要特别指出的是,在APC定价为 9000～<10000美元区间,平均影响因子较6000～<7000美元区间降低,这是因为此区间的5种期刊为Cell系列子刊,影响因子为13.417～43.474,而APC定价均为9080美元(见表4)。

表3 完全OA期刊不同APC区间影响因子情况(n=68)

表4 混合OA期刊不同APC区间影响因子情况(n=555)

2.3 完全OA期刊与混合OA期刊相同APC定价区间影响因子比较

在623种期刊中,完全OA期刊有68种,平均APC为2906美元,平均影响因子为9.799;混合OA期刊共555种,平均APC 为3543美元,平均影响因子为7.033。从整体情况分析,混合OA期刊平均APC高于完全OA期刊,而平均影响因子则低于完全OA期刊。此外,在相同APC区间内,完全OA期刊影响因子基本高于混合OA期刊(见图3)。

图3 同一APC区间完全OA期刊与混合OA期刊影响因子比较

总之,对期刊影响因子分区统计的结果显示:影响因子小于20的OA期刊占95%,APC主要集中在3000～<4000美元区间内,期刊APC定价与影响因子基本正相关。随着影响因子升高,APC定价也逐渐增高。这意味着Elsevier出版集团在一定范围内通过主动设定APC的价格范围,遵循了对旗下期刊影响因子进行积极响应的市场原则。

此外,在APC定价方面,Elsevier还采取了综合考虑多个因素的原则和策略[11],包括期刊质量、期刊的编辑和技术流程、竞争考虑因素、市场情况、与期刊相关的其他收入来源等。Elsevier根据不同期刊的特点和需求来制定定价规则,特别是高影响因子期刊,其品牌知名度、学科专业、读者群体广度等因素都可能影响APC的定价。

本研究结果还表明,混合OA期刊平均APC高于完全OA期刊,而混合OA期刊平均影响因子低于完全OA期刊。一方面,较多混合OA期刊在OA概念提出之前已创刊,采用了向读者收费的订阅模式,随着OA的兴起,出版商开始提供OA选项,作者可以选择支付APC来使他们的论文以OA的方式发表;另一方面,混合OA期刊存在历史延续性且已具有一定品牌影响力,OA出版使论文的阅读量和被引频次增加,更有利于期刊的推广和传播。这造成混合OA期刊的OA论文的APC定价相对较高,因而在相同APC定价区间,完全OA期刊往往比混合OA期刊有更高的影响因子。简单说,混合OA期刊的APC中含有更多品牌溢价。

3 讨论

3.1 关于结果的讨论

关于APC溢价问题已经有很多讨论,而Elsevier较好地协调了APC与影响因子之间的关系,旗下的主要期刊都遵循APC档次对应影响因子档位的定价机制。但仍有两个问题无法通过本研究解决:其一是Elsevier整体定价偏高的问题,也即,虽然其APC与影响因子挂钩,但APC中可能包含一定的品牌溢价,这使得Elsevier多数期刊的APC高于我国科技部制定的20000元人民币警戒线(据2020年2月科技部印发的《关于破除科技评价中“唯论文”不良导向的若干措施(试行)》)。基于Elsevier对于自身品牌的经营原则,需要在OA期刊与非OA期刊的营收对比中判断现在的OA期刊是否过度溢价。由于OA期刊与非OA期刊间存在非对称竞争情况,以上讨论超出了本研究的范围。研究只能证明,Elsevier内部确实存在“优影响因子、优价格”的定价机制,期刊影响因子与APC基本呈正相关。这一方面是对出版市场的合理反映,尊重学术评价指标,给读者以正向的价值引导;另一方面,也促进了企业内部的市场调节与竞争,把期刊的生产效益与学术评价关联起来,有利于OA期刊的良性发展,这足以为国内OA办刊者所借鉴。

其二,Cell系列期刊均一定价的情况也反映出影响因子、学科、品牌、效益之间的复杂关系。虽然影响因子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期刊的学术影响力,但是不同学科领域期刊的影响因子不具有可比性。越是细分的学科,其影响因子越是呈现出特殊的表现。而对于期刊的经营者而言,同一品牌下不同期刊的经营成本实际上并没有太大区别。这使得Cell子刊采用了统一定价的方式,也显示出他们更看重自身品牌的影响力,而不是影响因子。品牌效应是基于长年对期刊质量的关切与建设积累得到的,不会受到短时间影响因子波动的影响,是更具有持久价值的学术影响力,特别值得新兴OA期刊重视。

3.2 对中国OA期刊发展的引申思考

(1) 中国OA期刊APC模式探讨。在把控好期刊质量的基础上,学术出版也应遵循良性的市场发展规律,只有健康的经营业态才有利于OA的持久发展。虽然对于APC定价尚未有国际认可的标准,但国际知名期刊、出版社的APC定价模式值得国内OA期刊借鉴。如前文所述,Elsevier出版的OA医学期刊的APC大多为3000～<4000美元,高价格以高质量为依托。而顶级期刊,包括旗下的子刊自主性更强,APC定价更高。中国OA期刊在进行APC定价的时候应评估期刊的学术水平与编辑出版质量,APC定价标准应与之相匹配。对于影响因子高且在国际上影响力大的优秀期刊,可以参考同类型的国际知名期刊进行APC定价。同时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可发展子刊,打造高质量期刊群,在国际上形成期刊品牌,从而在APC定价上掌握更大的主动权。

APC的定价受多方面因素影响。应对影响APC定价的因素进行细分,明确各因素在 APC定价过程中的影响权重,找到平衡点。目前中国OA期刊的运营与发展主要依靠政府、机构、出版社的扶持,APC标准与国际差距较大,像Elsevier那样通过收取APC来维持OA期刊发展的运作模式还不成熟。以中华医学会杂志社为例,目前大部分OA期刊均为新创办的英文期刊,且对读者、作者均免费,在未被国内、国际重要数据库收录的情况下,需要较长时间的成本投入才能保持生存。

必须承认,基于APC的支付模式仍然是目前支撑OA的主要商业模式[12]。然而,随着文章数量的增加,资助机构和研究机构的APC成本也在不断上升,过高的APC门槛也可能成为OA的障碍。混合OA模式是期刊向OA迈进的重要的中间步骤,也是一种相对稳妥的经营策略,在作者(有经费支持出版的、无经费支持出版的)、读者(愿意付费的、愿意免费的)和出版社三者之间形成一种动态的平衡,这也是Elsevier仍然出版较多混合OA期刊的原因之一。

(2) 搭建成熟的OA平台,提升国内OA期刊的影响力。尽管中国在OA方面起步稍晚,但已取得长足进步[13]。我国作为科技论文生产大国,不缺乏优秀的OA期刊及论文,但缺少成熟的集中OA平台。以本次调研的 Elsevier 医学期刊为例,OA医学期刊有1180种,数量还在不断增加,已形成集约化发展模式。而我国OA期刊仍以“小作坊”出版模式为主,集约化程度较低。OA期刊普遍依托独立的期刊网站,现有网站虽然能够提供免费阅读和下载全文的服务,但文献检索不便,官网更倾向于是一个期刊展示窗口[14]。同时,受限于人力和财力,我国OA期刊很难搭建一个像Elsevier的ScienceDirect那样的学术交流平台。因此,政府部门或相关机构需要进行引导与扶持,搭建国内集中OA平台。通过制定严格的OA期刊收录标准,整合中国高质量OA期刊,从而实现集约化发展。同时加大对中国OA平台的宣传和推广力度,加强与国际OA平台的交流与合作,逐步与国际接轨,提升国内OA期刊的国际影响力。例如:中华医学会杂志社与Atypon公司进行出版平台合作,搭建并运营基于医学OA英文期刊的MedNexus平台,为未来品牌发展打下了基础。

(3) 把控OA期刊质量,加强OA期刊品牌建设。从研究结果可以看出,期刊的质量是APC定价的核心要素。必须明确,评价期刊质量的因素是多维度的,用影响因子来衡量期刊质量的方法也存在缺陷。需要超越封闭的以影响因子为中心的出版范式[12],回归对期刊质量的建设。品牌是长期质量建设的结果,是公开、公平、稳定的竞争市场的产物。在中国,大部分OA期刊为英文期刊,近几年英文新刊也在各部委、学/协会的政策支持下蓬勃发展。中国的OA期刊要始终把发表高质量学术论文作为核心工作,同时严格执行同行评议和编辑出版流程,走精品化道路,在源头把控好期刊学术质量,进而多渠道宣传推广,深化期刊特色品牌,最终在期刊质量的多维度评价中稳步发展。同时,由中国科协、中宣部、教育部、科技部联合印发的《关于深化改革 培育世界一流科技期刊的意见》提出“推动中外期刊同质等效”,“吸引高质量学术论文在中国科技期刊上首发”[15]。相关制度意见将在学术资源方面优化中国OA期刊的生存环境,打造良好的OA生态圈。

4 结语

关于OA期刊的APC定价还存在很多问题值得思考。本文以Elsevier为例,主要分析了基于APC与影响因子线性关联的定价模式,并且认为这是一种良性的经营策略,有利于行业的公平竞争和企业的健康发展。但是本文也存在很大局限性:由于资料都来自Elsevier的公开信息,调研结果并不能代表Elsevier全部OA期刊的APC状态,更不能代表其他OA期刊集团的盈利状态。更全面、更严谨的研究还有待以后逐步展开。另外,除了影响因子,论文质量、编审制度、推广力度、发排周期、阅读体验以及品牌影响等很多因素构成期刊的质量,都是APC的定价依据,应当受到国内OA期刊的重视。OA期刊要保持与时俱进,APC并不是唯一可行的OA期刊盈利模式。目前,相关机构和学者也在探索APC之外的方法,以更好地促进科学知识的自由流动,更加公平和可持续地推动开放科学实践和知识共享的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