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慢长大的童年

山上是漫山遍野的油茶，山脚下有一户农家，土砖墙，青瓦房。门前，是一片青翠的竹林，一条蜿蜒的小路伸向远方……我的童年，就在这儿开启。

那时候，我还没读书呢，每天早上张开眼都会来一个鲤鱼打挺，一跃而起，然后“扑通扑通”地在床上来回翻跟头。竹席下的稻草软绵绵的，空气中氤氲着淡淡的稻香。奶奶总是一脸慈爱地看着我：“看看，我家的伢妹子，真是个牛崽子！”

白天，那片青翠的竹林，就是我的乐园。竹林里，还夹杂着几棵皂角树，浑身长满了长长的、尖尖的刺。我用力掰下皂角树的长刺，在竹节的白霜处，以刺当笔，不停地刻呀划呀，刺尖在白霜上横竖撇捺，那些痕迹，就是我发明的“字”。竹节处，密密麻麻地布满了我的“丰功伟绩”。奶奶在门口喊：“小牛崽子，你在做什么呀？”“奶奶，我在写字呢！”我大声应道。

屋后的油茶山也是我的乐园。哥哥放学回家后，就会带着我和弟弟“吭哧吭哧”地跑到后山上，三下五除二就爬上了一棵最大的油茶树。粗壮的枝干，浓密的树冠，茂盛的枝叶，形成了天然的“摇椅”。我们以最快的速度抢占着最好的位置，在树上摇啊荡啊，晃啊跳啊，欢声笑语洒落一地。阳光明媚的日子里，我还躺在油茶树上睡觉哩。最幸福的是秋冬之际，漫山遍野的油茶花开了，洁白无瑕，晶莹剔透，娇黄的花蕊灿烂地笑着，我沉醉在那清新的香气里。不久，蜜蜂忙起来了，“嘤嘤嗡嗡”地闹着，这一朵花吻一吻，那一朵花亲一亲，不多久，金灿灿的花蕊中间就漫上了黄澄澄、晶亮亮的花蜜。我用手轻轻一提，花蕊就从花瓣上脱落下来了，送到嘴边，轻轻一嘬，甜蜜的味道立即浸润全身的每一个细胞。这幸福的味道，真是永远都忘不了！

8岁时的一天，我看到一间空置的杂房旁立着一架高高的梯子。我很是好奇，就爬上去一探究竟，没想到竟然发现了一个宝库。我在厚厚的一堆书中，找到了一本破旧发黄的书——《呼家将》，封面上画着一个骑着骏马、手执方天画戟的少侠，甚是英姿勃发！我翻开书读起来，谁知，这一读就一发不可收拾。整整一个下午，我静悄悄地躲在阁楼上，躺在香喷喷的稻草堆里，津津有味地“啃”着那本书。当我读到呼延庆5岁就大闹京城时，心中向往不已！我想：我8岁了，我也要去闯荡江湖！直到夜幕降临，黑得再也看不清字了，我才恋恋不舍地从阁楼上爬下来。这时我才发现，我的父母因为一个下午没有看到我的人影，正着急地到处找我呢。

小学四年级时，我像打开了任督二脉，突然爱上了写作。有一天，爸爸从外面做生意回来，从包里掏出一本书给我。这是一本九成新的作文书，绿色的封面，由于在包内经过长时间的挤压，已经出现折痕。但我如获至宝，高兴极了，马上爱不释手地读起来。后来，老师布置了一篇作文，题目是《我爱_______》。我翻开那本作文书，一眼就看到了《我家的小桃树》一文，我突然头脑一热，拿起笔，“唰唰唰”，一篇《我爱我家的小桃树》横空出世。

第二天，我的这篇作文惊艳了语文老师，她先是惊喜万分地在班上当范文分享，然后拿到五年级展读，接着又拿到六年级去展读。这下，我成了学校的“名人”了，同学们纷纷向我投来敬佩与羡慕的目光。我做贼心虚，知道这“荣光”是盗来的，但是又不敢说。

再后来，我那美麗善良的语文老师，将我的这篇作文改了一遍又一遍，还拿来稿纸，要我认认真真地誊写，说是要投稿。这篇凝聚了老师无数心血的作文最后到底有没有发表，我无从得知，因为老师第二个学期就调走了。有关这篇作文的秘密，也一直压在我的心里。直到28年以后，我多方打听，终于在长沙辗转见到了我的恩师，这才把积压在心中多年的秘密说出来。我郑重地向恩师道歉，终于得以释怀。

如今，我已经人到中年，油茶林已经消失，翠竹林也不是当年的模样，疼爱我的奶奶早已化作了天上的星星。但是，那个贫乏而又丰盈的童年，一直都留在我的记忆深处，成为我人生道路上一抹苦涩而又甜蜜的暖色。

王星辉，湖南省作家协会教师分会成员，湖南省郴州市临武县第六中学高级教师，郴州市名教师，郴州市骨干教师。从教二十余年，喜欢阅读写作，在多家报纸、杂志上发表过作品。2021年获湖南省师德师风征文大赛三等奖，2022年获郴州市师德师风征文大赛一等奖。指导学生在报纸、杂志上发表作品数十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