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水,将我描得年轻了一轮
2024-01-28◎伊豆
◎伊 豆
一滴水,曾是我故乡
心音如水,禅妙似歌,在生命的渡口,亲近河流。流水的韵脚,轻过落花。白溪,牵出鹅卵石。丰满,一朵流水人家。
在头顶,在内心,在不经意间,迎着晨光溯流而上。水里生,墨里长的名字,气韵生动。从容、淡定、安详。亭亭,似青花瓷一样的女子。盈盈一握,温润似玉。
一滴水,曾是我的故乡。
烟火人间,飘满花香。“家家有雕梁,户户有活水”。推开一扇虚掩的门,老土灶,旧斗笠,大水缸。时光,爬满苔藓。石花窗,隐身于光阴故事里。向水而生,枕水而眠。村妇捣衣,孩童嬉戏,鱼群逆游,老者坐熟光阴。
在江南,每个人都是一株亲水植物。
青石桥,老祖母未曾裹足的宽脚板。打开户籍,这里的小桥流水,比马致远还要年长几岁。
五月流水,被蔷薇染红指甲。锦鲤,解开一粒粒红纽扣,把村庄的倒影和盘托出。五月的风,最解风情。浣纱女子,立于泉上,水流穿过,臂似嫩藕。挽起水花,挽紧背篼小娃娃,挽出岁月静好。
一滴水中见太阳,二滴水里知冷暖。
三滴水,方见春色。
流水,将我描得年轻了一轮
流水,横一支玉笛,吹吹打打的红盖头,遮不住似水柔情。行走花轿街,喜气扑面而来。陶然的红。羞怯的粉。高贵的紫。转角,飞出青衫,蹄影和摇动的花语。
沿着千古一曲的水调,我看见那些女子,眼波婉转,逐水而来。轻盈,含羞。水一样娉婷,柳一样婉约,花一样,开在风里。
水漾轻波。大红花轿,载来祖母三寸金莲,披挂母亲三尺盖头。我拿虎头鞋,敲出五福临门。
群峰簪笏,清流映带。明清宅邸,承载家族记忆。青花瓷,盘出福禄寿喜。
兰花指,轻拈酒杯。一杯用来邀风。一杯用来邀雪。一杯用来邀月。
马头墙,高翘锦绣前程;月洞门,端出五谷丰登;明经堂,注释前童人笃学品行。卵石小径,留住岁月光阴。十里红妆,暖了流水人家。
你想啊,流水一出场,前童还会老吗?
在前童,每一朵花都叫新娘。水的古篆体,也将我描得年轻了一轮。
石头,牵出三千柔骨
叠石为骨,滴水成血。石头,借一朵流水的笔意,牵出三千柔骨。桥含流水,屋坐水沿。鹅卵石,打开墨迹未干的小篆体,铺陈一帘幽梦。精致,典雅,就这样,装点古镇表情。
一匹流水,裁剪我的目光,一截,留给黑瓦粉墙。一截,送给小桥流水。高屋、深院,瓦当、花窗,向我投来亲切一瞥。
曲径幽深,落花敲门。清溪之上,鱼跃有声。石窗木檐,梁间紫燕。八卦水系,碧水清幽。家有流水,户有小桥。路拥水抱,缠绵,古韵悠悠。
一个传奇,一叠古训。光阴故事高筑石头柔骨之上。卵石,轻叩小碎步,裙袂,荡漾花样年华。雅致。端庄。一管素弦,悠扬砖雕门额,石砌花窗。跋涉眼里的绝世布景,挑染古镇的蕾丝花边,沧桑贵族脸谱。
触摸古镇原始气息。屋蕴贵气,人养屋气。
屋与人,一一对应。互相信任,彼此呵护。就如花满枝丫,根植大地。
狮滚绣球,鹿抱吉祥。流水人家,石头绣花。每一粒石子,就像一位醒着的祖先。读懂石头,就能读懂前童。大夫第、好义堂,石镜精舍,峰簪笏宅,这些高宅大院,藏在一阕流水的唱词里,不经意间,装饰你的乡愁。
流水的韵脚
小石桥,摇出水培古镇。“吱呀” 一声,打开前童内心。流水似织,石桥成林。路接杏花,门通杨柳。一朵女子,挂在水上。祖先,将宅第请进一米阳光,青葱日子,交给流水折叠的琴音和耕读人家的古训。
一瓣桃红,一笛柳絮,高过马头墙,遗世独立,神韵不凡。无意间的清丽绝俗,让我的目光高不可攀。多想一口喝干泉水,用来解渴。“人意山光,俱有喜态”。斗笠蓑衣,执杖徐行。这是明朝游侠对前童最好的注释吗?清泉的曲调,打开前童发黄的词典,那块叫做霞客的麦饼还没有冷。
花窗下,驰目骋怀。白过几朝的流水,见证明代大儒轻摇折扇讲道、诗赋歌吟的模样,也目送过他匆匆远去的背影。桥来桥去,岁岁年年,走不出水的爱恋。
水润的村庄,清澈透明。纯朴厚道的前童人,左手握锄,右手经营。竹编,木雕,印染,双手擦亮前童。打开院门,漾起笑脸,一张饭桌,几把竹椅。黄豆,赤豆,芋头,勾魂的雪里蕻,一屉刚出炉的前童三宝,慰抚味蕾和乡愁。
亲爱的村庄,让我褪去伪装,脱掉朝飞暮卷的思绪,披一袭红装,重返属于我的江湖。
老井捧出半个月亮
无须背井,前童,从未离开原乡半步。
炊烟引路,月亮掌灯。
素颜前童,拒绝灯笼描红。打量石头明亮的眼神,也有了笃定和温润。
一方水井,皆是前童品性。礼义忠孝儒,滴水不漏。石驳坎、石地板,石洞门、石花窗,拱卫百态千姿的石世界。24 座石砌老井,最是那神的一滴。老井,捧出半个月亮。那月光,照亮四乡八土。鲜香,甘甜,前童三宝,品一品,都是老井味道。白嫩鲜滑,爱不够这些个豆腐里的西施。饮一瓢古井水,我把千年月光布进眉心。
前童不老,追赶时光哒哒的马蹄,一路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