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夫利西单抗用于克罗恩病患者的治疗药物监测研究进展Δ
2024-01-28朱扣柱缪丽燕苏州大学附属第一医院药学部江苏苏州15006江南大学附属儿童医院药学部江苏无锡1403苏州大学药学院江苏苏州1513
朱扣柱 ,王 燕 ,缪丽燕 (1.苏州大学附属第一医院药学部,江苏 苏州 15006;.江南大学附属儿童医院药学部,江苏 无锡 1403;3.苏州大学药学院,江苏 苏州 1513)
克罗恩病(Crohn disease,CD)是一组病因尚不明确的慢性非特异性肠道炎症性疾病,属于炎症性肠病(inflammatory bowel diseases,IBD)的主要类型之一。肿瘤坏死因子α(tumor necrosis factor-α,TNF-α)抑制剂可通过阻断TNF-α与TNF受体的相互作用,诱导表达TNF-α的免疫细胞凋亡,最终抑制TNF-α 介导的免疫炎症反应,从而达到治疗CD的目的[1]。
英夫利西单抗(infliximab,IFX)是目前临床广泛用于治疗CD 的TNF-α 抑制剂,先后被我国药品监管部门批准用于成人CD 患者的诱导/持续缓解治疗和瘘管性CD、儿童CD的治疗。虽然IFX极大地改善了患者的治疗结局,但在治疗过程中仍存在常规剂量下血药浓度不足,导致疗效欠佳的问题。治疗药物监测(therapeutic drug monitoring,TDM)可通过测定患者体内IFX的血药浓度和(或)抗IFX抗体(antibodies to infliximab,ATI)水平,评估相关药动学、药效学参数,从而指导临床个体化给药和分析导致治疗失败的原因。本文综述了IFX 的药动学特点、暴露-效应关系、药动学差异的影响因素、TDM方法等内容,以期为CD患者个体化给药方案的制定提供参考。
1 IFX的药动学特点
IFX 为人鼠嵌合的免疫球蛋白G1(immunoglobulin G1,IgG1)单抗,经静脉输注给药,有较高的峰浓度和较低的谷浓度,具有分子量大(149.1 kDa)和亲水性强的特点,因此该药主要在血液循环中分布,分布容积为3~6 L,半衰期为7~12 d[2]。
进入人体后,IFX不通过肝脏细胞色素P450酶系代谢,也不经肾排泄,其消除途径主要包括以下3 种:(1)IFX与靶标TNF-α结合形成的复合物经免疫系统消除;(2)人体产生的ATI与IFX形成免疫复合物,通过细胞内吞作用在胞内降解,从而参与IFX的消除;(3)内吞后的分解代谢(非特异性),即IFX与新生儿Fc受体(the neonatal Fc receptor,FcRn)结合后,内吞进入胞内再重新释放回血液,而未与FcRn 结合的IFX 则进入胞内,被溶酶体分解代谢[3]。
2 IFX的暴露-效应关系
适合使用TDM的药物一般具有明确的暴露-效应关系。IFX 用于CD 治疗的用法用量为第0、2、6 周静脉输注5 mg/kg的IFX作为诱导缓解,然后每隔8周各给予1次相同剂量作为维持缓解,治疗期间可调整使用间隔和剂量。随着研究的不断深入,越来越多的证据表明,IFX在CD 的治疗过程中存在明显的暴露-效应关系。本文将从IFX 治疗CD 的诱导期和维持期两个阶段来揭示IFX的暴露-效应关系。
2.1 诱导期
多项研究表明,临床缓解、瘘管应答、内镜缓解等疗效指标与诱导期IFX的血药浓度有关:美国一项纳入72例22岁以下CD患者的前瞻性队列研究结果显示,患者第2、6 周IFX 的血药浓度分别不低于26.7、15.9 μg/mL,可用于预测第14 周的临床应答[4]。Gonczi 等[5]在纳入184 例CD 患者的前瞻性研究中发现,患者第2、6 周IFX的血药浓度分别不低于20.4、16.9 μg/mL,能分别用于预测第14 周的临床缓解和临床应答。Davidov等[6]研究显示,瘘管性CD患者第2、6周IFX的血药浓度分别不低于9.5、7.25 μg/mL,可用于预测第14 周的瘘管应答。来自随机对照试验的事后分析表明,患者第2、6 周IFX的血药浓度分别不低于23.1、10 μg/mL,可预测第12 周的内镜缓解[7]。上述结果提示,对处于诱导期的CD患者进行TDM 能有助于临床结局的改善。此外有研究指出,对诱导期CD 患者进行TDM,在药动学和药物经济学上也有益处[8]。但一项多中心开放标签的随机对照研究结果却显示,在CD诱导期对IFX进行TDM并未改善患者的临床缓解[9]。该研究共纳入57 例CD 患者,随机分为TDM组(29例)和标准治疗组(28例),若TDM组患者第2周的IFX血药浓度<20 μg/mL或第6周的IFX血药浓度<15 μg/mL或第14周的IFX血药浓度<3 μg/mL,则可缩短给药间隔2周,但两组患者在第30周时的临床缓解率比较差异无统计学意义(P>0.05)。进一步分析发现,TDM 组和标准治疗组患者第2、6、14 周IFX 的血药浓度没有差异可能是造成疗效没有差异的原因。
目前还没有指南推荐IFX在CD诱导期的有效浓度范围。2021年,来自美国、加拿大和新西兰等国的10名IBD领域的专家建议,CD患者第2、6周的IFX血药浓度应分别不低于20~25、15~20 μg/mL[10]。
2.2 维持期
ACCENT Ⅰ试验的事后分析表明,若患者第14 周的IFX 血药浓度≥3.5 μg/mL,可预测其第54 周持续应答[11]。Papamichael 等[12]在多中心横断面研究中纳入了110 例CD 患者,结果显示,其维持期IFX 血药浓度分别大于2.2、9.7、9.8 μg/mL,能分别预测生物学缓解、内镜缓解和组织缓解。Yarur等[13]在纳入117例瘘管性CD患者的横断面研究中发现,黏膜愈合率、瘘管愈合率和瘘管应答率随维持期患者IFX 血药浓度(四分位数)升高而升高。TAXIT研究表明,对于IFX血药浓度<3 μg/mL的CD 患者,经强化治疗后其IFX 血药浓度维持在3~7 μg/mL,其临床缓解率由65%提高到88%;而对于IFX血药浓度>7 μg/mL的CD患者,经降低剂量后其IFX血药浓度亦维持在3~7 μg/mL,但其临床缓解率并没有降低[14]。2017年美国胃肠病学会和澳大利亚炎症性肠病工作组分别建议,IBD 维持期患者的IFX 谷浓度应维持在5 μg/mL 以上[15]和3~8 μg/mL[16]。2018年中华医学会消化病学分会炎症性肠病学组基于TAXIT研究,推荐3~7 μg/mL作为IBD患者维持期IFX的有效浓度[17]。
综上所述,IFX 在CD 诱导期和维持期均具有明显的暴露-效应关系,目前已有指南对于IFX在CD维持期进行TDM 的推荐,但诱导期IFX 体内暴露与疗效的关系尚缺乏深入研究。
3 IFX药动学差异的影响因素
按照标准用药方案,CD 患者体内的IFX 血药浓度个体差异明显,临床实践显示,76.1%的成人CD 患者IFX 稳态谷浓度<3 μg/mL,过低的血药浓度可能导致治疗失败[18]。可见,探讨IFX 药动学差异的影响因素将有助于实现IFX的个体化给药。
3.1 疾病活动度
一项纳入116例CD患者的临床研究结果表明,IFX清除率随CD活动指数和粪便钙卫蛋白表达水平升高而增加,与疾病活动度有关的Harvey-Bradshaw 指数影响了IFX 的中央室分布容积[19]。疾病活动度越高,IFX 清除越快,其可能有两种原因:(1)炎症程度重则TNF-α水平高,IFX 与大量TNF-α 结合后IFX 浓度降低而导致清除率加快;(2)IFX 在网状内皮系统中经蛋白水解消除,炎症程度加重导致巨噬细胞蛋白水解活性增强,使得IFX消除加快[20]。
3.2 人口学特征
研究指出,CD好发于男性,女性患者的IFX清除率却高于男性患者[21],且成人患者的IFX 清除率随年龄的增长而逐渐降低[22],但不同年龄段儿童的IFX 消除率差异尚无定论。一项纳入141例儿童IBD患者的研究结果表明,处在生长和发育阶段儿童(0~20 岁)的IFX 体重归一化清除率与年龄无关[23]。数个群体药动学模型证实,患者体重越大,其IFX清除率越低[24-25]。
3.3 病理生理状态
影响IFX清除的病理生理状态主要为白蛋白水平。2009年,有学者在中重度溃疡性结肠炎患者中首次发现,白蛋白水平与IFX 清除率呈负相关[26]。2011年,Fasanmade等[24]在CD患者中也发现了相似结果。目前,白蛋白水平与IFX 清除率的相关性已被群体药动学模型证实[25],但尚未明确白蛋白水平影响IFX 消除的具体机制。有学者推测,白蛋白影响IFX消除的可能原因是白蛋白和IFX都能结合血管内皮细胞上的FcRn,白蛋白水平低下时,白蛋白与FcRn 结合能力增强,从而导致IFX在胞内降解增多[20]。
3.4 ATI
一项纳入14 651 例使用TNF-α 抑制剂的自身免疫性疾病患者的荟萃分析结果显示,使用IFX形成抗药抗体的比例明显高于人源化TNF-α 抑制剂[27]。ATI 与IFX结合可形成2种不同的免疫复合物,其中较大的免疫复合物在脾脏中被单核吞噬系统消除[28]。ATI对IFX清除率的影响首次被学者Ternant等[29]报道:研究者在一项纳入33 例IBD 患者的临床研究中发现,ATI 阳性患者的IFX清除率是ATI阴性患者的2.7倍。ATI浓度与IFX血药浓度呈现负相关[30],其能较ATI 阳性和ATI 阴性这一分类协变量更好地预测患者的IFX 清除率[31]。Bauman等[32]将ATI 浓度分为0 级(<22 ng/mL)、1 级(22~200 ng/mL)、2 级(200~100 ng/mL)和3 级(>1 000 ng/mL)共4 个等级,并发现IFX 清除率随着ATI 等级的升高而增加。
3.5 遗传因素
在巨噬细胞、自然杀伤(natural killer,NK)细胞、B细胞、T 细胞和血小板上表达的Fcγ 受体(receptor of Fc portion of IgG,FcγR)分为FcγRⅠ(CD64)、FcγRⅡ和FcγRⅢ。IFX与FcγR结合后能够激活免疫细胞的内吞和水解作用,从而介导IFX消除[33]。研究发现,中性粒细胞CD64 活性比值增加超过12.2,可导致IFX 清除率增加约18%[34];血小板FcγRⅡa基因多态性可影响IFX 的半衰期[35];编码FcγRⅢa 的FCGR3A基因多态性可影响IFX 的清除率,与FF 型或VF 型携带者相比,VV 型携带者的IFX 清除率升高16%[36]。IFX 和另一种与Fcγ 起相反作用的FcRn 结合后能够避免被细胞内的溶酶体降解[3]。编码FcRn的FCGRT基因的启动子存在串联重复序列(variable number of tandem repeats region,VNTR),其中VNTR3/VNTR3 的FcRn mRNA 表达量是VNTR3/VNTR2 的1.6 倍[37],与VNTR3/VNTR3 相比,VNTR3/VNTR2患者的IFX药-时曲线下面积下降16%[38]。
4 IFX的TDM方法
酶联免疫吸附测定(enzyme linked immunosorbent assay,ELISA)已经成为抗体类药物免疫分析领域最通用的分析方法。除ELISA 方法外,液相色谱-串联质谱法也可用于检测生物基质中IFX的浓度[39]。由于检测方法的不同所测IFX浓度可能存在差异,如ELISA法所测IFX 浓度高于荧光免疫层析法所测结果[40]。因此,建议同一患者测定IFX 浓度时使用同一种检测方法。特别需要注意的是ELISA 涉及的关键特异性结合试剂存在交叉反应的可能,如在Lisa-Tracker 试剂盒中可能因交叉反应而导致结果出现假阳性[41]。
ATI 的检测方法主要采用ELISA 和放射免疫分析,少部分采用均相迁移率变动分析和电化学发光法[42]。目前没有统一的方法检测ATI。在体内,ATI 以游离和(或)结合IFX 的免疫复合物两种形式存在。药物敏感的ATI 检测方法仅能在IFX 低浓度时才能检出ATI,而药物耐受的ATI 检测方法在IFX 高浓度时仍能检出ATI。目前用于ATI检测的商用ELISA试剂盒均采用药物敏感方法[43],容易低估ATI的阳性率。
5 结语
IFX 体内药物浓度与疗效存在明显的相关性,建议CD维持期患者通过TDM将IFX谷浓度保持在3 μg/mL以上,而CD诱导期的有效浓度范围尚缺乏指南/共识推荐。疾病活动度、白蛋白和ATI 等因素能影响IFX 体内暴露。对于疾病程度重、白蛋白水平低下、形成ATI等患者应考虑增加IFX 剂量或缩短给药间隔,以提高IFX 的疗效。建议同一患者采用同一种检测方法进行IFX 的TDM,以避免方法差异所造成的误差。虽然,目前有多种ATI 检测方法,但药物敏感的ATI 检测方法容易低估ATI阳性率。因此,需要综合考虑CD患者的IFX血药浓度、ATI水平和病情,然后制定合理的治疗方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