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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子间科技干扰与青少年智能手机成瘾:自我厌恶和社交敏感性的中介作用

2024-01-26钟丹周宗奎祁迪刘勤学

中国临床心理学杂志 2023年6期
关键词:电子设备亲子敏感性

钟丹,周宗奎,祁迪,3,刘勤学

(1.青少年网络心理与行为教育部重点实验室,武汉 430079;2.华中师范大学心理学院暨湖北省人的发展与心理健康重点实验室,武汉 430079;3.郑州市郑东新区文苑学校,郑州 450053)

近年来,智能手机在我国青少年群体中的普及率越来越高。一项全国性调查显示,2021年我国已有1.91 亿(96.8%)未成年人成为网民,其中使用手机上网的未成年网民比例达90.7%[1]。一方面,智能手机是青少年重要的学习工具、文娱平台和交流桥梁。另一方面,智能手机也可能使自控力不足的青少年群体对其依赖程度越来越深,甚至产生智能手机成瘾问题。智能手机成瘾是一种行为成瘾,其定义为:因个体对智能手机过度使用且难以控制使用行为,进而导致行为或心理问题[2]。研究表明,青少年是受行为成瘾影响最大,且最易陷入行为成瘾风险的群体[3]。一项元分析研究也发现,全球青少年手机成瘾整体流行率为27.3%[4]。而大量研究表明智能手机成瘾会对青少年群体产生许多负面影响,比如,认知功能受损[5]、人际关系问题增多[6]、学业成绩下降[7]等。因此,为了让青少年能够健康发展,对有关智能手机成瘾的影响因素及潜在作用机制展开研究具有重要的应用价值。

目前,电子设备广泛存在于家庭生活中,它的出现为家庭带来娱乐与便利的同时,还可能会干扰亲子互动。而这种由于使用电子设备而导致亲子互动中断的现象被称作亲子间科技干扰[8]。比如,当收到手机来电或消息时,父母突然暂停或结束与孩子之间的交谈。生态系统理论认为家庭属于重要的微系统,并对青少年的健康发展具有较大影响[9]。作为一种对青少年产生消极影响且可能频繁出现的家庭因素,亲子间科技干扰可能是青少年智能手机成瘾的一大影响因素。根据社会学习理论[10],行为的塑造可通过观察他人的行为而形成。父母在亲子交流中使用电子设备(主要为智能手机)的行为易引起青少年的学习与模仿,而这会增加青少年使用智能手机的行为,并可能使其陷入智能手机成瘾的风险之中。最近的实证研究也发现亲子间科技干扰出现频率越高,青少年陷入智能手机成瘾的风险越大[11,12]。

除了直接路径外,有研究发现亲子间科技干扰还可能通过间接路径影响青少年智能手机成瘾[11,12]。根据家庭风险模型[13],风险家庭会破坏青少年的心理社会功能(即情绪处理和社交能力),从而使其产生心理健康问题。而亲子间科技干扰会让青少年感知到来自家庭的温暖与支持减少,感觉受到忽视[14],从而使其处于风险家庭的环境中。因此,在家庭风险模型的框架下,本研究拟探讨亲子间科技干扰(风险家庭)会如何通过影响青少年自我厌恶(情绪处理层面)以及社交敏感性(社交能力层面)这两条间接路径来影响青少年智能手机成瘾(心理健康问题)。

自我厌恶是指由自身行为、性格等方面引发的对自我的厌恶[15],是一种消极的自我意识情绪[16],也被视为一种消极的自我概念[17]。有研究表明,高自我厌恶者对自我有极大的厌恶情绪,并认为自己不受欢迎,会出现社交退缩[18]。而以往研究发现当出现消极情绪以及现实社会交往需求不足时,人们会更多地使用智能手机,进而容易出现智能手机成瘾[19,20]。因此,自我厌恶可能正向预测智能手机成瘾。此外,亲子间科技干扰可能对自我厌恶产生影响。一项综述研究表明父母在亲子交流中经常使用电子设备会打断亲子互动,降低亲子关系质量[21]。根据社会计量器理论,人际关系质量会影响个体对自我的评价[22],针对青少年的实证研究也发现亲子关系质量越低,得到父母的接纳和支持减少,对自我的认知就越差[23]。有研究发现亲子间的科技干扰会负向预测青少年核心自我评价[11]。从这个层面来说,亲子间科技干扰可能会增加青少年的负性自我认知。另外,有研究表明负性生活事件会正向预测自我厌恶程度[24]。而亲子间科技干扰对青少年来说,可能是一种长期存在的较为隐匿的家庭负性生活事件。据此,本研究作出假设1:亲子间科技干扰可通过提升青少年的自我厌恶水平进而增加其智能手机成瘾风险。

社交敏感性是指对社会反馈的敏感度,即个体对他人关于自己行为和社会地位的看法和评估的关注程度[25]。具有一定的社交敏感性能帮助人们更好地调整行为以符合社会规范,从而避免社会排斥[26]。然而,高社交敏感性者将过多的注意力放在他人反馈上,自我概念的形成过多地受到他人影响,这会提高抑郁等内化问题的易感性[27],并增加出现不适应问题的可能性[28],进而增大智能手机成瘾的风险。此外,亲子间科技干扰可能影响个体的社交敏感性。当父母在亲子互动中受到科技的干扰时,青少年会感知到来自父母更少的温暖[14],于是他们很可能会提高社交敏感性。这是因为,提高社交敏感性有利于青少年调整自己的不当行为以获得父母的关心。有研究也表明父母忽视行为会提高孩子的人际敏感性[29]。因此,亲子间科技干扰可能正向预测社交敏感性。据此,本研究作出假设2:亲子间科技干扰可通过提升社交敏感性水平进而增加青少年智能手机成瘾风险。

1 方法

1.1 对象

采用方便取样,对湖北省2 所初级中学学生进行团体施测。共回收2207 份问卷,剔除无效问卷后,获得有效问卷2174 份,有效率为98.5%。其中,男生1100 人(50.6%),女生1069 人(49.2%),5 人性别不详;七年级717 人(33%),八年级809 人(37.2%),九年级645 人(29.7%),3 人年级不详。被试年龄为11~16岁(M=13.25岁,SD=0.93)。

1.2 工具

1.2.1 生活事件中的科技干扰量表(Technology Interference in Life Examples Scale) 对McDaniel 和Coyne[30]编制的量表(测量伴侣间的科技干扰程度)进行翻译,并将题目中的“伴侣”修改为“父母”,用以测量亲子间的科技干扰程度。该量表共包含5个题项,从0“从不”到7“一天10 次以上”进行8 点计分。越高的分数代表越高频率的亲子间科技干扰行为。本研究中,量表的Cronbach’s α系数为0.86。

1.2.2 自我厌恶量表(Chinese Version of the Self-Disgust Scale) 该量表由Overton 等人[31]编制,其中文版由熊戈等人[32]修订。删除其中6个属于中性填充语句的题项后,该量表剩余12个题项。各题项由1“非常不同意”到7“非常同意”进行7点计分。越高的分数代表越高的自我厌恶程度。本研究中,量表的Cronbach’s α系数为0.89。

1.2.3 社交敏感性量表(Social Sensitivity Scale)采用Chen 等人[28]编制的中文版量表。该量表共包含13个题项,由1“完全不符合”到5“非常符合”进行5点计分。越高的分数代表越高的社交敏感性。该量表在本研究中的Cronbach’s α系数为0.97。

1.2.4 智能手机成瘾量表(Smartphone Addiction Scale) 该量表由苏双等[33]人编制,共22 个题项,包含突显行为、戒断行为、社交安抚、消极影响、App使用、App更新六个维度。各题项为5点计分,由1“完全不符合”到5“完全符合”。越高的分数代表越高的智能手机成瘾程度。本研究中,量表的Cronbach’s α系数为0.94。

2 结果

2.1 共同方法偏差检验

采用Harman单因素法检验共同方法偏差,结果表明,共有7个特征根大于1的因子,其中首个因子仅能解释30.09%的变异(未大于40%),因此本研究无严重的共同方法偏差[34]。

2.2 主要变量的描述性统计及相关矩阵

相关结果发现,亲子间科技干扰、自我厌恶、社交敏感性、智能手机成瘾两两之间存在显著正相关关系。见表1。

表1 主要变量的描述统计和相关矩阵

2.3 中介效应检验

为有效地控制测量误差,本研究使用Mplus 7.4进行了结构方程模型分析[35]。所有变量均为潜变量,每个变量对应的题目为测量指标。

首先,控制性别和年龄后,检验亲子间科技干扰对青少年智能手机成瘾的总效应,结果发现路径系数显著(β=0.30,P<0.001),且模型拟合情况良好:χ2=341.85,df=60,P<0.001,CFI=0.98,TLI=0.97,SRMR=0.03,RMSEA=0.05。

其次,将中介变量自我厌恶和社交敏感性加入模型。结果表明,所有路径系数均显著(P<0.001),且模型拟合情况良好:χ2=5715.33,df=649,P<0.001,CFI=0.92,TLI=0.91,SRMR=0.08,RMSEA=0.06。具体模型见图1。

图1 亲子间科技干扰与智能手机成瘾的多重中介模型

最后,进行重复取样次数为2000次的非参数百分比Bootstrap 检验,结果表明(见图1 和表2):亲子间科技干扰通过自我厌恶的部分中介作用对智能手机成瘾产生影响,且该路径的间接效应值在两条间接路径中最大。而另一条路径间接效应也达到了显著性水平。

表2 基于Bootstrap法的中介效应检验

3 讨论

本研究发现,亲子间科技干扰对青少年智能手机成瘾有显著的正向预测作用,这支持了社会学习理论、生态系统理论及以往相关研究。在此基础上,本研究主要探讨了自我厌恶和社交敏感性在亲子间科技干扰与青少年智能手机成瘾之间的中介作用。研究结果支持了家庭风险模型,这有助于从情绪处理层面和社交能力层面理解亲子间科技干扰诱发智能手机成瘾的心理机制。

首先,亲子间科技干扰可通过自我厌恶间接影响青少年智能手机成瘾,证实了假设1。因为受到科技干扰时,父母可能不耐烦[36]地给予孩子回应,这会让孩子将父母的不耐烦态度解读为对自己的厌恶,而来自重要他人的厌恶反应会引起对自我的厌恶[37]。除此之外,父母使用电子设备还可能会使孩子将自己与电子设备进行比较。由于受到科技干扰的父母注意力主要在电子设备上,青少年在比较中感知到自己不如电子设备,这种消极比较也会引起对自我的厌恶[38]。而当青少年产生高自我厌恶时,他们有对自我的强烈消极情绪,以及除去自我中令人厌恶部分的欲望[39]。而在网络环境中,个体能缓解消极情绪以及撇开现实中的自我存在[40]。因此,高自我厌恶的青少年可能会把作为最大网络使用终端的智能手机当成“避风港”,进而出现智能手机成瘾。

其次,亲子间科技干扰还可通过社交敏感性间接影响青少年智能手机成瘾,证实了假设2。研究表明亲子互动会影响青少年的社会化[41],而社会化又在社交敏感性的发展中起着重要作用[28]。所以,亲子间科技干扰会搅扰亲子互动[30],影响青少年的社会化和社交敏感性发展。此外,受到科技干扰时,父母将注意力更多地集中在电子设备上,缺乏与孩子的眼神交流,而回避眼神交流会让孩子体验到排斥感[42]。于是青少年很可能怀疑自己不被人喜爱,并变得对他人评价更加敏感,从而来验证想法以及根据他人评价来调整不当行为。而对他人评价过于敏感的青少年可能会被他人视为过于依赖以及缺乏自信心。身处于这种不利环境,青少年会减少与他人的积极互动[28],从而导致其社交需求难以被满足。而智能手机能够很好地补偿高社交敏感性者现实中未被满足的社交需求,并使其依赖手机进而增大智能手机成瘾风险[43]。

本研究对于干预青少年群体的智能手机成瘾问题具有一定指导意义。首先,父母需要减少亲子间科技干扰现象,具体来说,父母需要意识到亲子间科技干扰的消极影响以及亲子互动的重要性,并减少亲子互动中的电子设备使用行为。其次,本研究提示未来研究者及父母应重视自我厌恶在智能手机成瘾形成中的作用。大量研究证实自我肯定能够有效减少自我厌恶[44],可通过此方法干预自我厌恶来预防智能手机成瘾。最后,还可以通过干预社交敏感性来预防智能手机成瘾。父母可以着重培养孩子的社交能力,多与其进行沟通,并给予其适当的关注与鼓励,从而避免青少年产生高社交敏感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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