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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尊与宠辱不惊:社会面子意识的中介作用

2024-01-26曹呈旭七十三金童林安叶青曾小叶

中国临床心理学杂志 2023年6期
关键词:面子负面恐惧

曹呈旭,七十三,金童林,安叶青,曾小叶

(1.内蒙古师范大学心理学院,呼和浩特 010022;2.内蒙古高校人文社科重点研究基地心理健康教育研究与服务中心,呼和浩特 010022)

评价恐惧指个体对他人评价的担忧[1],其不仅是社交焦虑的重要成因[2-6],还与其他焦虑、抑郁、进食障碍、物质使用障碍等心理问题具有密切联系[7]。因此,探究评价恐惧产生的原因及其中介机制,具有重要的临床意义。

评价恐惧有负面评价恐惧和正面评价恐惧之分[8]。负面评价恐惧指个体对他人消极评价的担忧,相关理论主要聚焦于社交领域[9,10]。社交焦虑认知模型认为具有负面评价恐惧的个体认为他人总是乐于评价自己,且倾向于将社交线索解释为负面评价,并产生认知苦恼与回避行为,进而导致社交焦虑[1,2,11]。正面评价恐惧指对他人积极评价的担忧[8,12]。延迟假设认为正面评价恐惧是负面评价恐惧的一种延迟形式[7]。具有正面评价恐惧的个体认为,被夸赞会提高他人对自己的期望标准,但自身能力却不会随着他人积极评价而提高,最终还是会导致负面评价。由此,正面评价恐惧的产生源于负面评价恐惧。然而,这一理论却遭到了质疑。一项追踪研究表明,虽然正面评价恐惧和负面评价恐惧存在相关,但并不能前瞻性预测彼此,也不能由单个因素来解释[13]。此外,也有研究表明正面评价恐惧对社交焦虑具有独特的贡献,它是区分社交焦虑和抑郁症的有效因素[14]。因此,鉴于延迟假设理论驱动下研究结果的争议,区分正面评价恐惧和负面评价恐惧,并检验负面评价恐惧是否能够间接影响正面评价恐惧对相关研究具有重要意义。

心理进化模型认为,具有评价恐惧的个体有较强的社会等级意识[15]。负面评价恐惧较高的个体认为,他人对自己的较低评价会导致自己被组织排除和孤立。因此,他们希望自己能够获得更高的评价。而正面评价恐惧较高的个体认为,他人对自己的积极评价会引发群体成员的注意,继而引发竞争和挑战[7,8]。因此,他们会恐惧和极力避免他人对自己的赞美。虽然负面评价恐惧和正面评价恐惧在自我意象、恐惧来源和预期表现上具有差异[12],但两者均具有对自我的消极评估和对他人评价重视的特征。因此,探究评价恐惧者的自我认知和对他人肯定的需要,能进一步揭示评价恐惧产生的缘由,为相关干预提供理论支撑。

自尊是个体对自我的评价及情感体验[16],它是自我系统中较为稳定的部分,不容易因他人评价而改变[17]。恐惧管理理论认为,自尊具有通过寻求自身价值来克服和缓解死亡意识的作用[18]。因此,它也常被作为焦虑、抑郁等负面情绪的缓冲器[19]。研究发现,低自尊与两种评价恐惧呈正相关[4-6],三者均对自己有消极看法。因此,自尊能负向预测正面评价恐惧和负面评价恐惧。然而,一些理论如社会计量器理论[20,21]、权变自尊理论[22]等强调自尊是个体人际关系好坏的反映,受他人评价影响较大。因此,需要进一步明确个体内在认可的自尊、寻求他人认可的需求以及评价恐惧之间的关系。

在中国,以他人评价为核心的自我社会意象具有独特的表述方式。面子是中国儒家社会中发展起来的概念,它是规范中国人交往的最微妙的标准,并暗含判断个体道德和社会序列地位的功能[23]。面子可以理解为人们彼此交往并产生他人如何看待自我的问题[24],也就是以他人为导向的自尊。社会面子意识是个体对于获得面子或避免丢失面子的需要或意愿[25]。研究发现社会面子意识高的个体对他人负面评价较为敏感[26],当他们察觉到他人会对自己进行社会评价时会引发社交焦虑[25]。因此,社会面子意识与负面评价恐惧呈正相关。此外,虽然“好面子”的个体希望得到他人的认可[27],但来自正面的称赞可能会给个体带来维持更高形象的压力和更多的人际竞争[12,14]。特别是在中国文化情景下,具有以谦为美,中庸之道,过犹不及等思想[28]。因此,社会面子意识可能与正面评价恐惧也呈正相关的关系。社会计量器理论认为,自尊较低的个体会通过他人接纳从而提高自尊[21]。因此,以自我认可为主的自尊和以他人认可为主的社会面子意识可能呈负相关。

然而,仅仅关注上述两两之间的关系存在一定局限性。以自我肯定为核心的自尊能负向预测评价恐惧,但其并没说明个体的自我认可与寻求他人认可之间的关系。因此,需要进一步厘清社会面子意识在自尊与评价恐惧之间的作用。此外,虽延迟假设遭到了质疑[7],但负面评价恐惧仍可能对正面评价恐惧具有一定的传递作用。

基于上述文献综述和相关理论,本研究提出假设如下:自尊对社会面子意识、负面评价恐惧、正面评价恐惧的直接负向预测作用显著;社会面子意识对负面评价恐惧、正面评价恐惧的直接正向预测作用显著;社会面子意识在自尊与负面评价恐惧和正面评价恐惧的关系间的中介作用显著;社会面子意识和负面评价恐惧在自尊与正面评价恐惧的关系间的链式中介作用显著。

1 对象与方法

1.1 研究对象

采用便利抽样法,对内蒙古自治区、浙江省4所高校中上公共课的学生发放网络调查问卷1050份,删除不认真作答等无效问卷后最终获得有效问卷975 份,有效率为92.86%。其中,男生451 人,女生524人;大一380人,大二222人,大三276人,大四97人;年龄17~27岁,平均年龄20.08±2.14岁。

1.2 工具

1.2.1 自尊量表 采用Rosenberg自尊量表[29],共计10 题,采用Likert 4 点计分。得分越高表明个体的自尊水平越高。有研究指出题目8具有中西文化差异会降低信效度[29],因此将该题删除。此外,许多研究指出该量表采用正反计分两因素模型拟合较好[30],因此采用两维度模型拟合。本研究中,量表的Cronbach’s α系数为0.86。

1.2.2 社会面子意识量表 采用Zhang等编制的社会面子意识量表[25]。共计11 题,采用Likert 7 点计分。其中包括获面子意识和护面子意识两个维度。得分越高表明个体的社会面子意识越强。本研究中,总量表及分量表的Cronbach’s α系数为0.89、0.85和0.86。

1.2.3 负面评价恐惧量表 采用Leary 等编制,陈祉妍等修订的简版负面评价恐惧量表[31]。共计12题,采用Likert 5点计分。总分越高表示被试越在意他人的消极评价。有研究指出仅用8个正向计分题目信效度更高[32],因此本研究只采用8 个正向计分题。本研究中,量表的Cronbach’s α系数为0.92。

1.2.4 正面评价恐惧量表 采用Weeks 等编制,钟佑洁等修订的正面评价恐惧量表[6]。共计10 题,采用Likert 10点计分。其中题目5和题目10的目的是减少认同型作答反应偏向,并不计入总分。总分越高表明该个体越害怕他人给予积极的评价。本研究中,量表的Cronbach’s α系数为0.89。

1.3 统计方法

采用SPSS 24.0对数据进行基础分析,包括相关分析、信度分析。采用Mplus 8.3进行中介分析。

2 结果

2.1 共同方法偏差检验

本研究使用Harman 单因素检验法对所有量表题目进行未旋转的探索性因素分析[33],结果显示,有6个因子特征根大于1,且第一个因子的变异解释率为29.96%,小于40%的临界标准。由此可认为本研究不存在明显共同方法偏差。

2.2 描述统计与相关分析

描述统计与相关分析结果详见表1。大学生自尊与社会面子意识、正面评价恐惧和负面评价恐惧均显著负相关。社会面子意识、负面评价恐惧和正面评价恐惧两两之间呈显著正相关。

表1 描述统计与相关分析结果

2.3 结构方程模型

通过Mplus 8.3 构建模型,采用乘积指标法,重复抽样5000次,分别建立模型1和模型2,以检验社会面子意识在自尊与正面评价恐惧和负面评价恐惧关系间的中介作用。建立模型3,以检验社会面子意识和负面评价恐惧在自尊与正面评价恐惧关系间的链式中介作用。模型详见图1。结果显示,模型1拟合指数为:χ2/df=4.92,CFI=0.91,TLI=0.90,RMSEA=0.063,SRMR=0.060。模型2 拟合指数为:χ2/df=4.41,CFI=0.92,TLI=0.91,RMSEA=0.059,SRMR=0.052。模型3拟合指数为:χ2/df=4.16,CFI=0.91,TLI=0.90,RMSEA=0.057,SRMR=0.058。其中,社会面子意识在自尊与正面评价恐惧和负面评价恐惧关系间中介作用显著。社会面子意识和负面评价恐惧在自尊与正面评价恐惧关系间的链式中介作用显著。各路径系数和效应值详见表2。

图1 中介模型图

表2 路径、效应值和效应量

3 讨论

首先,研究发现个体自尊与正面评价恐惧和负面评价恐惧呈负相关,这与其他研究一致[4-6]。无论是正面评价恐惧还是负面评价恐惧,都含有对自己消极的看法[7,8]。而自尊较高的个体具有自上而下稳定的内在自我认同[17],因此自尊较高的个体并不害怕他人的正面评价或负面评价,即所谓的“宠辱不惊”。

此外,研究发现自尊与社会面子意识呈负相关。日常用语中常常把高自尊与好面子进行联系,这种表述造成了概念的混淆。本研究中的自尊和社会面子意识代表了不同的认可倾向,其中自尊是倾向于内在自我认可[17],而社会面子意识则体现了如社会计量器理论、权变自尊理论等向外的认可[20-22]。两者呈负性关系表明一个人的评价标准不可能总是兼顾内外。当个体的内在认同强且稳定时,向外寻求认可的需求较低。相反,当个体的内在认可不足时,就可能会寻求外在认可进行补偿,以满足个体自尊的需要。这也与自尊的恐惧管理理论相契合[18]。

研究还发现社会面子意识是自尊与评价恐惧的中介机制。社会面子意识与评价恐惧都具有注重他人评价的共同点[25,26],且两者均较为关注个体在社会等级中的位置[7],因此两者的关系较为紧密。自尊较低的个体由于具有向外求得认可的需要[21],因此他们也会惧怕他人评价。相反,自尊较高的个体的评价标准是向内的,他们对他人认可的需要较低,因此也不惧怕他人的评价。这从个体对自我的肯定以及对他人肯定的需要上进一步说明了自尊与评价恐惧的关系。

最后,研究发现社会面子意识和负面评价恐惧在自尊与正面评价恐惧关系间起链式中介作用。虽有研究反驳了延迟假设[13],认为负面评价恐惧不是导致正面评价恐惧产生的原因。但本研究证明了负面评价恐惧能够传递部分影响,特别是自尊较低的个体对外在认可具有需求时,负面评价恐惧能够影响正面评价恐惧。在中国文化情境中,好面子的个体虽有搏面子的需求,但其并不等于要做出头鸟。因为“枪打出头鸟”可能意味着个体不仅不能搏面子还可能丢面子。由此,自尊较低的个体由于社会面子需求,害怕他人的负面评价,也会间接导致害怕他人正面评价。此外,本研究还发现负面评价恐惧在自尊与正面评价恐惧关系间的中介作用边缘显著。据此,本文认为延迟假设虽不能很好地探寻正面评价恐惧产生的根源,但仍旧有一定解释力。

本研究对临床干预也具有一定的启发。评价恐惧是社交焦虑、抑郁、进食障碍、物质使用障碍等心理问题的重要影响因素[7]。许多治疗方案通过提高个体自尊以降低个体负性情绪,然而这些方案并没有区分以自我肯定为主的内在自尊和他人肯定为主的外在自尊[21]。本研究发现,当个体以他人肯定为自身价值评判标准时,更易受负性情绪的影响。许多研究者也认为面子等以他人评价为核心的标准具有虚伪性、特权性等[23,24]。因此,相关干预方案应将视角聚焦于提升个体对自我的内在认可而不是外在的认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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