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压力为何让人睡眠拖延?自我损耗与熬夜态度的多重中介作用

2024-01-26丁倩杨文哲张瀚文张永欣

中国临床心理学杂志 2023年6期
关键词:学业损耗态度

丁倩,杨文哲,张瀚文,张永欣

(信阳师范大学教育科学学院,信阳 464000)

睡眠拖延指的是在没有任何外部原因阻碍的情况下,仍无法在预定时间上床睡觉的现象[1]。大量研究表明,睡眠拖延不仅会破坏个体健康的睡眠习惯,导致疲劳、肥胖、高血压和心血管疾病等生理问题[2,3],还容易引发抑郁、焦虑等心理问题[4,5]。《中国睡眠研究报告(2022)》数据显示,2021 年中国人平均日睡眠时长为7.06小时,64.75%的被调查者每天实际睡眠时长不足8小时,超过8小时的被调查者仅占比7.97%。其中,大学生群体的睡眠问题十分突出,超过50%参与调查的大学生认为自己的睡眠时间不足[6]。该报告还显示,多数大学生存在“睡眠拖延”问题,而造成这一现象的原因包括电子产品的过度使用、宿舍环境和学业压力。作为大学生最重要的压力源之一,学业压力是如何引发大学生睡眠拖延的呢?尽管以往研究发现,学业压力可以负向预测睡眠质量,个体的学业压力越大,睡眠质量就越差[7]。但还没有研究直接探究学业压力如何影响大学生的睡眠拖延。为了更好地预防和干预大学生睡眠拖延,很有必要关注其作用过程,如中介机制[8]。

学业压力指的是与学业挫败或者预示未来学业失败有关的精神困扰[9]。有限自制力理论为学业压力与大学生睡眠拖延的关系提供了一种可能的解释。有限自制力理论认为,自我控制、主动性行为等自我执行需要心理能量,而心理能量不是无限的而是有限的,短时间内个体进行自我控制的次数是有限的。自我控制的过程也是消耗心理能量的过程,一段需要消耗自我控制资源的活动之后,心理能量出现耗竭即自我损耗[10,11]。基于有限自制力理论,调控情绪和认知会消耗自我控制资源[10]。大学生应对学业压力包含调控自己的情绪和认知,也会在一定程度上消耗心理能量。而长期处于学业压力情境,个体不断进行自我控制就会持续消耗能量,引发自我损耗,导致个体没有足够的心理能量控制自己的行为,从而出现睡眠拖延。实证研究也发现,自我损耗过多的个体更有可能出现睡眠拖延[12]。有研究者认为,白天克制欲望会对人们在夜晚的自我控制资源消耗产生累积效应,使得自我损耗程度增加,导致个体无法调用更多自我控制资源来执行按时睡觉的活动,从而出现睡眠拖延[13]。因此,自我损耗可能是学业压力与睡眠拖延之间的一种重要中介因素。据此,本研究提出假设1:自我损耗在学业压力与大学生睡眠拖延之间起中介作用。

根据有限自制力理论,自我损耗还可能通过诱发风险偏好进而导致睡眠拖延[11,14]。就睡眠问题而言,一种典型的风险偏好就是熬夜态度。熬夜态度指的是个体对在23:00后因具体事务(工作、学习、游戏等)、自愿或非自愿的情况下仍未进入睡眠状态的现象所持有的稳定的心理倾向[15]。研究发现,自我损耗会抑制个体的慎思决策系统,而激活直觉启发式系统,从而导致个体无法理性地评估决策中的风险与收益[14,16]。尤其是当风险行为的回报是眼前的、即时的,而后果是未来的、延时的时,个体自我损耗后更倾向于风险寻求,即选择眼前的满足[11]。而熬夜和睡眠拖延正是这类后果在未来的风险行为,长远来看,熬夜甚至会缩短人类的寿命[17]。因此,我们有理由推测,自我损耗会影响大学生的熬夜态度。另外,态度与行为的关系非常紧密,一般来说,行为是潜在态度的外在表达[18]。实证研究发现,大学生的作弊态度正向影响其未来作弊意向[19]。金钱权利-声望态度正向影响大学生在社交网站中的炫耀性自我呈现[20]。因此,大学生的熬夜态度可能正向影响其睡眠拖延行为。基于此,本研究提出假设2:自我损耗和熬夜态度在学业压力与大学生睡眠拖延之间起序列中介作用。

此外,学业压力也可能直接影响大学生的熬夜态度,从而导致睡眠拖延行为。作为一种情感倾向,熬夜态度的形成既受个体内在心理因素的影响(如自我损耗),也可能会受外在环境因素的影响。大量研究发现,压力会促进个体冒险[21-23]。例如,处于高生活压力的青少年,更偏好交往危险的同伴[21]。日常压力情境中,青少年更倾向于做高风险高回报的金融投资[22]。这可能是因为压力降低了个体的风险感知,让个体产生认知偏差,认为高收益的结果更有可能发生而潜在风险更不可能发生[23]。而学业压力也可能降低大学生对熬夜这一行为的风险感知,只关注熬夜带来的娱乐、放松、完成工作任务等即时收益而忽视长远后果。因此,本研究提出假设3:熬夜态度在学业压力与大学生睡眠拖延之间起中介作用。

综上所述,基于有限自制力理论和相关实证研究结果,本研究拟探讨日常生活情境中学业压力“如何”影响大学生睡眠拖延行为,并重点考察自我损耗、熬夜态度在学业压力与大学生睡眠拖延行为之间的多重中介作用。

1 方法

1.1 对象

采取方便抽样,从河南省某两所普通高校选取540 名大学生。采用问卷星平台实施网络问卷调查,由经过统一培训的辅导员在各班级微信群讲解指导语并发放问卷链接。剔除作答时间少于150秒、反应一致的无效问卷后,回收有效问卷518 份,有效回收率为95.9%。其中,男生244 人(47.1%),女生274 人(52.9%);大一48 人(9.3%),大二93 人(18.0%),大三312 人(60.2%),大四65 人(12.5%)。被试近一个月的平均睡眠时长为7.23 小时(标准差1.00 小时)。21 点前睡觉的仅占比0.2%,21 点~22点睡觉的占比1.0%,22点~23点睡觉的占比12.5%,23点~24点睡觉的占比40.0%,0点~1点睡觉的占比35.1%,1 点~2 点睡觉的占比9.7%,2 点以后睡觉的占比1.6%。

1.2 研究工具

1.2.1 大学生压力量表 采用李虹和梅锦荣编制的大学生压力量表的学习烦扰分量表[24],共10个项目。该量表采用“0=没有压力”到“3=严重压力”的4级评分,总分越高代表学业压力越大。本研究中,该量表的内部一致性系数为0.92。

1.2.2 自我损耗量表 采用丁倩等人修订的Lanaj等人编制的简版自我损耗量表[25],共5 个项目。该量表采用“1=完全不同意”到“5=完全同意”的5级评分,总均分越高表示个体的自我损耗越严重。本研究中,该量表的内部一致性系数为0.91。

1.2.3 熬夜态度问卷 参考舒首立等人改编的4个项目的作弊态度问卷[19],对10名大学生进行熬夜态度的访谈,最终确定用4 个项目考察大学生对熬夜的接受和认可程度,例如“熬夜是可以接受的”“熬夜没什么大不了”。采用“1=非常不同意”到“5=非常同意”的5级评分,总分越高代表大学生对熬夜的态度越积极。本研究中,该量表的内部一致性系数为0.73。

1.2.4 中文版睡眠拖延行为量表 采用马晓涵等人修订的中文版睡眠拖延行为量表[26],单维度,共9个项目。该量表采用“1=几乎从不”到“5=几乎总是”的5级评分,总分越高表示个体的睡眠拖延行为越严重。本研究中,该量表的内部一致性系数为0.84。

1.3 统计工具及数据处理

采用SPSS 21.0进行描述性统计、相关分析。应用Hayes 编制的SPSS 宏PROCESS 程序进行序列中介模型检验。需要说明的是,本研究采用一道单选题“你正在恋爱,还是单身?”调查了被试的恋爱状况。结果发现,恋爱状况与睡眠拖延行为显著相关(见表1)。因此,在检验中介模型时将恋爱状况作为控制变量处理。

表1 描述性统计结果和变量间的相关分析

1.4 共同方法偏差检验

采取Harman 单因子检验进行了共同方法偏差的检验。结果显示,特征值大于1的因素共6个,其中第一个因素解释的变异量只有29.48%,小于临界值40%。说明本研究不存在严重的共同方法偏差问题。

2 结果

2.1 相关分析

相关分析的结果表明,学业压力、自我损耗、熬夜态度与睡眠拖延两两显著正相关;性别与学业压力显著负相关,与其他变量不相关;恋爱状况与睡眠拖延显著正相关,与其他变量不相关。详见表1。

2.2 模型验证

采用Hayes提出的中介效应检验的非参数百分位Bootstrap 方法,具体应用SPSS 宏程序的model 6,在抽样5000次和控制恋爱状况的条件下,检验自我损耗和熬夜态度在学业压力与大学生睡眠拖延之间的序列中介效应。回归分析表明:学业压力显著正向预测自我损耗(β=0.51,P<0.001);学业压力(β=0.12,P<0.05)和自我损耗(β=0.13,P<0.01)显著正向预测熬夜态度。所有预测变量同时进入回归方程时,自我损耗(β=0.26,P<0.001)和熬夜态度(β=0.17,P<0.001)显著正向预测大学生睡眠拖延,但学业压力(β=0.00,P>0.05)不能预测大学生睡眠拖延(见表2)。中介效应的95%置信区间不包括0,说明自我损耗和熬夜态度在学业压力与大学生睡眠拖延之间的序列中介效应显著,中介效应占总效应(0.17)的94.12%。具体来看,中介效应由三条路径产生的间接效应组成:学业压力→自我损耗→睡眠拖延的间接效应1;学业压力→熬夜态度→睡眠拖延的间接效应2;学业压力→自我损耗→熬夜态度→睡眠拖延的间接效应3。见表3。

表2 序列中介模型中变量关系的回归分析

表3 自我损耗和熬夜态度的中介效应分析

3 讨论

本研究结果表明,大学生的学业压力可以正向预测其睡眠拖延行为,这与以往研究结果相一致。如Bernecker等人的研究发现,持有限资源理论的人在压力大的日子更有可能发生睡眠拖延行为[27]。关于压力与睡眠,以往研究大多关注的是压力对睡眠质量的影响[28-30],而本研究所考察的睡眠拖延是一种拖延行为,也是一种风险行为,这在一定程度上拓展了压力影响睡眠的研究范畴。此外,最新的研究探讨了在新冠疫情背景下情绪压力对睡眠拖延行为的影响[31]。情绪压力与学业压力分属于不同的压力源,这提示未来研究可以继续考察不同压力源对睡眠拖延的影响,例如工作压力、人际关系压力等。

本研究显示,学业压力对大学生睡眠拖延行为的影响不是直接的。首先,学业压力可以通过自我损耗的简单中介作用影响大学生的睡眠拖延行为。基于有限自制力理论,大学生学业压力过大会影响其自我控制水平[32]。大学生为了应对较大的学业压力需要不断调控自己的情绪和认知资源,而调控这些资源需要不断消耗心理能量,当心理能量耗竭时就会产生自我损耗[10,11]。有研究表明,个体的自控能力越差,自我损耗程度越高,就越容易出现睡眠拖延行为[13,27]。本研究结果也支持这一观点。本研究从有限自制力理论的视角检验了学业压力影响睡眠拖延的中介因素。而以往研究重点考察的中介变量是消极情绪[31]、特质自我控制[27]等。尽管消极情绪和自我控制本身就会影响拖延行为的产生[33,34],但是在调控消极情绪和进行自我控制的过程中也会不断消耗心理能量[11],进而提高拖延行为发生的概率。本研究的结果不仅丰富了学业压力与睡眠拖延关系的研究内容,还在一定程度上为有限自制力理论提供了实证支持。

更重要的是,本研究首次提出了熬夜态度这个概念,并将其引入压力影响睡眠拖延的中介过程。学业压力通过熬夜态度的简单中介作用影响大学生的睡眠拖延行为,可能是因为在应对较大的学业压力的过程中,大学生产生了对风险行为后果的认知偏差[23]。个体的学业压力越大,对熬夜这一行为的风险感知就越低。而为了更有效地去完成学业任务或者追求愉悦,就可能对熬夜采取一种积极的态度。而态度的强度可以直接影响行为[35],对熬夜持积极态度的个体会更高频地表现出睡眠拖延行为[36]。在大学阶段,学业压力是影响大学生身心健康的主要压力源之一。从短期来看,熬夜确实能为个体带来心理资源的增益,短暂满足行为者的任务需求[37]。但是,长期熬夜会使人体内一种蛋白质大量增加,令生物钟紊乱,增加睡眠拖延风险。熬夜态度的中介作用提示,我们可以引导大学生全面认识熬夜的危害,改变其对熬夜的积极态度,进而降低大学生睡眠拖延行为的发生率。

最后,本研究进一步发现,自我损耗和熬夜态度在大学生学业压力与睡眠拖延行为之间起序列中介作用。这一结果从有限自制力和风险偏好的角度加深了我们对睡眠拖延行为的理解。以往研究提示,风险偏好可能在自我损耗对睡眠拖延行为的影响过程中发挥了重要作用[11,,14]。自我损耗程度高的个体更有可能选择积极的熬夜态度。有研究发现,自我损耗程度过高会使个体的慎思决策系统受限,导致个体在评估决策中的风险与收益时出现偏差,更倾向于去寻求眼前的满足[14,16],而熬夜和睡眠拖延正是他们获得暂时性满足的最容易途径。个体是时间的消费者,熬夜本质上是减少睡眠时长、增加清醒时长。那么,从实用的角度来说,熬夜可以让大学生获得更多的学习时间,在深夜完成白天未完成的学业任务。从享乐的角度来说,熬夜可以让大学生获得更多的娱乐时间,睡前手机使用正在成为影响睡眠拖延的最直接因素[5]。当大学生长期处于自我损耗状态时,他们没有足够的心理资源来分析熬夜的短期和长期风险,也没有足够的控制资源来抵制睡前手机使用的诱惑。因此,他们很容易偏好当前熬夜带来的即时收益而忽视其长期损失。总之,本研究基于有限自制力理论,从风险偏好的角度厘清了学业压力、自我损耗、熬夜态度与大学生睡眠拖延行为之间的关系及其作用机制,为如何减少大学生的睡眠拖延行为提供了重要的实证依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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